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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修身 ...

  •   这厢,李青莲兀自翻完一册书,见霍七庭许久未来,便索性出来寻她,打眼见她正坐在殿前发呆,便唤道:“七庭,你且随我进来。”
      闻言,霍七庭慢吞吞的站起身,随他进了东配房。甫一进去,霍七庭便呆住了,只见房内三面墙,除了开窗部位,皆是堆满了书的槅架,只一面墙在临窗处摆了书案,上面堆满了纸笔。
      李青莲去书架抽出一册书,转身递给霍七庭,说道:“这是《道德经》,你且拿去抄十遍,明早给我看。”
      霍七庭只觉天旋地转,登时震惊到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小,不敢置信的反问道:“抄十遍?明早?”
      李青莲缓缓点头,递了一个“你没听错”的眼神,又轻声道:“用完午饭再抄也不迟。”
      向他抛了一个大白眼后,霍七庭捧着书走出来,回至西配房,坐了片时,便铺开白纸,提笔抄了起来。
      一下午很快过去了,至傍晚时分,霍七庭才抄完三遍,再提笔时手已经开始发抖。思及李青莲那句轻描淡写的“你且拿去抄十遍,明早给我看”,心中一时激愤,霍七庭索性扔了笔,起身走至房外,坐在廊下发呆。
      此时天色已然黑透,远处只有几星灯火,随风摇曳。虽是初夏,因着山势高,晚上竟有些轻寒。
      廊外便是蔷薇花圃,花开得极为繁盛,且香气袭人。扑鼻的花香中夹杂着山中的清凛之气,妖娆的意味弱了许多,甚至有了孤芳之意。
      霍七庭抬头望空,只见天幕上月朗星稀,耳边传来房后松林被风吹的“簌簌”声,心内竟渐渐清明起来,脑中蓦地闪出《道德经》中的一篇: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不知怎的,霍七庭竟思及远在深宫的父亲,自小便胸怀伟略,在先皇还在世时,生生挤掉前太子,继承了大统,登上至尊宝座。做了皇帝之后,既要防着前太子的人起势,又要把控扶持自己的势力,而今,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羽翼渐丰,便连他们都要戒备了。
      想到这里,霍七庭暗自思量,若是自己,宁可不要这皇位,不做这孤高和寡的万人之上。可只一转念,霍七庭又想到,人毕竟是各有所求,有的痴迷于权利,有的沉溺于美色,总是有所难以释怀的事物,执迷一生也难顿悟。
      思来想去,终是轻叹一口气,霍七庭起身回房继续抄写。这次,她不再心烦意燥,而是一壁抄写一壁在心中默念。待抄完十遍后,已是三更,霍七庭并不觉得累,反而是情绪平复下来,心中亦有所思。
      见夜色浓郁,霍七庭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出房走入凌波殿的院内,忽见东配房隐约透着灯光,便索性走了过去。还未走近,便听得破空声,霍七庭知是李青莲在练剑,便放轻了脚步,走至月亮门外观看。
      李青莲犹自舞的入神,待收势时才看到立在门外的霍七庭,见她看的入神,突的不自在起来,便沉声问道:“可是抄完了经?”
      霍七庭回过神来,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的回道:“十遍而已,有什么难的,已然抄完了。”低头略一沉思,又抬了脸,眼珠转了几转,笑问道:“师父,择日教我这套剑法可好?”
      听她问的直白,李青莲先是一怔,又沉默了片时,才回道:“好。”说罢,便径自回房去了。
      见状,霍七庭不禁撇撇嘴,暗道一声:“小气。”也自行回西配房去了,洗了洗脸,沾床便睡去了。
      翌日清晨,才至卯时,霍七庭便醒了,洗漱完毕后,去了大殿与李青莲一起打坐。至辰时,二人收势吐气,一起用了早饭。
      回来后,霍七庭径自去井边打了水,将凌波殿擦洗一番后,便去了东配房。见房门大开,霍七庭便直接迈了进去,抬眼见李青莲正坐在窗下翻书。
      此时,阳光正盛,穿过开着的窗子洒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李青莲虽是男子,相貌却极为精致,又是低头垂眼的姿势,使得侧颜更显立体深邃。因着将然沐浴过,他松松挽起了发髻,由着它垂在脑后,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逃脱了发簪的束缚,随着微风恣意飘荡。
      登时,霍七庭看的怔住了,心中某根弦仿佛被他纷飞的发丝撩拨到了,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李青莲听到脚步声,知是霍七庭进来了,等了片时却不见她出声,抬头一看,见她正望着自己出神,便问道:“七庭,可是有何事?”
      此刻,霍七庭方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侧了身,伸手摩挲着门框,躲闪着他的注目,强做了若无其事的姿态,轻声道:“没事,没事。”
      李青莲见她神色异常,又目光躲闪,索性不再追问,轻声说道:“今日你再抄十遍《道德经》。”
      岂料,霍七庭听闻此话,竟如获大赦般,忙收回左抚右摸的手,连声应道:“好,好,那我现在便去抄经!”说罢,便匆匆去了。
      见她难得如此温顺,李青莲心中甚为诧异,可思前想后,也猜想不出到底是何缘故,只得摇摇头,垂首继续翻书。
      从东配房落荒而逃,霍七庭一溜烟奔回西配房,正坐在廊下喘气,突听得顾依依在身后笑道:“七庭,你怎的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这般慌乱。”
      待喘匀了气息,霍七庭才慢慢回身,强自辩驳道:“哪有,哪有。”顿了顿,又问道:“找我何事?”
      顾依依缓步从房内走出来,也在廊下坐了,低头沉思了少时,突的问道:“你可思念过某个人?”无暇细想,霍七庭忙摇摇头道:“从未有过。”
      轻叹一口气,顾依依脸上染了些许红晕,低声道:“不知怎的,自离开京城,我便常常想起某个人。以往发生的许多事,本已淡忘了,现在却又清晰起来,仿佛印在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见她如此神情,霍七庭心内一动,知她必是情根深种,便笑问道:“依依,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闻言,顾依依不可自抑的笑将起来,又忙用双手捂住脸庞,低声嗔道:“七庭,你这样问,让我如何回答。”
      见她尽显小女儿娇态,霍七庭忙忍住笑意,故作认真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顾依依放下双手,用手指缠着裙角,片时,才轻声道:“那便是吧。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霍七庭朗声笑将起来,不以为意的说道:“待你回京,与他言明便是了。”
      谁知,顾依依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竟现出了忧虑之色,低头盯着脚尖,轻声道:“可是我怕他对我并无此意。”
      霍七庭心内一软,忙将她扳正了与自己对视着,正色道:“一切待回京再说,此时且毋多思,否则徒增烦恼。”
      虽是弱质闺阁,但顾依依自小受哥哥熏陶,心境甚为豁达,听霍七庭说得在理,便点点头,说道:“我听你的便是。”说罢,展颜一笑。
      这顾依依本就相貌极美,自豆蔻年华便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此时又面上飞霞,这一笑明媚且娇柔,真真是摄心夺魄。
      霍七庭看着她的如花笑靥,正暗自称赞时,却蓦地想起方才李青莲窗下翻书的一幕,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顿觉胸闷气短。
      眼见着霍七庭眼神蓦地迷离起来,仿佛若有所思,顾依依忙问道:“七庭,你在想什么?”
      霍七庭定了定神,忙扯谎道:“突然想到,该用午饭了。”顾依依笑将起来,说道:“那便一起去吧。”二人便起身去了饭堂,用过午饭,便各自回房午休了。
      午睡后,霍七庭便端坐窗下,铺纸研墨,屏气凝神,抄起经来。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已是亥时,霍七庭抄录完十遍,将纸卷好收在纸筒内,又将笔涮洗干净后插入笔筒,便长长吁了一口气,伸伸懒腰,出得房间,在廊下坐了。
      微风习习,拂在脸上甚是熨帖,霍七庭索性躺下,听着草丛里传来清脆的虫鸣声,心内清明起来。
      望着夜幕中的残月,霍七庭蓦地想起了后宫中的三哥哥霍成明,一时思念非常,便闭了眼,任由思绪游离。
      因着自己由皇后一手带大,自小便与霍成明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许是皇后教导有方,霍成明自幼为人谦和,处事稳重,且肯下工夫读书,小小年纪便满腹经纶,一副小大人的做派。虽他早知自己与他并非同母,却一直待自己如同亲生胞妹,关爱有加。
      那晚,十岁的霍七庭伏在霍成明怀里嚎啕大哭,霍成明并不言语,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至她止了哭声,才轻声道:“小七,你留下陪我可好?二哥他们忌惮我是皇后的儿子,今后的太子,都拘着君臣之礼,不敢与我亲近。只有你,与我只谈手足之情,不论身份地位。”
      霍七庭抬头,见霍成明眼里透着深深的眷恋,还有些许的忧伤,心中虽亦是不舍,却终是狠了狠心,道:“哥哥,小七还会回来看你的。”
      听得此言,霍成明眼中的星光渐渐暗淡下去,终是低了头,柔声劝慰道:“哭了这许久,定是累了,趴在哥哥腿上睡吧。”说着又轻轻拍打霍七庭的后背。
      不多时,霍七庭便沉沉入梦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霍成明也睡过去了。待霍七庭醒来时,已是身在奔驰的马车上了,忙起身喊了一句:“哥哥。”
      驾车的车夫听到声音,忙勒住了马,掀开帘子,清冷的目光锁住霍七庭,冷声道:“自今日起,你便唤作霍七庭了,而我,则是你的师父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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