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东方隽起

3、人生初相见

　　从踏进顾府大门的那一刻开始，见到苏雪盈的人无不对她指指点点的，甚至还有人毫不避讳地大声嘲笑她。

　　虽然在大街上已经有过两天这种体验了，但此刻她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隐隐觉得来到这里不见得是个对的选择。可是没办法，她现在又饿又困，太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了。这里再不好，最起码是安全的，毕竟这里不会再有追杀她的黑衣人了。她低着头跟在翠巧后面，被翠巧带去了丫环房。

　　白天大家都在做事，房间里并没有人。翠巧给她拿了一身丫环的衣服，又安排了睡觉的地方，然后，就开始给她讲一些府里的礼仪和规矩。她的记忆力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优点了，所以很快就都记在了心里。

　　不知不觉到了吃饭的时间，苏雪盈几乎有些控制不住了，她好想飞到饭菜旁边去。

　　翠巧带她到了饭堂，转身便走了。

　　苏雪盈盛好了饭，找了个位置刚要坐下来，就见一个小丫环挤了过来，“走开，这是我的位置，你去别的地方。”苏雪盈没有跟她争，换了个座位，还没等坐下，又过来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人跟她抢，甚至连那些男仆也都不肯让着她。

　　等到大家都坐好了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坐的地方，谁都不愿意让她坐在旁边。最后苏雪盈只能端着碗蹲在门口吃白饭。

　　她的心里很难受，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她好想发脾气，但她还是选择了忍耐。比起父母还在四处逃亡，自己吃点苦，受点气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现在有饭吃了，虽然没有菜，但比起老婆婆给的那个馊了的馒头，这也算是吃着好的了。想到了这些，她的心情也不再那样差了，她吃了好几碗白米饭，又喝了好几碗水，她要把这几天缺的都给填补回来。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的铺盖又被人给扔出了门外，谁都不愿意让她睡在旁边。

　　苏雪盈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刚进府，根本也没有得罪过你们呀？”

　　“为什么？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到顾府来当丫环，我们能进顾府，都是多不容易的呀，顾府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吗？”一位白白嫩嫩的，长着一双丹凤眼的丫环不屑地看着苏雪盈。

　　苏雪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恍然大悟，她差点忘了自己的丑模样，“长得丑怎么了？做丫环而已，难道还要看长相？”

　　白白嫩嫩的丹凤眼丫环又说：“你不只是丑，你知道吗？你是丑到恐怖，长成这样就不要出门了，还想睡我旁边，夜里一转身看到你的脸，还不得把我吓死啊。反正你爱睡哪睡哪，就是不许睡我旁边。”

　　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苏雪盈只好在屋外的走廊里靠着柱子睡了一晚。

　　接下来两天还是一样的情况。苏雪盈心想，这也怪自己下手狠了点，把大家都吓到了，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法改变了。能睡在走廊上也好，总算是能睡得着了，不用再担心被追杀了。

　　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大家的冷嘲热讽。

　　到了第四天，翠巧又过来找她，但不是学习规矩礼仪了，“苏雪盈，夫人让我教你几天，你应该学得差不多了吧？”

　　“嗯，翠巧姐教得我都记住了。”

　　“不过呢，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来！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原来，苏雪盈被招进顾府，是要给顾府三少爷当贴身丫环的。翠巧把三少爷的一些生活习惯告诉了苏雪盈。

　　这位顾三少爷并不好伺候，对一些细节挑剔得很，这让苏雪盈不禁有些怵得慌。这两天翠巧竟教些规矩礼仪了，干活的方面一点没教，自己从小到大也是被伺候惯的，什么也不会干，偏偏这位顾三少爷又这么多的毛病，这可怎么办呢？

　　其实也不能怪翠巧不教，翠巧以为，她一个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干活自然是不会差的。怕的就是没有规矩，不懂礼数。又怕她目不识丁，说少了她会不明白，所以在这方面，她很用心地教导着她。顾家既是武林世家，又是书香门第，可不能因为下人的粗鄙无知而丢了脸面。

　　苏雪盈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干，也不敢问太多，她害怕被赶出去。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谁也不认识，好不容易找到个事情做，也总算是有个容身之所，如果被赶出去，又得流落街头。再说自己也确实什么都不会做，去哪都是一样的，都是要从头学起的。

　　跟着父母在外逃亡了几个月，吃苦她已经不怕了，也学会了万事都要小心，她还时刻谨记着母亲的嘱托。只是一想到干活，她就头大。她现在非常后悔，以前在清幽谷，为什么不跟着音儿多学着点儿呢？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希望这位难伺候的三少爷脾气不要太坏了。

　　“抚心居”是顾三少爷住的地方。

　　苏雪盈站在院门前望着这三个字，迟疑着，抚心居是能安抚心灵的地方吗？那如果我做错了事情，挨了骂，受了罚，会不会有人来安抚我呢？

　　翠巧回头看着苏雪盈很不耐烦地说：“我说，你到是快进来呀，看什么呢？”

　　“哦！”苏雪盈跟在翠巧后面进了院，一直魂不守舍的，连翠巧停下了都没发觉，差点把翠巧撞了个嘴啃泥。

　　这可把翠巧气坏了，“走路不长眼睛啊，要不是少爷们在那边坐着，我非打你不可。”

　　“对不起！翠巧姐，我、怪我不小心。”苏雪盈挨了骂，这才缓过神来。

　　“三少爷和四少爷在亭子里喝茶呢，你可小心着点儿。还有，以后要是被我知道你没好好做事，得罪了少爷们，我可饶不了你。我就是管理你们这些丫环的，做错了事可是都要到我这里来领罚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苏雪盈预感到自己以后的路定是不会好走的。

　　院当中的亭子里，有两位年轻的男子，正围坐在汉白玉桌前品茗聊天。其中一位着一身上好的冰蓝丝绸，光滑的发髻用一顶小银冠固定着，腰间缠着玉带，还缀着一只精巧的玉佩，打扮得十分细致。脸部的线条似女子般细腻，两道柳叶眉下一双美目透着春水般的柔和，手中的折扇正轻轻地摇着。这位就是即将成为苏雪盈主子的顾家三少爷顾子轩。

　　另一位则是一身洁净明朗的白色锦衣，头发用一根洁白的缀着蓝宝石的丝带束起，丝带的尾端长长地垂在脑后，腰间别有一根玉箫。俊逸英气的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深邃乌黑的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他就是顾家的四少爷顾子逍。

　　进入亭子后，翠巧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娇羞起来，说话的声音也跟之前不太一样，有点发嗲，“两位少爷打扰了，翠巧给三少爷带个丫环过来，这可是夫人亲选的。少爷先使唤着，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告诉我，我再好好教她。”说着又转向苏雪盈，严肃地说道：“这位是三少爷，这位呢是四少爷，还不快打招呼。”

　　“见过三少爷！见过四少爷！”苏雪盈始终不敢抬头，也不知道对面哪位是三少爷，哪位是四少爷。

　　“三哥，这回终于有人给你泡茶、磨墨了。”顾子逍看着顾子轩调侃道。

　　顾子轩不爽起来，“你还不是一样，你的丫环给了大嫂，身边也是没个使唤的人，娘怎么不着急给你安排，偏偏就对我的丫环这么上心呢？”

　　“哈哈，娘偏心你呗，没办法啊，我比较独立，不让娘操心。”

　　“真是的！”顾子轩不耐烦地对翠巧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让她在旁边伺候着，你下去吧。”

　　“是！两位少爷，那奴婢先告退了。”翠巧边走边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苏雪盈原本是站在翠巧身后的，翠巧这一走，她有些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下也不知该做什么，又怕少爷们会被她的脸吓到，所以就一直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老站在那干嘛？过来给我们倒茶呀！”顾子轩看向苏雪盈。

　　然而，苏雪盈仍是一动没动。

　　“咦？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话吗？”

　　“三哥，你先别急，人家小姑娘头一次到顾府，多少会有些紧张吧。”

　　“嗯——也对！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雪盈还是没有回答。这下两位少爷可纳了闷了，这个丫环该不会是耳朵有问题吧？

　　顾子逍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苏雪盈的肩膀。苏雪盈吓了一跳，遂抬起头，看向顾子逍。一张俊脸展现在她的眼前，而且离得那样近。苏雪盈惊慌失措，想向后退，腿却不听使唤，只是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顾子逍连忙将她扶住，这使她更加慌乱，小脸涨得红红的，连忙推开顾子逍，自己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站稳后又使劲地低下头。

　　原来，她刚才一直在想，翠巧告诉她的关于三少爷的那些细节，正琢磨着如何应对，根本没注意到少爷们的讲话。但她这一抬头，可把两位少爷给惊着了，顾子逍还是比较有定性的，虽然也被惊到了，却能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及时地扶她一把。

　　顾子轩可就不那么淡定了，碰翻了茶壶，茶水洒了一身。那是刚注入茶壶的热水，烫得他“哇”的一声，很是狼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优雅形像。

　　苏雪盈尴尬极了，“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两位少爷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