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凤栖（上）》一箭射天山

2、余肃其人

　　出云国13年，皇家围场。
　　“驾……”一声娇喝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隐约可见一匹棕黑色的马背上，一袭白色衣衫的女子携风而来，紧身的衣衫外罩着一袭白色斗篷，描红梅的衣边随风飞舞，一头秀丽的青丝仅用一条发带束住，飘逸潇洒。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仿若透明，杏目流转，因骑马而使脸上显出兴奋的红晕，更为其增添了一种活力之美。
　　这便是出云国的御蕙公主云毓了，她的面容并不极美，一双杏目精致恬淡，却只能称之为秀丽，但其身上却有一种清淡与活力并驱的魅力，让人过目不忘。
　　御蕙公主今年不过十三岁，但其骑马射箭之术却不弱于男子，皇帝常说其有为将之风。
　　越过一条红线，云毓攥紧手中的缰绳，“吁”地一声勒住马，马前蹄扬起，一声高鸣。
　　旁边等待许久的侍卫挥下手中的旗帜，高声宣布：“御蕙公主第一名！”
　　话音刚落，便见马道后方一位儒雅的公子驾一匹白马疾奔而来，堪堪落后云毓一步。
　　侍卫再次宣布：“文肃皇子第二名。”
　　被称为云肃的男子面上似是无限惋惜，摇摇头笑道：“蕙儿，每每你都拼尽全力，让我这男子的面子往哪搁？”
　　云肃是出云国皇后十三年前收养的义子，他的具体年龄多大谁也不清楚，但苗皇后很喜欢他，便亲自给他定了一个生日，按这般算来，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文肃皇子温文尔雅，颇通诗书，对待皇帝皇后也极为恭敬。但要说这宫中与云肃公文肃皇子子关系最好的当属云毓了。
　　因此，听了云肃这话，云毓便微微一笑，跳下马来：“若是皇兄的面子都没处搁，那他们的面子又该放到哪呢？”
　　云毓的话音刚落，就见随后又有三匹马奔向终点。
　　梁沅着一袭黑色披风，快到终点时开始加速，甩掉了身后两名女子，先奔到了终点。
　　随后赶来的红衣女子愤愤不平：“哥哥，你耍赖！”
　　“悦安公主明知道我们三人马术相当，便在比赛开始前悄悄地给我和安定公主的马喂了草，马儿刚吃饱，当然跑不动了。“
　　这女子是禁军统领梁彦之女梁婉柔，与云毓同年出生，所以两人关系也很是要好。
　　她口中的哥哥便是禁军侍卫梁沅，是云肃的伴读，如今也有十五岁了。
　　梁婉柔的话音刚落地，便见旁边窜出一个娇小的明黄色身影。
　　悦安公主云音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云毓，见其面上不打算怪罪，这才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技不如人，怎能怪本公主？而且，姐姐也输了比赛，姐姐都没有怪我呢。”
　　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见云音将话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敛下眼中的笑意，淡淡地道：“悦安，你才不过十一岁，便开始帮着梁公子了。这便也罢了，连亲姐姐也一起拖下水，真是让人伤心。”
　　说着安定公主云恩便做出伤心的表情。
　　云音一看这场面，顿时有些手足失措，她才十一岁，自然什么也不懂，还以为姐姐真是伤心了。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云毓，在她看来，自己这个二姐虽然比大姐还小三岁，但主意却是极多的。
　　云毓轻笑一声，却不打算帮忙。冲她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云音撇撇嘴，大眼睛瞬间变蓄满了泪水，似是要哭出来。
　　众人都笑意盈盈地瞧着，却无人上前帮忙。
　　云毓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她才不是真的觉得委屈呢，肯定是又想打同情牌引某人上当。
　　果然，在那双大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蓄满时。梁沅终是看不过去，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小丫头的招数，在场的都是她的哥哥姐姐，自然谁也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可他偏就受不了那双蓄水的眸子，只得心软道：“好了，悦安公主都是为了帮梁沅，安定公主若怪，就让她怪梁沅吧。”
　　听了这话，云音的眼泪瞬间变收了起来，嘿嘿地笑了两声，巴着梁沅的袖子，趾高气昂地看了梁婉柔一眼，甜甜地说：“梁沅哥哥最疼悦安了。”
　　云毓看着云音巴着梁沅不放，笑了笑，转头与云肃说起话来。
　　虽已到了初春，但围场里风大，仍是带了一丝寒意。
　　皇帝和皇后站的远远地，看到他们几人在这边说说笑笑，也笑了起来。
　　皇后看着梁沅说道：“我瞧梁统领的儿子倒是不错，悦安也是真的喜欢他，倒是可以定下来。咳咳……”
　　皇帝赶忙接过张永昌手中的披风，亲手为皇后系上：“你呀，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些了。悦安才多大，朕可不想过早拘束了她。”
　　话语中透着满满的宠溺，可见皇帝与皇后之间伉俪情深了。
　　那边云毓跟云肃正聊着天：”父皇最近似乎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心。“
　　她说着这话，双眼微微眯着，风将她耳边的碎发吹起来，在风中飘扬着。
　　云肃伸手为她理了理斗篷，俊逸的面庞闪现一丝笑意：“左不过是安川候的事情，难不倒父皇的。“
　　眸光瞟到远处，看到两人正在那边说着话，云毓抿唇笑了笑，面上却现出了一丝忧虑：“安川候的事情不难解。听说平南王前几日刚一回秀都就去淮阳候府上喝酒了。”
　　云肃点点头：“淮阳候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势力逐渐做大，又一向对父皇不敬。此次平南王带了军功回来，直接便倒向了淮阳候的阵营，还真的挺难办呢。”
　　“哼，”云毓轻轻笑了一下，勾起唇角：“有什么难办的？”
　　不待云肃发问，她便回头叫后面的几个人：“父皇母后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说完便先走了，云恩、云音、梁沅、梁婉柔便也都跟了上去。
　　云肃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光闪了一下，看着那走过去素白身影，平静的眼底轻轻动了一下。
　　随后也追了上去。
　　云毓将马鞭递给一旁的侍卫，走过去亲昵地挽住了皇上的胳膊：“父皇，不是一直忙政务吗，今天怎么有空带母后出来了？”
　　皇上微微一笑，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女儿会这般和自己开玩笑了。
　　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个丫头，没大没小。”
　　云毓嘻嘻地笑着，几个人都走了过来，纷纷行了礼。
　　皇上笑了笑：“免礼吧，朕与皇后不过出来散散心，别打扰了你们，玩去吧。”
　　云音一听便冲皇上吐了一下舌头，拉着梁沅就跑了。
　　梁婉柔见状也跟着追了上去。
　　云肃一拱手：“皇上，儿臣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先行回去了。”
　　云恩也施了一礼：“女儿去看看悦安。”
　　皇上摆摆手，便让他们都走了。
　　皇后又咳了两声，云毓便道：“母后，让周妈妈送您回宫吧，外边风大，可别染了风寒啊。”
　　皇后点点头：“唉，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周妈妈赶忙说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这些小病，自是会好的。”
　　皇后看着皇上担忧的脸色，笑了笑：“行了，那我就先回宫了，蕙儿，你陪你父皇走走吧。”
　　“是。”
　　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皇上吐了口气：“你母后的身子越发不好了。”
　　云毓脸上也尽是担忧之色：“父皇，母亲的身子自有太医料理。蕙儿听说朝堂上有些烦心事，您又总是担忧母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皇帝看着自己这个二女儿，欣慰地点点头，面上却也不乏忧虑：“还不是那林严，每年都要找些事情来让朕为难。”
　　皇上口中的林严便是安川候了，当年皇上剿灭暴君时，安川候便是一大助力。
　　两人相识于少年，虽然这些年一直吵吵闹闹，没事就吵架拌嘴，但感情还是很好的。
　　云毓明知故问：“安川候家里的长子林佐非也快要任职了，难道安川候是对林佐非的职位有不满吗？”
　　皇上哼了一声：“林严那个老家伙，这次是为他的女儿曦月的。”
　　林曦月是安川候的长女，安川候夫人育有一子一女，便是林佐非和林曦月。在生育过林曦月后，夫人难产去世，所以安川候念及故妻，对这两个子女也最是疼爱。
　　此次的事情起因还是前兵部侍郎尹烨的长子尹北安，尹北安现在任平南王副将，一个月前，平南王上书表明义子尹北安心仪安川候府的大小已久，希望皇帝能为其赐婚。
　　皇上想此事还要与安川候商议，便暂时压下了，事后皇上特意招安川候进宫，尹北安是平南王的义子，身份相当且人品也为人称赞，安川候也是很满意。
　　于是十日前，皇上便在早朝上宣布了这件事，安川候和兵部侍郎都欣然领旨了。
　　谁知昨日安川候突然来找皇上，表示自己长女决不能嫁与尹北安，希望皇上收回圣旨。
　　皇帝大怒，君无戏言，圣旨岂是能随意收回的？
　　但安川候在御书房跪了小半日，只说不愿让女儿被迫嫁与不喜爱之人。
　　云毓点点头，这门婚事放在皇上的角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了的。
　　兵部侍郎的官位自是配不上安川候的，可他是平南王的义子，虽然皇帝也清楚他此番站到了淮阳候的阵营，但念及军功，平南王的面子也是不能不给的。
　　两人已经走至御花园的雪梅园，云毓酷爱白梅，似雪般洁白，又有梅之不屈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只是此时已是春季，雪梅园里遍是折来插好的，倒失了一些味道。
　　折下一朵梅花，云毓转身插在皇上的鬓发上，左右看了看：“父皇还是很英俊的嘛。”
　　皇上呵呵地笑了：“朕当年的英俊可是出了名的，不然你以为你的容貌是继承你母后的吗？”
　　云毓撇撇嘴：“父皇的英俊可没遗传给我，都给大姐和妹妹了。不过……”
　　云毓笑望着皇上，一双杏眼透着狡黠：“父皇倒是把聪慧传给了我。”
　　皇上哈哈的笑着拍她的肩：“哪有姑娘家这样自夸的？”
　　不过云毓这话也不做假，当年第一谋臣诸葛瑾就曾说过：御蕙公主才智无双，乃是不可多见的鬼才。
　　云毓收敛了嬉笑的神色，问道：“林伯伯突然请父皇收回成命，可是因为林曦月有喜欢的人了？”
　　皇上点点头：“正是，是今年的探花郎曾玄。”
　　计上心来，云毓便说道：“父皇，这种女儿家的事情，父皇不好插手，不如交给女儿吧。”
　　“哦？”皇上挑眉看向她：“蕙儿有了主意了？”
　　云毓勾唇一笑：“这主意是有了，可却是万万不能对父亲说的，父皇准我过几日出宫一趟可好？”
　　“你这丫头，”皇上苦笑道：“为了出宫，都开始算计朕了。”
　　云毓拉住皇上的袖口，可怜兮兮地样子：“父皇，女儿保证不惹什么乱子。”
　　“好，你选好了日子，就让云肃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