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记》夜雨凭栏

4、第四章

　　柳家虽然是国公门第，但今时今日却未必及得上苏家，国公之位传到如今已有四代，也是威名赫赫的百年之家，初代国公随太祖征战立下大功方得以封妻荫子。前任柳国公正是柳氏之父，曾入宫为先皇伴读，在世时受先皇重用，掌京畿要地之兵权，可列武官首位，可惜柳父去后，柳家没有嫡子，长子柳怀英借着柳父的荣宠勉强袭了国公的爵位，但无甚本事。挂了个虚职，借着父亲的旧部在京中勉强撑着国公的门第。

　　伯府的马车直接进了内院，苏悠然随着二姐下了马车，悠璇和悠净也走了过来，姐妹们站到了柳氏的身后。柳国公夫人褚氏领着大儿媳徐氏大开中门相迎。

　　柳国公夫人虽然不是诰命的大衣裳，却也是盛装而来，平白添了厚重之感，苏悠然微微侧目，心中暗叹，这舅母当真是不怕热，虽然已经是七月，但热意仍在。

　　柳国公夫人见了柳氏疾步走了过来，带着惊喜之意对着柳氏笑道“瑶妹妹可算是来了，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热情的拉着柳氏的手，倘若不知道的只当她们从前多好。

　　柳氏含笑应了，却轻轻将手从柳国公夫人手中抽了出来“劳嫂子惦记，府中一向可好？”又对着身后姐们道“还不过来见见大舅母。”

　　“见过舅母！”姐妹四人福身问安。
　　柳国公夫人只能暂且放下对柳氏举动的不满堆起慈爱的脸色笑道：“这就是几位外甥女，都是好的，我都不知道该夸谁了。”拉着悠璇和悠玥的手赞叹不已。

　　悠璇眉尖轻蹙，悠玥有些愣了，悠净更是飞快的瞧了眼悠然，见她神色没有不妥，正才松了口气。

　　褚氏正转头同柳氏说话，却是未曾注意到姑娘们的举动，倒是儿媳徐氏只觉有些古怪，只瞧了眼被婆婆拉倒身边的两位姑娘，眉眼间的相似却又觉得不大可能，因而也不曾出声。

　　褚氏对着悠玥悠璇姐妹一顿好赞，至于悠然和悠净她却是没有多给一个眼神。眼见差不多了才笑着道：“看我，见了外甥女高兴却是耽搁了，老祖宗和老太太还等着瑶儿妹妹，咱们快去吧！”

　　柳氏淡笑着应了，褚氏与柳氏走在前头，后面徐氏有意同她们姐妹搭话，只悠璇早就退到了悠然身边，悠玥心思不属没什么说话的意思，只悠净觉得不好意思应承着她，方没叫徐氏脸色难看。

　　徐氏掩下心头的不快，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庶女，若是以往她却是不屑与说话的，庶女就算了，若是个得宠的也就罢了，可又是个不得宠的。她侧目瞧了眼身边悠玥，身若扶柳，当真是位绝色，柳瑶姑姑当年是京城出名的美人，生出来的女儿果然不差。

　　悠净见她看着悠玥似有赞叹之意，轻咬唇，眼中显出犹豫之色。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幸而不必她自己想法子，不知何时看了眼身后的徐氏已经含笑开口问道：“姑姑家的几位妹妹都有好名字，妹妹可是唤悠玥，我只叫玥妹妹可好？”

　　落在最后的悠璇和悠然小声的说着话，“然儿莫要生气，不过是些有眼无珠之人，不需放在心上。”如果说悠璇之前对褚氏只是印象平平，那么此刻却是心怀不满了。无知且只以为是的人最是招人厌恶。她入京数月，虽然不曾见过褚氏，但柳国公府的事情自然也放在心上，偶有听人提起也多用心记下。褚氏为人气度不够，偏又爱自作聪明，且最是一双富贵眼。

　　悠然嘴角带着笑意，丝毫不见恼意“这有什么好气的，姐姐只等着瞧好戏才是，听闻川渝之地有一技艺变脸，可惜未曾得见，许是待会儿就有人表演一番，我们该赏脸才是。”她虽然没有听过京中的消息，但是昨日个可是缠了芷兰姑姑一日，总算得了些消息。刚才那一下虽然出乎意料，不过却也在情理当中。她可不会同情褚氏待会儿丢脸，哼，从前欺负了母亲，现在又想攀亲缘，这也就算了，还这般不用心。

　　柳国公府内不只褚氏，上头还有两层婆婆，第二任柳国公夫人安氏，前任柳国公夫人孙氏，孙氏是柳氏的生母，也是悠然的亲外祖母。孙氏没有嫡子，半生只得柳氏一根骨血，此刻看到女儿进门如何会不激动，碍于众人皆在，不好失态，眼中湿润，眼不错的看着柳氏。

　　褚氏携了柳氏众人进门，首位上做得是安氏，余下则是孙氏，还有褚氏的几位妯娌也在，此刻都是满脸笑意。尚有几位姑娘坐在一旁，当是府中的姑娘。安氏见了下首请安的众人脸上带着笑意连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又指着一旁的孙氏对着柳氏道：“还不拜见你母亲。”

　　母女十数年未见，纵然心中有嫌隙但瞧见满头白发，青丝成霜的母亲，再多的怨恨都消散而去。“母亲，我回来了！”

　　这一声母亲让孙氏再也惹不住，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屋内众人瞧着不管真心假意也跟着擦拭眼角。

　　好在母女两个都是有分寸的人，略放纵了一会儿也就是了，有多少话待会儿不能说，不必让外人瞧了笑话。

　　擦干净泪水，柳氏挨着母亲坐下。到底刚才哭过一会，屋内有些沉闷。就在众人想着该如何开解之时，却听得清脆之音响起“老祖宗快看，来了好多姐姐呢？”说话的是一直挨着安氏的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姿容不算多出色，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只看如今府中得姑娘皆在自己母亲身边，只她一人端坐在安氏身边，可知必然是极为得宠的。

　　她起身对着悠璇几人盈盈一拜含笑道：“芍儿见过诸位姐姐，不知璇儿姐姐和然儿姐姐是哪两位，早就听祖母和母亲提过，一直都想见见两位姐姐。”

　　悠璇几人回礼，问得这话却是迟疑了会不曾出言。安氏眯着眼拍着曾孙女的手，只是目光却是在几位姑娘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了悠然的身上。

　　褚氏却是没发觉这一点，只轻斥女儿“你哪里你姐姐们稳重。”又笑指悠璇和悠玥道：“老祖宗这是咱们家表姑娘，一个个的都水灵灵的，比我在外头见的别人家的姑娘不知强多少。”

　　复又对着孙氏道：“果然是老夫人教出来的女儿，会调理人。”这是把祖孙三代都夸了，柳氏嘴角轻轻扬起，谁说褚氏不会说话的，一别多年，果然是长进了许多。

　　徐氏站在褚氏身后，头低得极低，不敢出言。

　　却不想安氏却对着悠然轻轻招手“孩子过来！”悠然从悠璇身后走了出来，走到安氏的榻前柔声道：“曾外祖母。”

　　“好孩子，好好好！”安氏抚着悠然，连说了几个好字，悠然也不知曾外祖母是何意。

　　安氏轻轻推了下悠然，看向孙氏“去吧！”悠然明白，起身走到孙氏跟前，跪下叩首“外孙女悠然给外祖母请安，愿外祖母福寿安康！”

　　正要再叩首，悠然就被一双颤抖的手拉了起来，被抱在怀里的时候悠然还有些不适应。从未见过祖母，悠然有些不大适应长辈的这种疼爱，可惜这是外祖母。她不能拒绝，而且她能感受到外祖母真的真的非常开心。想到芷兰姑姑说过的话，悠然看了眼母亲，让自己偎依在外祖母的怀里，手轻轻的握紧外祖母的手，让她安心。我在，我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很好，我也很好。

　　众人皆是深有感触，只褚氏脸色难看。她再不知道自己弄错了什么，倒是她蠢的很。猛地看了眼悠璇，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偏又发不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弄错了人，不然还能说什么，柳瑶自始自终不曾说哪个是她的女儿。是自己先入为主罢了，可是谁能想到苏家的庶女倒是跟她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悠然好不容易安抚了外祖母，抬眼正巧看见褚氏扭曲的神情，心中一乐，就对上母亲轻轻的一撇，忙收敛神情，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这边认亲完毕，才轮到悠璇三人上前。悠璇同悠然一样也是先被安氏唤到身边摩挲了一番才放到孙氏这里。悠璇的母亲也是柳家出生，柳家三房的次女。也是安氏的亲孙女，柳瑶的亲堂姐。柳怀英袭爵之后，作为叔叔的柳诚一家自然要分出去，因而却是不住在府里。悠璇回京不久，也同哥哥一起去拜会过外祖家了。

　　安氏年纪大了，受不得累，众人不敢久待，又说了会话，就要离开。早有丫鬟捧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悠璇姐妹四人，黄花梨做的匣子，不知里头是什么，福身谢过曾外祖母的礼。转身将匣子交个婢女收着，安氏这才让她们都出去。

　　小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