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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访故人 ...

  •   第五章

      章县县令洪南额头上的汗沿着鬓角留下来,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擦,在他面前几步之遥,面色本来就黑的包拯一份份地看着文书,脸色更加难看。

      合上最后一份文书,包拯也不言语,只是将文书递给公孙策,面色阴沉地看着洪南,直看着洪南手足无措,他才沉声问道:“洪县令,你可有什么话说?”

      洪南连忙来到案前,扑通一声跪下去:“包大人明鉴,下官辖内出此数件命案,下官自知难辞其咎,但事出重大,下官也曾频频上书朝廷,但至今仍毫无回信,下官……”

      “洪县令,三年来七十二条人命,难道就因为朝廷之中没有回信,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下……下官……”

      “你的责任以后本府自当连同此案一起审问,本府问你,除了文书上所记之事,你对此案可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下官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难道还有人威胁于你?”包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有难色。

      “下官,下官只是觉得此件命案……自方点检搬来此处……”

      正说话间,王朝马汉齐齐进来通禀:“大人,展大人回来了。”

      包拯点点头,挥手令洪南退下去,向着走进门来的红衣护卫温声道:“展护卫,连日奔波,辛苦了。”

      展昭进门来看到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还有洪县令退出去时面如死灰的表情,已知道包拯已经就大概事情有了了解,便将这几天的听闻详细说给二人听。

      包拯也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听到两次方长歌的名字,不由沉吟不语。一旁公孙策也疑惑道:“方点检为官颇有名声,清正刚直,疾恶如仇,当日辞官,连皇上也深表惋惜,怎么会与此命案有关?”

      “属下开始也很怀疑,而且属下曾在县内四方打探,方点检的口碑也很好,”莫说公孙先生只是听自己说,即使是展昭自己也实在不愿意相信:“但属下也相信青竹断不会找错,而且属下也曾和那名凶手正面交锋,虽然印象颇为模糊,但似乎就是方点检当年的陈副将。”

      “三年七十二条人命,而且都是未满弱冠的少年人,连尸骨都无处可寻,如此残忍之事,若仅凭些许点滴便判定与方点检有关,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而且洪县令频频发文上书朝廷,到底是谁在中间阻拦呢?”

      几个月来,开封府所接触到的几个案子,每次都是将要向下深挖的时候被人从中间断了线,留在他们手中的只有浮在表面的替死鬼。自包拯接掌开封府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展护卫,本府记得你和方点检曾有些私交,明天你且替本府前去拜访,公孙先生,贴出告示,凡是家中有儿女在这三年内无故失踪死亡的家属,都请他们前来府衙,本府自会为他们做主。”听文武两名属下应了一声,包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展护卫,青竹人去了哪里?”

      展昭刚要回答,就听门外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包大人,展大哥,公孙先生,竹子……”接着一个粗大的声音怒道:“臭小子,要我说几次,叫展大人!”

      屋内三人不由莞尔,不知怎的,有了青竹的开封府似乎和往日的气氛总是不太一样。转眼间,门外的一大一小已经进了门。章涛依次向众人行礼,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送到展昭面前:“展大人,属下幸遇四方苑分堂的季大侠,他说前些日子您曾托他寻些东西,如今找到了,本应亲自送来,但他事务繁忙不得分身,才令属下顺路带回来,另外他还特意说感谢您对他家少主人的照顾。”

      展昭本来听得糊涂,但听到最后一句,又看到青竹在后面挤眉弄眼,心里也有些明了,便伸手接下布包,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青竹暂且留下来。”

      章涛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看了一眼青竹,退下去了。展昭掀开布包看了一眼,笑了笑,放在包拯面前——原来是一方砚台。

      公孙策文人出身,一看这砚台便知其非凡之处。包拯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向青竹问道:“这又是什么?”

      青竹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啦,只是他们喜欢自作主张,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包大人的砚台都已经很旧了,换一个也好,如果嫌重的话,竹子帮忙背回去好啦。”

      “非也,此砚名为歙砚,又称龙尾砚。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留笔,滑不拒墨,墨小易干,涤之立净,乃是难求的上品。更何况,就算它是集市上常见的砚台,本府也收不得。”

      “为什么啊?”青竹一点也想不明白,四方苑人数广众,他为一些事务也接触过不少官员,能拒绝他的东西的人,至今为止这还是第一个。

      展昭笑道:“青竹,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包大人的青天之名吗?这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此砚名贵,我会派人将它送还季前辈。”见青竹还要辩解什么,展昭在他头顶拍了一下:“你也该去休息了,今天晚上不要再夜游了,明天还要去拜访方点检。”

      包拯与公孙策同展昭相处六年有余,也知道生性平和的展护卫虽然平日时常眉头紧锁,但乍然一现温柔时的表情却常常令人移不开眼睛,而在很长时间内都能保持这样的舒展眉梢,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一青一红站在一起,却给人说不出的和谐感。

      青竹也被他这么一拍,拍得有点愣了,半晌才半笑佯怒道:“为什么又要拉上我啊?”

      少年换了身衣服,但还是坐在老地方,今天他没有再去看天,可是对面茶楼上却不再有那两个人的身影,这不由让他有些怅然若失。人和人之间缘分就是这样奇怪,在不经意间到来,却在凝目之时溜走。他天资聪颖,这些年闲来无事,常常研究一些命理打发时间,可是他对天地生死看得越清楚,就越是困惑,越觉得自己好像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就在他叹了口气,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然看到脚下这条繁华街道的尽头现出几个人。他坐得本来就很高,照理说视线中所能看到的人流也是纷繁杂多,可是那一点红色却在人群中崛然而立,一片简单的颜色却令那人挺拔的身影看起来扬扬如风、巍巍如山。随着那点颜色走近,少年不由心里一振——昨日虽然只看到了那个人蓝色的背影,可是他却能十分肯定,这便是昨天茶楼上那人,那样坚如磐石却淡然如竹的气质,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绝顶人物。

      在那人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两名红衣校尉,三人行动一致,步步生风,威武异常。只是跟在最后的一个小衙役却让这种威武大打折扣——他个子显然比前面三人小一号,寻常衙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觉得有些肥大,他手里捧着礼盒,紧跟着三人,可是那个帽子似乎走几步就会掉下来挡住眼睛,他腾出一只手来去扶帽子,另一只手上的盒子又摇摇欲坠,等他急忙去护着盒子,帽子又不识时务地掉下来。

      少年有些好笑地看着四个人走近,又有些吃惊地看几人走向自家大门,消失在楼下。他急忙赶去另一个窗户,看到爹爹在院中迎向了四人,他却不由心里一跳,自怀里摸出两枚卦筊,抛在桌子上,看得出了神。

      俄而片刻后,几个人出门来,少年唤了声老仆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回少爷,他们是开封府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大人还有张龙赵虎两位大人。”

      虽然听陈瑛有些提醒,但方长歌还是佯作吃惊地迎上前来:“展大人?!难得展大人有此闲情来到这偏远之处,方某真是受宠若惊。”

      “方点检谦虚了,”展昭淡然笑道:“此处距离开封也不过大半日路程,乃南北要道,方点检在此处修身养性,可真是颇有独特眼光。此次展某代包大人前来拜访方点检,备些薄礼,还望方点检笑纳。”

      方长歌笑着摇头:“方某已经辞官,展大人莫再称呼方某为点检,折煞方某了。”一旁家人从小衙役手中接过礼盒,主宾寒暄一番,依次就坐,张龙赵虎立于展昭身后,而小衙役则站在两人身后,几乎被挤到柱子后面。

      环视了一圈,展昭笑问道:“展某记得方大人和陈副将情同手足,何不请他也出来相见?”

      方长歌哈哈了一声:“展大人说笑了,方某已经辞官,他又何必跟随区区一介草民呢?方某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展昭微微摇头:“那便是展某看走了眼,前些日子,展某还看到一个人,形态样貌都于陈副将十分相似……”

      “那真是展大人看错了,哈哈,陈副将恐怕现在也官职累进,不会记得我了吧。”方长歌不等他说完,已经笑了起来,

      展昭颌首微笑道:“人各有志,方大人也无须挂怀。展某此次前来是为一件命案而来,正巧方大人在此,展某冒昧打听一些事情——方大人可知这章县三年来发生多起命案,受害者都是不足弱冠的少年,尸首全无踪迹,方大人久居此处,可有什么线索可循?”

      “方某惭愧,此事方某也略有耳闻,不怕展大人责备,方某已经懒于世事,只想在此淡然度过,不去理睬太多闲事。”方长歌面上似乎有倦色,又说道:“展大人,当年方某人在朝廷,也是满腹雄心壮志,誓要做出一番事业,现下也已看透,请恕方某多嘴——展大人年少已在江湖中尊为南侠,却又为何定要身入朝堂,何不在江湖中逍遥自在,更为洒脱。如今不见容于江湖,遭鄙夷于宦海,不值,不值。”

      张龙赵虎听此言不由一怒,正要上前,却被展昭伸手拦下。

      展昭淡然笑道:“方大人的心情,展某也可以理解。但展某方才也说过,人各有志,展某身入朝堂并非为了雄心壮志,只是希望能跟随包大人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令蒙冤之人能有一片申诉的青天,至于展某自身是否相容于朝野,则已不足道。”

      “南侠仗剑江湖,不是一样可以锄奸斩恶?”

      “非也,法不治则侠起,若法制尚存,却以个人好恶来定人生死,乃是以武犯禁之为。何况侠客之于天下百姓,犹如剑在水中,剑过水收,萤火之光,所能回护者,不过身前数尺,怎能记得上一片青天日月,而能以区区独剑,守护一片希望,是展某之幸。”

      他语气淡然,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张龙赵虎虽追随他多年,听此一番话也不由心血沸腾,仿佛自己心中的郁结之气完全被一吐而快——更不要说柱子后面那人,这一席话竟令他一时间几乎忘记此地何地,此时何时。

      方长歌也愣住了,半晌才惭愧道:“方某浅薄,多谢展大人迎头棒喝,方某受教了。”

      “不敢,展某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若方大人懒于世事,展某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起身离座,展昭又去香案上取了三支香,向正厅上方的灵位拜了一拜,插入香炉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只有方夫人一个人的灵位——没有方小姐的,也没有方少爷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访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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