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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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红叶舞动着，伸展着肢体，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美丽，脸上呈现的是狂热的崇拜，她像一个虔诚的巫女，在祭祀着神灵。双眼扫过台下观众，最终停留在酒吞童子身上，眼神极具侵略性。若眼睛能说话，那么她定要向酒吞童子问上一句“为什么”。
终究还是负了她，酒吞轻叹一声，只要他自己无怨无悔，负了便负了吧，这大约是他与红叶最好的结局了……酒吞微微颔首，避开了红叶的目光，因为有愧，所以不愿直视。
乐声忽然高涨起来，鬼女红叶也随之加快了舞步，手中红伞直指苍穹，她孤身一人，在片片落叶中，疯狂地旋转着，乌黑秀发如瀑布般飞泻，木屐轻扣地面，发出小鼓般的声响。众人不禁为这绝美的画面屏息，全然陶醉于这近乎绝望的舞姿之中。
不知是混着鲜血的酒水之故，抑或是受了这近乎癫狂的节奏影响，茨木童子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忽然发出了呼喊，那是沉睡于他身上的属于张梓辰的灵魂。茨木晃了晃脑袋，两个灵魂在他身体里面争斗着，因为难分伯仲，只好融和成一个。他眼中的酒吞渐渐有些重影，妖琴师的琴声果然有魔力，一瞬间，张梓辰在酒吞的身上好像看到了何逸帆的影子。忽然的，有什么情愫在他心中升腾而出，是惊讶，还是欣喜？是震惊，还是了然于心？石灯笼的光灼伤了他的眼，下意识将双眼闭，只一瞬，再睁开眼时又是好端端的一个酒吞童子了。
舞台之上的表演临近结尾，红叶忽然飞身一跃，借着下落的力量顺势卧倒在舞台上，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疯狂过后，便是死一般的静谧，红叶保持这个姿态，直到乐声渐渐褪去。终于，一舞完毕，鬼女红叶轻声喘息着退下了舞台，走到一旁为安倍晴明斟酒去了。
她的舞蹈太震撼，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片刻的安静之后，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茨木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无非就是鬼女红叶和他挚友之间的事，少不了还要扯上安倍晴明、源博雅和他茨木童子。
茨木长叹一口气——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事，还总是将他牵扯进去。可也没办法，式神的生活除了战斗就是修行，单纯且无聊，八卦自然就成为了生活的最佳调剂品。酒吞童子听着其他人的议论，眉头微蹙，再瞧瞧茨木的脸色，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茨木，你信不信我？”
茨木童子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啊？信什么？”
“信我会与你天长地久。”酒吞说道。
茨木童子的脸很红，看来酒精终于发挥了它的效果。脑袋晕乎乎的，他说道：“挚友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好，那便来个不醉不归！”
酒吞霸道地夺过酒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将空瓶随手一掷，揽过茨木的肩膀，对准那令他遐想了一晚上的唇，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将酒水渡进茨木口中，唇瓣摩挲着不让酒水流出来。
茨木童子使劲呛了一下，轻声咳嗽着，却是丝毫都不愿离开那对给他带来痛苦与欢愉的唇瓣，反而伸出左臂，揽住酒吞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在这天绝地灭的吻中，空气被逐渐挤压出了茨木的胸腔，他的脸更红，头更晕，快感也更加强烈。多希望，这一吻结束时，就是天荒地老了！
终于，世界忽然暗了下去，茨木童子在酒吞童子的怀抱中，陷入了昏迷。
狂吸一口气，张梓辰猛地苏醒过来。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他一下站起身来，动作太过剧烈竟导致他头脑晕眩起来。于是小张赶忙蹲下身，大口大口喘着气，头晕的感觉才得到了缓解。
“张梓辰。”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小张茫然地瞪着眼，想要弄清自己身在何处。
突然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小东西。小张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个小东西。
“张梓辰？”
小张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声来，若不是亲眼看着那个小东西张开嘴巴，怎么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小纸片在呼唤他的名字。
小纸片？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就好像是，阴阳师手游里面那个在庭院里面不是在送体力，就是在送信的扫地工啊。
“别看了，这儿只有我。就是我在和你说话。”小张瞪着扫地工，眨巴着眼睛，事情太诡异，大脑瞬间当机，竟然连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了。
“张梓辰，你现在是不是满脑子的疑问？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问，我答。”
小张回忆了片刻，稍微有了思路，才问道：“我记得……我昏迷了。所以，现在是在我的脑海里吗？我还没有醒过来吗？”
虽然小纸人个头小小的，传出的声音却是很空灵。“你的确还没有醒过来。你的父母将你送到医院，因为情况特殊，医生没办法找出病因，但是你的认知能力已经基本丧失，只好将你安置在看护病房。你的父母没法接受你突然陷入昏迷，尤其是你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你的……”
——丧失认知能力？那不就是变成植物人了吗？
事实太令人震惊了，小张完全没法接受，更何况是他的家人。
“你别说了……”他打断了扫地工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陈述，顿时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怎么办？我得醒过来。我得赶紧醒过来才行！”
“先别急着醒过来，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小张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看什么……”他下意识的低头，在看到自己身体的瞬间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左手大得惊人，并且呈现着一种怪异的红色，指甲又尖又长，仿佛只需一下便能将人的心脏剜出来。而他的右手，却是正常的。小张继续向下看去，同他双手的情况相似，他的左右脚也是差异巨大。左脚□□，指甲盖黑得涂了指甲油一般，而右脚一如往常，甚至还穿着一只家常拖鞋。这画面太过诡异，他没办法接受！而更加可怕的是，诡异中透着的这股熟悉感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就在他用那只爪子摸到了头顶的硬物后，小张彻底陷入了绝望。左边头顶生长的独角是属于茨木童子的，他的左手、左脚也是属于茨木童子的！现在他这半人不鬼的样子，就算醒过来，难免不把他妈吓成植物人！
小纸人看他一脸绝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说道：“此事还有转机。你可知道你近日来为何时常在梦中穿越？”
小张使劲摇头，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弄清的问题。他与游戏中的茨木童子，究竟有何关系？
那个声音不徐不疾地说道：“你因为八字奇轻的原因，灵魂极其不稳定。穿越是因为灵魂脱离□□，附着到了茨木童子的身上，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了。阴阳师虽然是个游戏，可因为其中包含百鬼夜行，难免吸引了一些现世鬼怪附着其上，你的魂魄便被这些鬼魅引至茨木童子的肉身上了。只不过茨木是游戏世界中的茨木，肉身也只是那个世界的肉身罢了。”
妈呀，信息量有点大吧？
“等会，你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总之，我现在这个状况要怎么办？”
“不难不难。状况如何全凭你选择。”
“选择？你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道路就在眼前。向左一步便永远成为茨木童子，与酒吞相守直到天荒地老，；向右一步便做回一介凡人，寿命至多几十年，受贪嗔痴，品轮回苦。至于怎么选择，你好好想想，我这儿可没有后悔药。”
茨木童子？这诱惑实在太大了。试问哪个男人不想拥有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力量？而这只在其次，若真成了茨木童子，不禁可以得到与山同高、与海同深的爱情，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有了这些，他和酒吞，足以踏遍世界上每一寸土地，尝遍世界上全部种类的美酒。
作回张梓辰？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回到那个甚至连同性相爱都会遭受歧视的世界中？那个世界是如此腐朽，他如果有了茨木的力量，定要将他毁掉重造，新的秩序本应建造在旧世界的灰烬之上。可就算是有了新世界又能怎样呢？若少了爱情的点缀，新世界和旧世界有何区别？在茨木童子的身体上蛰伏了这么久，至少小张懂得了什么叫爱情。他想问问何逸帆，他究竟有没有爱过他！如果没有，就放弃，至少对自己毫无损失。如果爱过，那就让他重新爱上！
对！他不能就这么走了，撇下身后一堆烂摊子，和懦夫有什么区别？茨木童子绝不是懦夫，所以张梓辰不能侮辱了茨木童子之名。他的父母还在等着他醒过来，他的学业还在等着他去完成，而他和何逸帆之间，还有未经的约定——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他可没忘，他还要做一回狗主人，起码要听何逸帆汪汪叫两声才行。
于是小张屏住呼吸向右边跨出一步，生怕一泄气就会改变主意。随着他走得越来越远，身上属于茨木童子的那部分就消失的越多。小张忽然鼻头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毕竟他和那个世界也有了感情，这一回可就是永别了。小张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他想到了悉尼的沙滩，想到了日本的拉面，想到了小黄的梦话，想到了何逸帆手心的温暖。外面的世界虽然肮脏，可正是因为它肮脏，才值得清洗，才给了张梓辰努力奋斗的动力。
待小张完全恢复人形，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明亮了起来，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很好，少年，你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扫地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张一怔，停住脚步问道：“谁？”
“何逸帆。”
“他？怎么会？难道他……和我经历相似？”
“不错。他也穿越进阴阳师里面了。”
小张的心脏突突跳着，不知为何产生了莫名的期待。
“在那个世界里，他是谁？”
“他就是你的酒吞童子啊。”
小张只听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声响。
“可……他怎么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他为什么不留在那里？不对……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会爱上茨木？他可是直男，爱的应该是红叶啊！”
“他爱谁，是不是直男，这点不用我来告诉你了吧。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变回人类，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啊，他知道你就是茨木。”
！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知道的？”张梓辰满心的喜悦，快要大叫出声了。不过若换做别人，发觉自身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应当是愤怒地抓狂吧。但这场阴谋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是何逸帆织就而成的，故而小张身陷囹圄却甘之如饴。
“等你醒过来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痴儿，快走吧，天要亮了。”
果然小纸人话音刚落，小张抬眼便看到了布满整个天空的朝霞，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竟然没有见过可以与之相比的美丽。
有什么东西在天尽头呼之欲出？那是初升的太阳。
小张为大自然的美丽而惊叹，顿时觉得此生身若浮萍，渺小得不值一提。
在踏入一片金光之前，小张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似乎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小张嘴角一抬，回答道：“我知道。你是网易爸爸。”
如果身后的声音有实体有情绪的话，绝对会被气个半死。
“痴儿！我……是神啊。”
金光大盛，小张急忙闭上眼睛。
苏醒过来时，张梓辰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待感觉重回到小张身上的时候，他发觉房间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仪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响，手指上的感应夹弄得他有点难受，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他稍微活动了下身体，感觉肌肉好像使不上什么力气。他伸出手想要去够床头柜上摆放的手机，可胳膊不怎么听大脑的使唤，啪地一下将桌上的花瓶摔了个粉碎，鲜花和水洒了一地。小张大张着嘴，觉得此情此景甚为尴尬，而下一秒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帮人，他的父母瞪着他，一副见鬼的样子。
小张盯着张阿姨的脸，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挠着后脑勺的头发，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道：“嘿嘿，我回来了。”
小张奇迹般的苏醒，除了肌肉稍稍有些萎缩之外，并无大碍，反而令医院的人大感兴趣。小张怕极了这些穿白大褂的人，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办好出院手续，拉着正在感谢医生的母亲一溜小跑，扬长而去。
主治医生推推眼镜，望着小张的背影，感叹道：“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
张叔叔开车等在医院门口，小张一见到他家这长着四个轮子的代步工具，几乎就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车里，坐在后座上一歪，说道：“妈，我想吃你做的竹笋炒肉了。”
小张不治而愈，回家过了几天天皇老子般的生活。他那几个朋友也陆陆续续知道了他这段神奇的遭遇，不过小张没把自己穿越成茨木童子的事情告诉他们，只说成自己是被选中的孩子，命中有此一劫，现在总算渡劫成功了。
至于何逸帆，小张很想他，很想很想，但他不要仅仅通过社交软件和他交流感情，他要和他面对面，想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小张这么想着，忽然就刷到了一条朋友圈。
何逸帆
【回国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配图是一张含苞待放的家养水仙。
定位：Dalian-China。
！！这莫非就是天赐的好姻缘？
妈的，这小子回国竟然都不告诉我，我要是错过他的朋友圈了怎么办？！好生气啊，可是还要努力保持微笑:)
小张腾地一下从床上跃至地面，飞快地窜进卧室拿出行李箱，又风风火火地从衣柜里揪出几件衣服，一股脑塞进行李箱里，几分钟内，小张像陀螺似的席卷了整个房间，搞定了行李。
诶？我还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儿呢！
就在小张快要冲出门口的时候，理智在最后的时刻拦住了他。
小张在屋子里焦急的踱步，身上还穿着准备外出的衣服。
打开微信，他首先联系他的室友。
“你知道何逸帆具体的家庭住址吗？”
“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他在大连。”
“废话我也知道……那你知道有谁能知道吗？”
“你问问老徐。”
小黄也不知道，小张只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室友徐升的身上。
“阿升，在吗？”
没有回音。
这位老徐不常看微信是出了名的。小张心里急躁得连一分钟都坐不住，可同学就是不回复。
情急之下，小张竟忽然间来了灵感，昏迷了那几天幸好他的智商没有掉线。
他记得一年前放寒假的时候，正好赶上小何过生日，小张没办法为他庆生，只好在某宝上挑了一件生日礼物给他寄了过去，那个订单上肯定就有他的地址！
小张迅速打开浏览器，在某宝的历史订单中输入关键词，找到了那个收件人是何逸帆的订单。激动地用手机将地址拍下，小张关了电脑就要向外走。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原来是收到了一条微信。
“怎么了？”徐同学终于给了他回复。
“你有何逸帆地址吗？我记得你之前帮辅导员统计家庭信息，应该有我们每个人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吧。那个表格你没删除吧。”
“哦，你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两分钟？小张也分不太清楚了，他的心在叫嚣着何逸帆的名字，对于时间的概念就模糊了许多。
“表格我是删除了，但是当时这个表格是上传到公邮里面去了，其实你也能看。我刚给你看了一下，何逸帆的地址是：辽宁省大连市甘井子区xx街道xx小区xx号楼-xxx。”
虽然小徐微信回的是慢了点，做起事来却是再靠谱不过了。
“谢！爱死你了！”
电话那一头的小徐撇撇嘴，腹诽道，你还是爱何逸帆去吧。
这个嘛，小张自然是听不到的。
张梓辰将徐升给的地址和自己从某宝订单上面查到的地址一对比，果然一模一样，终于放下心来。
出门的那刻，小张想——这人不会搬家吧，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在去机场的路上，小张拿出手机，打开阴阳师，为自己郑重其事地抽了一签。
【第120签人间渺渺栖百鬼，天地四处皆为家。】
四海为家？只不过是，有你在处，皆非他乡罢了。
抽完签便打开了式神录，小张看着自己刚升了六星的茨木童子，还有20多片酒吞童子的碎片，心底洋溢着温暖。自那时做了决定，他便再也没有穿越进游戏里去了。小张毫不留恋地退出了游戏，他的心不算大，现在除了那个人，暂时是容不下其他什么东西了。
一路顺风，诸事顺利。小张除了机场又拖着行李箱倒了几趟车，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何逸帆的小区门口。向保安问清了方向，他一口气就跑到了小何楼下。此刻的他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在漫山遍野的花中向他的情人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小何正坐在家中查阅去北京最近的一班航班，一遍浏览着网页，一遍收拾着行李。忽然屏幕一亮，弹出一条微信。
“小张的住址是北京市海淀区xx街道xx小区-xxx。”
一只手快速地敲击键盘，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在电脑上搜索这个位置周边的交通情况。
“谢了，阿升。”
“对了，别告诉别人。”小何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你放心。”
将手机丢到一旁，他取出钱包，揣在兜里，再次检查一便随身物品后，拉上了挎包的拉锁。
正要提交机票订单的功夫，门忽然咚咚地大响起来。
小何蹙眉，只好暂停，极不耐烦地走到门旁，大吼一句：“谁啊？”
隔着一个门板的距离，小张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来。他听到了思念已久的声音，他甚至听到了小何那声不耐烦的轻哼。
小张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恨不得用左手将那扇门一拳砸开。他抿了抿唇，冲着门后面的人喊道：“劳资是你茨木爸爸！”
——完——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