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雷之雷金玉升职记》金妮妮

13、进退两难

　　自从得了阿灵阿指定的新差使，日子比以往好过了许多，不只是不用早起卖力气，月钱几近翻倍，还能接触到整理木材和加工木件的细致活。
　　本就耳濡目染的略有了解，现今不只用上了以往的学识，又跟着学了许多储存木材的要诀，更是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加工工具。
　　因是阿灵阿指定，老王头待其二人格外客气，特意将送木材的肥差留出来，意图曲线讨好二人。
　　颠晃着到得崇文门内，刘四用手肘捅了捅猪队友：“金玉，我饿了，你去街角买几个包子回来。”
　　嘟囔了一句：“不是在神木厂吃过早饭吗。”雷金玉快步奔向街角，将然转过去，蓦地想起没带钱袋，忙抽身回转，谁知走了几步，却见刘四引着一名男子查看板车上的板材，还抽了几块出来，搬到旁边的小推车上。
　　虽是不清楚发生何事，却知其中必有诡异，雷金玉三步并作了两步，奔过来拉住刘四的胳膊：“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不意想他这么快便回来，刘四唬了一跳，而后拉着他退开几步，将声音压到极低：“我这不是给我们找点财路吗，光靠那点月钱，何时才能存到足够的本钱啊。”
　　脑中千转百回，雷金玉立时猜到了缘由：“你在偷卖木材！原来平日里的闲话是真的，外人疏通了门路，私底下花极低的价钱买上等好木材！”
　　忙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刘四瞄着四下里，见那几人仍是搬运着木材：“哎呦我的祖宗哟，你可小声点，要是让旁人听到了，还不一告一个准！”
　　抬眼正见车夫无动于衷，雷金玉质问道：“哪怕我不说，可是他呢，他跟你无亲无故的，必定会去告发你的！”
　　“嘿嘿”轻笑了几声，刘四瞟了一眼低头抽旱烟的车夫：“你可大错特错了，这买家还是他寻摸来的呢，老刘头呀，可是个中老手，经验最是老道，眼光最是毒辣。”
　　闻此，顿时哑口无言，默了少时后，雷金玉依然坚持己见：“四哥，我就当没看到，你去跟车夫说，今日这事我们不做，这钱也不要了。”
　　奋力摔开拖拽自己的手，刘四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不是傻，送上门的钱不要，硬要跟自己过不去！”
　　紧紧拉住他的胳膊，雷金玉怒道：“这事早晚有被人揭发的一天，到时候会被怎样处置，会有什么下场，你可曾想过！”
　　不甘示弱的回身怒视，刘四道：“谁知道是多早晚！或许那时候，我已经攒够钱，离开那个鬼地方了！”说着，就要扭身离开。
　　雷金玉不依不饶的拽住他：“若你执意做这黑心买卖，不用回去神木厂，只消到了工部，我便向伊阿桑大人揭发你！”
　　虽则受到眼冒火苗的注视，仍是不肯松口：“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到时要打要杀，我陪你一起受罚便是！”
　　双目中蹿起的火苗缓缓熄灭，手臂渐渐卸去力道，暴起的青筋消隐在鼓胀的肌肉下，刘四直愣愣盯了雷金玉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终于松了口：“好，我把钱还给他们。”
　　这厢已然装货完毕，刘四奔过去向车夫耳语了几句，从怀里掏出小布袋塞给他，车夫面无表情的朝另外几人做了个手势，那几人骂骂咧咧的把木材搬回来，狠狠瞪了刘四一眼，推着小推车扬长而去。
　　雷金玉默然坐到板车车尾，勾着刘四的肩膀，听得他悠悠然道：“到手的鸭子飞了，说不心疼那是骗你的。”
　　又回头盯了一眼车夫，极力压低声音：“我倒不打紧，我只担心你断了他的财路，他或许使个绊子，故意为难你。”
　　雷金玉不以为然的笑道：“只要身正行事，小心不犯错，谅他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见他豁达开朗，刘四反倒笑了：“哎，跟你在一块啊，除去在阿灵阿大人面前露脸那一回，也没啥实实在在的好处。”
　　雷金玉侧目斜眼：“后悔了？现在跟我疏远还来得及，况且，我也不是个记仇的人。”
　　刘四轻轻拍着膝盖，叹道：“我也是贱，偏生喜欢跟你在一块，还觉得你稳重踏实，前途不可限量。”
　　转脸见猪队友低头轻笑，突的神色凝重起来：“你是有抱负，想要大展身手的，而我呢，得过且过就好，正好没啥奔头，跟着你也好，虽则不会发财，倒也不会进了旁门左道。”
　　说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很多，却不想跟我说，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雷金玉心生感激，与他相视而笑，到得工部之后，手脚利落的卸车堆放，领了伊阿桑的赏钱后，邀着车夫去千步廊前的茶馆歇脚。
　　拣了靠窗的位置坐定，将然端起茶碗凑到嘴边，猛地被刘四推了一掌，雷金玉连声叫痛，忙不迭放下茶碗，搓着被热茶烫红的手背，见他朝西努了努嘴，便转脸望去，正见乌云珠只身漫步行来。
　　不由自主的立起身来，雷金玉迈出几步后，却又犹豫了，谁知正巧触到乌云珠投来的目光后，突觉勇气大增，快步迎了上去：“乌云珠，真巧啊。”
　　本是漫无目的的四处巡视，却见横空飞来一堵高大的人墙，乌云珠疑惑的抬眼，正对上一双欣喜的亮目，便也笑了：“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觉这一笑若春风拂面，雷金玉收拾起被融散了的理智，却掩饰不住过耳的脸红：“上次听那个，那个谁叫过你，就记住了。”
　　“噗嗤”一声笑将起来，乌云珠道：“你是说芮格儿吧，要是她听到你叫她那个那个的，肯定要生气了。”
　　听得言语中透出的点滴嗔意，雷金玉又觉面上烫热，抬手骚了搔后脑勺，笑道：“好，我记得了。”
　　朝他颔首点头后，乌云珠轻道：“告辞了。”便要越过他前行，却觉手臂一紧，身后传来飞扬的笑声：“乌云珠，你比我早到啊！”便见一袭红色身影闪到侧旁。
　　芮格儿挽住乌云珠的手臂，抬眼见是雷金玉挡在前面，打量着他右臂的伤口已然结痂，笑道：“好的还挺快的，果然是身体强健啊。”
　　言罢，目光越过他，正见茶馆里的刘四点头致意，便也回以颔首，又见他起身招呼：“金玉，请两位小姐过来喝杯茶吧。”
　　芮格儿爽快的应了声“好”，突觉手上一紧，却是乌云珠扯着自己的衣袖：“不要过去了，我们且去盛祥楼吧，兰音等急了，定是要跟你吵嘴了。”
　　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芮格儿拉着她往茶馆走去：“以她的习性，定然会迟到一会儿的，我们只是喝杯茶，不会耽误多久的。”
　　被她强拉着进去坐定，乌云珠接过雷金玉递过来的热茶，作势呷了一口，便放在桌上，偷偷扯着芮格儿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回以眨眼以示安抚，芮格儿捧着茶碗喝了几口，笑吟吟的盯着雷金玉：“好久不见啊，看你精神不错嘛。”
　　雷金玉冷然回道：“放心吧，还死不了。”自顾抿了一口茶，转眼望着垂首不语的乌云珠，却起不出合适的话头，便只能脉脉注视着她。
　　芮格儿倒是不以为意，向刘四问道：“你们这么早进城来，是来做什么的？”
　　刘四忙回道：“我们奉了神木厂的差事，送木材给工部的。”抿了一口茶后，又说道：“听说是宫里修缮宫室用呢。”
　　放下空的茶碗，芮格儿笑道：“听哥哥说，是南苑行宫里有几处宫室倒塌，皇上命内务府着力修缮呢。”
　　“内务府？难道不是样式房主管修缮事宜吗？”捕捉到感兴趣的话头，雷金玉忍不住追问。
　　摇晃着食指示意他认真听，芮格儿笑道：“你呀，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啊。听我哥哥说呢，皇上下令修缮后，是内务府着力协调样式房、算房，工部和神木厂辅助。”
　　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雷金玉听得入迷，猛地接收到她的扫视，忙收回目光，借着喝茶掩饰尴尬。
　　听至此处，刘四不禁心生好奇，问道：“芮格儿小姐，你怎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芮格儿抿嘴轻笑：“都是听我哥哥说的啊。”抬眼接收到探寻的目光，忙补充道：“我哥哥是阿灵阿。”顿了顿，又笑道：“叫我芮格儿就好，没什么小姐不小姐的。”
　　立时喜上眉梢，刘四忙拱手：“原来是阿灵阿大人的妹子啊，咱们也算是有些渊源了。”转眼瞟着只顾注视乌云珠的猪队友：“我跟金玉呢，就是在阿灵阿大人的神木厂做事呢。”
　　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腿上感受到不耐烦的轻拍，芮格儿忙起身：“我们先走了，下次遇到再聊。”
　　乌云珠应声起身，轻笑着颔首道别后，随在她身后出了茶馆，快步往盛祥楼去了。
　　目送她们远去，刘四瞥了一眼犹自沉醉的猪队友，低声嘟囔道：“你这条命还是人家救回来的呢，也不客气点。”
　　听着话语古怪，雷金玉再三追问，刘四见遮饰不过，只得坦白道：“行了行了，最后那几服药，是用了人家赏的东西，才换回来的。”
　　心头涌上几丝甜意，雷金玉喃喃赞道：“果然是菩萨心肠，老人家说相由心生，果然是不错的。”
　　知道他会错了意，揭示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刘四不禁摇着头叹息：“痴儿痴儿啊，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