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歌》一步一史书

21、五原之险

　　“婆婆，我们是从别处来的，请问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要被抓？”
　　那老婆婆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盯着李初看了好久，才低下头，苍老的声音传来：“还不是听说有贵人要来了，我们这些人，哪里能碍贵人的眼，姑娘，买两个果子解解渴吧。”
　　那颤巍巍的手捧着几个水果递上来，模样十分让人于心不忍。
　　听碧不用李初说，就自主地掏出荷包来：“那婆婆，我……”
　　话到一半卡住了，手在空荡荡的荷包里面转了两圈，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想起来，那些零钱全部都给那些劫匪了，这一路上来吃住都是自家的店铺，用钱的机会根本没有。
　　“额，婆婆，要不我下次再来？”
　　“喂，陈大娘，你的钱准备好了没有？再等几天，贵人来了之后，你儿子可就不是这点钱就能够赎出来了的。”一身官府穿在身上却穿出了一股匪气，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欠揍。
　　最主要的是，这过几天就要到了的贵人，除了那还在路上的上仙公主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好了好了，钱都在这儿，爷全部拿去买酒吃，只要把我儿子还给我就好。”那婆婆拿着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破布包打开，里面有破碎的银子和铜板。
　　那一身官府的人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陈婆婆，这点钱可不够，你如你将你那小孙女儿给我，我不仅把你儿子还给你，还倒贴钱给你，你看怎么样？”
　　李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儿，随便找了一家茶铺坐着，过一会儿，出去打听消息的听碧就回来了。
　　“主子，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因为您要来的原因，官府下令，不准任何乞丐一类的人出现在您的面前，走在街上的乞丐都被抓进大牢里面去了，其他的乞丐也都不敢过来，至于那个买水果老婆婆的儿子，他是因为那些官兵想要借此拿到那些老百姓的赎身钱，那婆婆的儿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借着主子您的名头来的，明明在朝堂知道了此处的灾情的时候，不仅仅处罚了之前的那个官员，还拨了不少的款下来，可是现下这些人不仅仅没有救济民众，居然还敢以此牟利，顶风作案，这也是好大的胆子。”
　　杯中占满了整个杯底的花因为热水的灌注而沉沉浮浮，李初执壶的手一停，热水嘎然而止。
　　“现在五原郡的太守是谁？”
　　“蒋毅，庶族出生，是长安元年的榜眼，世家欲予女嫁，遭拒，后来因为神龙兵变，再加上没有家族背景，一直被排挤出京，如今算起来，他也快六十岁了，若不是那位贪污太重，朝廷将他的羽翼全部被拔出，否则就算再过个几十年，这个太守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可是根据资料来看，这个人早些年还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可是近些年来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小人，朝堂拨款虽然不多，但是这五原郡自己还有不少粮，怎么着也可以平安度过几年了，但是现如今……”
　　“我记得，户部尚书林知的女儿，是五原郡上一任太守的原配嫡妻吧。”
　　“是，可是……”
　　“你是想说，林知没有这个胆子？”
　　“是，林知他在朝堂上面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婿敢和圣人作对呢？”
　　“林知妻子死的早，他也没有续弦，一共有一子二女，大女儿嫁给了五原郡太守刘东，小女儿入了楚王的后院，后来楚王登基，他的小女儿成了后妃，在王皇后的羽翼之下，虽然风头被还是武婕妤的惠妃压的死死的，却也比大多数妃子好多了，再后来，她生下五公主后过几年也死了，被追封为贞敏淑妃。大多数的时候都在蛰伏之中，一出手就是要咬断人的喉咙，五公主李安，果然不能被小看。”
　　“您是说，五原郡如今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五公主她……”
　　“听碧，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曾经王嫏多傲气啊，从来不将那些以色事人的妃子看在眼里，色衰而爱弛，可是后来呢？她居然输在了心志，手腕，能力，家世远远不如她的武清莹手中
　　林知曾经也是王嫏的左膀右臂，那些年，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波涛汹涌，王嫏硬是撑起了楚王府的半边天，可是现在，她变成了武氏女所出的公主，曾经那些托付予性命的至交好友，恐怕都会视她为心腹大患，可是偏偏她又解释不得，曾经王嫏有多成功，有多得人心，她现在就有多少拦路的人。

　　李安肯定是利用了王嫏与她外公林知旧日的交情让林知在朝堂派给五原郡的赈灾粮上面动了手脚，让五原郡能够拿到手的和报上去的完全不相符合，蒋毅在朝堂上面又没有什么人，就算是吃了这个亏也有苦说不出，所以根本就没有钱去派粮，但是她李初不仅仅是公主，更是领了皇命的命官，是绝对不可以怠慢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东昔日的部下就出现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蒋毅居然同意了将那些难民全部抓入大牢的举动，甚至还抓了不少的良民好让其家人交钱赎人。
　　等到她公主鸾架到的时候，看到的肯定就是这种装出来的民生百态，即使她领的是皇命，身负着皇恩，但是也不会有几个人正正经经把她和那些朝臣相提并论，若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公主，只怕就喜气洋洋地回京去了，等到这件事情被揭露的那一天，就是她李初被诸人口诛笔伐的时候，她苦心经营的形象也会一夕崩塌。
　　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出如此阴毒的计谋，真不愧是李隆基的血脉。
　　“收拾一下，夜探太守府。”李初将杯中之水悉数泼出，杯子倒扣在桌子上，唇边的笑，毫无温度。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蒋毅居然敢这么做，就是重罪。
　　“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听碧不愧是跟了李初十几年的人，一下子就领会到了李初说的是谁。
　　但是从她收到的消息来看，恐怕不能够如主子的意了。
　　“那群盗匪被缴了之后，故意被放过的那个少年并没有来找我们的人，反倒是想凭借一己之力救出他的兄弟们，但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哪里会那么简单的就放人，那少年被逼入绝境了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已经知晓这是主子想要逼迫他的手段，但是却不肯屈服，接下来该怎么办？”
　　“查出来他是谁了吗？”
　　“还没有？只听见那些人说他叫林谢，从哪里来，家里面还有些什么人都不清楚。”
　　“继续查。”

　　漆黑的夜晚，最能够掩饰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太守府内，守门的护卫打着哈欠，准备小眯一会儿，才刚刚闭上眼睛，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一阵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护卫勉强睁着朦胧的睡眼开了门，借着皎洁的月光眯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对面那个戴着巨大的帽沿遮住了全部脸的人。
　　“你谁啊？”
　　对面那人没有说话，倒是抬起了头。
　　“小……”护卫一声惊呼，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用最小的声音说道：“小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赶紧走吧。”
　　“我阿耶呢？”那声音，倒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大人这会儿肯定都休息了，小公子，您就不该回来，还是快些走吧。”护卫挥着手，将那人往外推着。
　　“我要见我阿耶，你让我进去。”
　　“大人气还没消呢，您还是快些走吧，越远越好。”
　　“我出去这一个月，我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我不走，阿耶这样做无疑是在寻死，我要救他，你让开。”
　　“您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别回来了，快些走吧。”

　　“主子，是那个少年，他居然和五原郡太守蒋毅有关系。”另一边的墙上，正是准备进太守府的李初一行人。
　　“走吧。”李初淡淡一瞥，挪开了目光。
　　太守府内，书房内的灯光久久未灭，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在不停地来回镀步。
　　忽然，一道大风挂起，将那半掩的门和窗户都吹了开来，就连烛火之光都摇曳起来。
　　太守蒋毅赶紧到窗边先将窗子关好。
　　等他再转身准备去关门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昏暗的烛火之下，除了他之外，又多了几道黑影。
　　他捏紧了手心，慢慢抬头，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慌乱。
　　这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她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十指轻轻在桌面上叩着。
　　那一瞬间，蒋毅心中冒出过很多的猜想。
　　这个人是谁？想做什么？是敌是友？现在他应该是高声呼叫还是默不作声？
　　但是下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凝住了，因为夜晚和光线的关系，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个坐着的人的身上，可是并不仅仅如此，这个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身上配着什么锋利的东西在月光下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