《婚心不轨》苓冬

2、chapter 02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的大马路上。

　　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绽开朵朵水花，又迅速被雨刷器刮走，路况复杂，司机们都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

　　俞姿晗盯着车窗外发呆，想打破尴尬的沉默，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不太适应别人坐在她左侧，怕听不清人家说的话。

　　等红灯的间隙，陆驰侧头瞧了她一眼，倒是习惯了她安静的一面，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大提琴乐曲流淌出来。

　　在他印象里，俞姿晗从小文静乖巧，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

　　没想到都上大学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有点想抽烟，看看俞姿晗，到底还是忍住了，又不能腾出手来吃东西，便起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我们要不要复盘一下？”

　　俞姿晗反应了几秒转头看他，虽没说话，疑惑的表情却很生动。

　　头顶仿佛长了个问号的既视感。

　　安静的车厢里有了声音，她本来暗暗松口，这样就算不说话，好像也没那么尴尬。

　　结果陆驰突然起了和她聊天的兴致。

　　“复盘什么？”

　　“之前商量好的恋爱史，再商量点细节，别让我妈他们察觉到不对劲。”

　　俞姿晗点头：“好。”

　　两人是在陆驰朋友组的聚会上意外重逢的。

　　虽然七年没见，也没有任何联系，但陆驰和学生时代相比，长相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成熟了些。

　　陆驰在国外学的商科，回来了却没去他爸的公司准备接手家业，而是想出道当歌手。

　　这个迟来而叛逆的梦想自然不被家里人接受。

　　好在陆驰有个疼他的奶奶。

　　陆奶奶出面，帮他争取了自由，言明只要他好好谈个恋爱甚至结婚安定下来，就暂时不逼他接手家业。

　　俞姿晗也正受母亲催相亲的折磨。

　　朋友聚会结束后，夏日傍晚的河堤上，同病相连的两人达成了结婚协议。

　　为了应付家长，他们决定假装异地了一年。

　　把正式交往时间地点大背景之类的捋顺，车子就开到了南城大学。

　　今天算是家宴，邹杏梓也是要参加的。

　　陆驰慢悠悠地问：“我们契约结婚这件事要告诉杏子吗？”

　　俞姿晗迟疑：“不能告诉她吗？”

　　“无所谓。”

　　反正杏子也不会泄密的，何况她和俞姿晗关系好，还能帮着打掩护。

　　说话间已经看见路边站着的邹杏梓。

　　后者上车视线便来回逡巡：“哥，你怎么和晗晗一起来接我？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俞姿晗有点窘：“要不我陪杏子坐后面吧？”

　　“不用，你就坐这里。”

　　陆驰瞥了眼邹杏梓：“杏子又不是外人。”他正色道，“杏子，别没大没小的，叫嫂子，尤其是回了家里，知道吗？”

　　邹杏梓：？

　　因太过惊讶，以至于她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俩在一起了？！”

　　俞姿晗强行镇定地冲她点头。

　　她知道对方在惊讶什么，偷瞄着陆驰似乎在专心开车，连忙打开微信。

　　果然邹杏梓的信息轰炸已经发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就在一起了？你们谁追的谁？发生了什么就在一起了？？？

　　——这才开学不到五天，开学那天你还是单身！

　　——你表白了？

　　……

　　文字交流比说话来得自在得多，俞姿晗手指飞快。

　　她得坦白，杏子才能配合。

　　——说来话长，我晚点再仔细和你说。

　　——还有……

　　——我们不是交往，是结婚。

　　邹杏梓好半天没回复。

　　俞姿晗正纳闷，回头望了眼，发现邹杏梓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和陆驰，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她心里哭笑不得。

　　别说邹杏梓了，就连她自己现在都还有点恍惚。

　　接到人，这次就直接往陆家去了。

　　离得越近，俞姿晗心里反而开始紧张起来，她不自觉地攥着帆布包的边缘，有点担心自己准备的礼物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种事她真的没经验，又因为胆怯，还没敢跟邹慧提。

　　取经都没处取。

　　陆家是在陆驰高中毕业后才从东市搬到南城的。

　　陆驰的父亲叫做陆正阳，出身贫寒，生父不详，他母亲未婚先孕生下他把他带大，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扶持，是他自己争气读出头。

　　后来他和家境不错的秦舒结婚，创立了格致网络科技。

　　两人只有陆驰这个独子。

　　陆正阳没有别的亲戚，对妻子娘家亲戚十分亲近，因此从小邹杏梓在陆家的地位，比陆驰这个亲儿子的地位还要高。

　　尤其是最近，陆家一直低气压。

　　就为了陆驰拒绝回自家公司帮忙，反而一门心思想出道当歌手的事，家里没少打官司。

　　车子大摇大摆地开进车库停稳。

　　熄火下车，陆驰绕过车头，看见站在一起的俞姿晗和邹杏梓两人。

　　他犹豫了一下。

　　“我这几天跟爸妈有点分歧，待会儿见了面，你什么都不用管，有事儿直接往我身上推就行了。”

　　这话他是看着俞姿晗说的，很是体贴周到。

　　虽说结婚是为了争取奶奶的支持，方便他在父母面前顶雷，可他没打算让俞姿晗替他受气。

　　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把邹杏梓也接回来。

　　人多他爸也会收敛点。

　　要换成今天是他自己一个人回家，说不准得动家法。

　　俞姿晗郑重点头：“好。”

　　陆驰被她认真过头的表情逗笑，表情轻松起来，又看向邹杏梓：“今年给你大红包，一会儿机灵点儿。”

　　邹杏梓煞有介事地眨眨眼。

　　她顺手撸走俞姿晗攥了一路的包包，直接塞给陆驰。

　　“放心吧，还需要你教？包拿着，你今天就靠我俩罩了，待会儿表现好点，少说话，多做事！”

　　陆驰：“？”

　　他看了眼画风清新的帆布包，不懂就问：“拿包有什么深意吗？”

　　“你老婆的包，你不拿谁拿？”

　　邹杏梓理直气壮。

　　俞姿晗大窘，耳根悄悄地染上薄红，伸手试图把自己的包包拿回去：“不、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拿吧。”

　　陆驰顺势一躲，学着她的动作把包跨在自己肩膀上。

　　他想起自己那些个有对象的兄弟平常的表现，赞同道：“杏子说得有道理，我来拿。”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推开车库到院庭的门。

　　俞姿晗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看着邹杏梓又是无奈又是不安，小声道：“杏子，你知道我和他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还……”

　　“我知道啊。”

　　邹杏梓煞有介事地点头：“假结婚？还是有协议？管他的呢，反正你俩母胎单身，都凑一起了，干嘛不假戏真做？”

　　她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拍拍俞姿晗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长。

　　“傻妹子，近水楼台啊。”

　　说完不等俞姿晗回答，满脸深藏功与名的笑意跟着走出车库。

　　俞姿晗落后两步跟上去，瞧见走在最前面陆驰肆意潇洒的背影，唇角微抿，慢慢地垂下眉睫。

　　她抬起左手，调整着藏在发丝下面的助听器，随后放下。

　　近水楼台……

　　可她配不上自己心里的月亮啊。

　　三人前后进了门。

　　陆正阳和秦舒都在家，陆驰进门正好碰到他们从楼上下来，先喊了声爸妈，邹杏梓又喊了姨妈姨父。

　　俞姿晗犹豫片刻，还是按照老规矩喊叔叔阿姨。

　　陆驰听见她的称呼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就上去看看你奶奶，念叨着你们呢。”

　　陆正阳对陆驰板着脸，看向俞姿晗和邹杏梓时却和颜悦色：“杏子和姿晗也一起去吧，陪奶奶说说话。”

　　他就一个儿子，几个孩子都是老人家从小看到大的，跟自家孙辈没什么区别。

　　陆奶奶已经七十岁了。

　　她年轻时吃了很多苦才把儿子拉扯大，老来身体虽硬朗，记性时好时坏，反应也有点慢。

　　老人房间在二楼，有保姆专门照顾，家里有电梯，每天也会带她出去走走，不出门的时候，老人家就坐在二楼阳台，望着远方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半天。

　　“奶奶，我回来了。”陆驰走在前面推开门。

　　俞姿晗和邹杏梓紧随其后。

　　三个人的动静立刻把屋子里的沉寂驱散，下雨天显得有些晦暗的房间仿佛都亮起来，阳台门处的风铃传出清脆的声响。

　　闻声慢吞吞转回头的陆奶奶辨认了一会儿，露出和蔼的笑来。

　　“小驰，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午饭吃过了，回来陪奶奶吃晚饭的，奶奶，杏子和姿晗也来了，你还记得她们吧。”

　　两人上前打招呼。

　　陆奶奶笑呵呵地点头：“记得记得，都是好孩子，奶奶都喜欢。”

　　老人精神状态很好，可人却如老树般枯瘦，鬓边霜白，褶皱里都是岁月的痕迹，两只手分别握着邹杏梓和俞姿晗的手指，干燥却温暖。

　　她歪头看着邹杏梓问：“是杏子啊，谈对象了吗？”

　　不等邹杏梓回答，她点着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害羞知道吗？要是有喜欢的，就带回家里来，奶奶给你掌掌眼……”

　　邹杏梓习惯了，照旧安抚道：“还没呢奶奶，等谈了我再带人来见你。”

　　陆奶奶顿时开心地笑起来。

　　“那就好，你可不要学你哥，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奶奶现在就望着你们几个都好好的，不然奶奶放不下心啊……”

　　她也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了，有什么事就总念叨着。

　　比如最近陆驰的事。

　　问完邹杏梓就轮到了另一边的俞姿晗。

　　大病一场后，老人心里就好像有了执念，觉得看着他们成家才算圆满，每回见了都要问一问。

　　陆驰和邹杏梓兄妹俩早就习以为常。

　　俞姿晗却没怎么经历过。

　　她成年后几乎没再来过陆家，并不晓得陆奶奶前两年大病后落下的这个后遗症。

　　陆奶奶倒是认得小时候和邹杏梓形影不离的俞姿晗。

　　“是姿晗啊，谈对象了吗？”

　　俞姿晗：“……”

　　她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下意识抬头望向陆驰。

　　还没被问到的陆驰上前：“奶奶，她谈了。”

　　陆奶奶茫然看他：“？”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孙子要跳出来帮忙回答。

　　“那……那什么时候带回家来……”

　　陆驰笑了笑，蹲在老人身边，和俞姿晗对视一眼。

　　他们说好的契约结婚，直到有一方因故提出离婚为止，婚姻存续期间，所有的责任义务双方都要做到，就像真的夫妻那样。

　　如今证都领了，在老人面前合法秀恩爱也在此之列。

　　“奶奶，她谈的对象就是我。”

　　陆驰望着至亲长辈的眼睛，语气认真，一字一顿地慢慢说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