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同人］错乱节奏》绮罗亲王

10、Chapter.Ⅹ 恶戏

　　水声。
　　我从混沌的黑暗中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浓到化不开的漆黑。我尝试着移动身躯，小腿感觉到有水流的阻力。
　　……水？
　　我意识清醒了几分。
　　环视四周，此处光线昏暗，几乎不能视物。我偏了偏脑袋，忽然看见身后有一缕光。
　　我转过身，朝远方望去。我看见那缕光，它纤细如金色的线，自天际投下，犹似圣光降临。
　　像是被深海鮟鱇鱼蛊惑的猎物，我不受控制地向着那束光走去，带着朝圣者般的心迹。虔诚，又茫然无措。
　　近了，近了。
　　我趟着水，不屈不挠地要向着光的所在前进。可它看着这么近，却又那么遥远。我一直走一直走，看到的仍是细细的一缕光，单薄得好像下一秒它就会颤颤巍巍的消失不见。
　　水慢慢有了流动的触感，朝着光芒的方向聚集。我不知疲倦地前行，终于，看到了光束照耀下的是什么。
　　数不清的擎天巨柱，黝黑的表面刻着隐隐散出银光的繁复纹路。光束打在水面，圈出直径不足三米的圆。光圈里面有颗黑色巨石，石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黑衣黑发，雪肤血瞳。
　　夺人呼吸的极致俊美妖邪，浑身带着压抑与摄人的气息。
　　我止步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他的注视给人巨大的压力，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对他这样无礼又可怖的视线感到……亲切。
　　“你好……？”我试探着开口。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来这位脾气大得很。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的眼睛瞪着我，瞳孔是妖冶的猩红，逼人的凌厉。我眨了眨眼，觉得那颜色真是好看，像一簇开到极致的鬼罂粟，着了火肆意燃烧，浓烈刺眼。
　　“我是黑龙——尼德霍格。”最终他这么说。
　　我点点头。煞有其事。
　　“那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
　　自称是尼德霍格的男人忽然就不高兴了起来。当然，可能他原本心情就不怎么好，我这一问就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了。
　　他倏地移开了视线，转向别处，孤冷的模样好似雪峰顶上的一朵寒莲。圣光一般的光束打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侧颜更好看，浓密睫毛显得分明，映衬得他似那降临人间的战神，肃冷孤寂。
　　“你不高兴了？”我不怕死的继续问他，还好奇地走近了些。嗯，那完美的侧脸看得更清楚了。
　　“尼德霍格，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别不说话呀。”
　　“……你真烦。”
　　他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却不曾离开。脑海里的记忆告诉我这是第一次见着他，毕竟这等罕见的美色任何人一见都难忘，但我总觉着不对。
　　“尼德霍格。”我喊他的名字，他不理我。我又放大音量喊了他一声，他也还是不理我。
　　“你别生气啦。”我说，“我不就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嘛。反正你都被关进来了，也不见得能出的去，告诉我一下原因也没什么呀。”
　　“……”
　　显而易见的，他看起来更不高兴了。也许我该闭嘴，说不定这样他那双盈满了杀意与寒冰的血眸看起来就会暖和一点。但可惜的是我完全不准备按耐下自己的好奇之心。
　　“尼德霍格，尼·德·霍·格。你的名字和你真是搭配。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可我总觉得之前就在哪里见过你诶，你这么好看，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尼德霍格，你说句话？你就告诉我，以前我们是不是认识？”
　　“……”
　　黑色的男人依旧沉默，只是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的眼睛，三秒钟之后又低下了头。
　　“你在看什么？”他问。
　　“看你呀。”我说。
　　他似乎是轻轻地嗤笑了一下。
　　“我很漂亮？”
　　“是，你很漂亮。”我点点头，称赞他：“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漂亮的人。”
　　“呵呵。”这次我是清楚的听见他笑了，黑发男人抬起了头，一双潋滟的猩红眸子似燃烧的夏日红花，极其好看。只是他的目光却冷如寒冰。他伸出一只手来，挑起一缕垂落的黑发，手指纤长而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死性不改。”他冷冷的嘲讽道。
　　我挑起了眉，却也没想出什么能反驳他的话来，只嘿嘿笑了出来，十足傻气。果不其然，他看了便露出嫌恶的神情，眉头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不舒心的东西似的：“看看你，一副蠢样。”
　　“那也比你的死人脸好。”我笑眯眯地说。
　　“……”他又笑了，这次是冷笑，还带着能把水都冻结的杀意。猩红的眸子盛着这种冰凉凉的东西，黑发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撇去寒意不说，还真真是好看极了。他冷冷的看着我，目光里的施虐欲无比真情切意。
　　“镜千晓——”他慢慢地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品味琼浆玉液似的，天生就带着一股蛊惑人的风情。“你一点也没变。”他说，“尤其是在想早点死这一方面。”
　　我笑了笑，“你还真了解我啊。”然后我又垂下头喟叹一声：“可惜我不记得以前了。过去的经历一片空白，半点碎片渣子都没剩下，真惨。”
　　黑发男人没有说话。我抬起了头，盯着他艳红色的瞳孔，漂亮的小白脸，又笑：“黑龙——嗯，你说你是黑龙尼德霍格？以前我们肯定是认识，不过算是什么关系呢？知己还是忘年交啊？”
　　他也笑了，同样又是冷笑，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来：“敌人！”
　　“噢噢，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从看见我起就停止过放杀气。”我了然的点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盘踞环绕的巨柱，忽然眉头一皱，道：“坏了，不是以前我把你关进这里的吧？”
　　他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不是你。”
　　“真是遗憾。”我有些失望。
　　“……”他的杀气又重了一点。而且应该不会是我的错觉。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我脸上还挂着笑容，不过已经是笑得太久僵硬到摸着有点石化触感的那种。
　　但这会我想我还是再开个口吧，毕竟原本只没过我小腿的水已经淹到我的腰了。
　　“黑龙……不是，尼德霍格。”我喊他的名字，“我就问个问题，你这里也会涨潮吗？”一边说着，我还用手指了指快涨到胸口的水位。
　　他远远瞥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眼里一片冷寂。
　　“不是水位上涨，是你在下沉，镜千晓。”
　　他说。
　　“你又要变回她了。”
　　“她？”我发出疑惑的声音。“是谁……？！”然后猝不及防的被呛了一口水，冰凉冰凉。
　　水位越涨越高……不对，是我在下沉。眨眼间水便淹没了我的头顶，我没有感到窒息，却感到无比的困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灵魂渴望着叫嚣着要沉眠。
　　“……另一个你……”
　　黑龙的声音忽然缥缈起来，变得好远好远，像隔了万水千山，隔了银河的亿万光年，隔了一个又一个的宇宙黑洞，穿不透过不来，我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我蓦然睁眼，从梦里惊醒过来。
　　那并不是一个多长的梦，甚至是不能算作是一个梦，用作「记忆」来概括会更合适而恰当。
　　雪白的病房里，金发少年说起了自己喜欢的女孩，目光柔和眉眼温润，他说：“她是个温柔的好孩子。我很想念她。虽然她现在应该已经忘记我了。”
　　船王的书房中，容貌精美的不死族对着人类低语，苦涩无奈又深情款款，渴望着可望不可即的远方，他说：“我一直——一直都爱着她。她不知道的。也不应该知道。等你见到她，就麻烦你代为转告了，我的心意。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的我的话。”
　　——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我的话。

　　这句话、这句话……！！

　　心脏剧烈地跳动，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左胸，感受到这个器官一刻不歇的运作，才有一点点的心安。我喘着气，瞳孔却仍是控制不住地瞪大。
　　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答应过要替他转告的！
　　可是为什么我会忘记……而他又知道我会忘记？？为什么……
　　恰是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吓了我一大跳，三魂七魄瞬间没了一半。
　　“早安，阿蓉。”那人声音温和而淡漠，听起来有些熟悉。我转过头去看，黑发黑眼的美丽少女，着一袭黑裙，衬着肌肤莹白胜雪。果然，是欧阳老师。
　　——欧阳秋落、秋落啊。
　　我呆滞地看着她，精神竟有些恍惚起来，如梦似幻。

　　欧阳秋落不是很愿意见到陈司墨。
　　她与这个人做过交易，清楚知道这位辈分极高的大人有一颗热爱搞事的心，并且从来不嫌麻烦，也不怕事情到最后收不了尾，是一位非常活跃的老人家。
　　从邱蓉处听闻陈司墨也在这个世界，欧阳秋落就开始头疼。等她见到陈司墨手里还拎着黑石，散发着黑龙熟悉的毁灭气息时，欧阳秋落想扶额，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Crystal，好久不见。近来令妹可好？”
　　“承蒙您关照。她很好。”
　　欧阳秋落垂下眼眸，手指下意识摸索上左手腕系着的手链，颜色暗沉的古石刻着字，被人磨得光亮滑润，在午后的阳光里透出些许枯紫色来。
　　这个脆弱灵魂离开她的时间有些长了，失去了王的庇护，欧阳夏空只能凭借这块古石栖身。方前她又两次将邱蓉离体的魂魄唤回，如此这番，没有十数年的时间是醒不来了。
　　是她大意了。
　　欧阳秋落抬起头，黑色眼睛露出点苍青的颜色来，圆形的瞳孔变长变尖细了些。她雪白的脸上是一片风平浪静，连开口的声音也是四平八稳的：“Anastasia，你究竟又要玩什么游戏。”
　　视线落在那封印着黑龙的石头上，她的眼神微微冷了，继续道：“镜千晓突然神魂破碎，如今变作这番模样，怕也是与你脱不了干系吧？明知尼德霍格有可能冲破封印，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陈司墨笑了笑，月白的眸子像一面玲珑剔透的镜子，能把这世间万物的真实都映出来。她晃了晃手里绑着黑石的红绳，悠闲自得地开口说道：“因为我开心。”
　　“毕竟，我可不像Crystal你这么无趣呀～”
　　欧阳秋落捏了捏手心，掐灭掉指尖燃起的血色火焰。她轻轻一笑，问：“拿小空胁迫我也是为了你那不知所谓的有趣？Anastasia，你想你知道这个灵魂对我的重要性。”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记性好的很。不过Crystal，是你的疏忽让我有机可乘，如果你再警惕一些，就是我也进不到书馆里的结界。你说是不是？”
　　陈司墨笑意吟吟。她这副皮相极其好看，是世人见之皆醉倾城之姿。可欧阳秋落是谁？哪会像邱蓉那般受了这双魅惑之眼的蛊惑。她皱起了眉，却也没有反驳的话语。
　　“这件事我便不再与你说。”欧阳秋落侧开眼朝旁边看去，“黑龙呢？你要做何处置。”
　　“你说毁灭呀——”陈司墨晃了晃手里的物事，这块黑色的石头被红绳细细绑了，挂着大红的穗子，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挂饰了。
　　“我还得留他一段时间玩玩呢。”
　　陈司墨拎着它，像个找到心仪玩具的孩子，说什么也不肯相让予人。
　　欧阳秋落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没有坚持。倒不如说，她很乐意这烫手山芋不用交到她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Anastasia。”她垂下眼眸，攥紧手掌指节发白，语气终于透出一些愠怒：“你千方百计引我来这个世界，有什么目的？”
　　“因为好玩？”陈司墨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
　　欧阳秋落抬头瞪她一眼，“不是这个借口。”
　　“哈哈，原来你真的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感觉呢。”陈司墨笑过之后便收住了。她那眉眼似水墨丹青细细描绘出来般的精致典雅，敛去笑意便冷凝如水，令人生畏。
　　“我只是想做个尝试啊，Crystal。”她说，“不过，似乎是失败了。”
　　“天道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真无趣。”
　　欧阳秋落一愣，下意识抬眸望向窗外的天，那颜色并不刺眼，是柔和的蓝白。天道……天道，命运，轮盘，这些巧妙的存在，将简单朴素的道理变成了复杂，扑朔迷离。
　　“与我有关？”王忽然问。
　　“对，与你有关。”
　　“真无聊。”
　　陈司墨嘴角微翘，眼神意味深长：
　　“好无情的话啊，Crystal。你和Bulilianter女王还真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海神之心给你的改变就如此之大么？”
　　“论无情，我比不上你。”看见陈司墨笑，欧阳秋落站起身，倒像是被这句话逗乐了似的玩味道：“毕竟我是个无趣的人。”
　　见她动作，陈司墨挑眉，“怎么，准备走了？”
　　欧阳秋落不语，她脚步顿了顿，却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她们是坐在圣斯丁学院医务室里交谈的，这期间躺在里边中了毒的学生们睡的昏沉，竟没一人苏醒过来，守护的红发党成员也无踪影。
　　医务室的门没有关紧，被外面的风一下吹开，撞在墙壁发出不小的声响。两位姑娘的长发被风带起，又悄然落下。
　　欧阳秋落望了一眼外边暗沉下来的天光，风捎来了大气中细碎的水汽。要下雨了啊。
　　“Anastasia。”她唤道。“千小泪还能活着吗？”
　　陈司墨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塑料杯子把玩起来，慵懒随意道：“你既已清楚，又何必问我。”
　　欧阳秋落闻言侧眸，看向陈司墨手里的黑石结绳。她想起那少女的状态，微微瞪大了眼睛，复又垂眸掩去痛惜，动身出门，走了。

　　【10-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