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仇人从小养大》谭诡玖

22、画师（二）

　　“我是在附近镇上休息的时候看到有人打架，几个人围攻一个男子，我就救下了那个男子，那个男子是个脑子不太好的，拉着我非要让我把他送回家，后来一路打听，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王宫里楚王妃的亲弟。”
　　“传闻楚王妃是天下负有盛名的美女，奇怪的是少有人能见到她的长相，她是楚王生前最爱的女子，但却没跟她生过孩子，自从楚王薨了之后，楚王的大儿子继位，楚王妃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宫中不见外人了。”
　　小川还在难过，但是师兄还是一股脑的告诉她。
　　“都怪我贪图快，带着楚王妃的弟弟御剑飞入了王宫，侍卫们带着那个男子去见楚王妃，可是那个男子自从跟着我御剑之后他就拉着我，不放我走了，我私心也想见见那位楚王妃到底是如何的美貌，也就没有反对。”
　　“侍卫带着我们一起去见楚王妃，她隔着纱帘与我对话，楚王妃知道我是修仙的人，就一直让我替她办事，承诺给我金银珠宝我都不需要，我嫌太麻烦了就直接遁地走人了。”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楚王妃的弟弟竟然是个会做机关的天才，他不懂人情世故，但是一心想要修仙，凭借着精巧的工匠技艺为曾经的楚王妃赢得了楚王的关注，楚王妃这才能又借着美色被楚王专宠。”
　　“我回家的时候就是刚刚把楚王妃弟弟的机关甩掉，我本以为我们能快点搬家让他们再也找不到了，谁知道......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
　　师兄掏出了那个浑身用宝石镶嵌的机关蝙蝠，“就是这个东西一直在捣乱。”
　　小川捏着那个蝙蝠冷静了下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阿染，若是他们找不到，这个地界是楚王宫的地界，没有人比王族更了解这里，更何况还能借助楚王妃的力量......
　　“那楚王妃让你做什么事情？”小川问道。
　　师兄叹了口气。
　　“她让我寻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男人。”
　　修仙之人虽说能延长寿命强健体魄，甚至能运用灵力法术......
　　可单单神鬼之事不好插手，若是像师兄之前那样与阴差有缘相识的还好办，可是也不好总是麻烦别人，更何况一个死了十年的凡人，要是投胎了怎么办？
　　“我再去问问那个阴差？”小川问道。
　　师兄却摇了摇头，“你我修仙之人，最好不要常去那种地方，再说阴差每日繁忙，过手的死人不计其数，一个死了十年的凡人......因为一点恩情不断麻烦他们......我也过意不去。”
　　师兄有师兄的难处，小川理解。
　　“那我们再在周围找找阿染吧，说不定我们漏了那些地方......”
　　师兄按住了小川，“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
　　小川怎么能安心歇下，跟在师兄身后说着：“我跟你一起。”
　　“阿笙飞了一路，需要休息了，不放心它这么招眼留在这里，你陪陪它陪陪狐六。”
　　说完就给小川下了禁锢术，让她留在房间中休息。

　　小川看了看已经累得睡着的阿笙又注意到了明显不太对劲的狐六。
　　“怎么了？吓到你了？”小川安慰的摸了摸狐六的头。“不害怕，我们能找到阿染的。”

　　“是我推下去的......”狐六看着小川，琉璃色的眼睛第一次透漏出迷惑与不安。
　　“什么？”
　　“本来该我掉下去的......被他拉了一把，我在挣扎的时候把他推了下去......”
　　狐六从小被老祖宗教育的十分自我，从来都没什么世俗的观念，一向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谁知道......那个小子真的来拉他......
　　在他被拉稳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

　　明明最讨厌他的就应该是陈景染了。

　　狐六懊恼。
　　让他背了这么大的债......
　　以德报怨的人最让狐狸讨厌了......

　　小川不忍苛责他什么，只能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阿染一定能找回来......

　　小川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她只感觉到她做梦了。
　　在那个秋天，寒风萧瑟，后山的叶子都变黄枯萎，落在了地上，小川和阿笙在后山玩耍，却看到了独自站在弦川边的陈景染，他穿着门主门下弟子统一的黑袍广袖，就连头发都被黑色的缎带全部束起，本是死气沉沉的打扮，可是当他扭过脸来，那双眼睛暗沉无光，好似一潭死水可又漂亮地如同最昂贵最珍稀的灵石，他看到了她，嘴唇紧抿，又毫无反应地扭过了头去。
　　不过惊鸿一瞥，小川突然感觉好似有一朵花，悄然从自己的心间生长......
　　陈景染是男人，本不应用惊艳来形容他，可是小川的确是被他惊艳到了，就像是当初在他的拜师礼上，他转过身，腰杆笔直，神情淡漠，可就算是那副神情，也令人记忆深刻无法忘却。
　　那时的陈景染抬手间就能有着地动山摇的能力，他总是冷冷的不把所有人看在眼中，好像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关注，他没有朋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陪伴，总是独来独往，小川猜他一定特别孤独吧......就像是曾经的她一样。
　　一阵风起，落叶在他的脚边打转，小川盯着地上的落叶，那黑色的衣角，黑色的靴子似乎要被厚厚的落叶埋起来。
　　不过一个闪神，场景变了。
　　落叶在他脚边疯狂的旋转，他张开双臂，袖子被风鼓起，发丝在空中飞舞，他嘴角含笑，甚至还有着残留的血，他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神中没有情绪，可是她却好似看懂了......他一定千疮百孔了吧......他一定特别痛苦吧......
　　光芒自他身上而起，直至让人无法看清，她摇着头无声地说着“不......不......”
　　他缓缓升空，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他好似一只没有了翅膀的鸟，从半空中重重跌落......
　　小川惊叫。

　　小川吵醒了身边的阿笙，阿笙关心地用翅膀拍了拍小川的肩头。
　　小川却不想再回想那场梦。

　　陈景染就像是一滴墨，强行侵入了小川的小池子，让小川在意他关注他，无能为力地看他渐渐把自己融合在小池子的中心，那滴墨并不自知，小池也依旧清澈，可就是什么东西......早就已经变了。

　　陈景染是她的仇人，是毁了她的家的人，是害死门主的人，她在梦中却仿佛丝毫没有怨恨，这让小川对自己充满了愧疚。
　　她把他从小养到这么大，扪心自问也算是尽心尽力，一开始小川还能劝自己阿染不过是个孩子，她想要对他好，后来小川就习惯于对阿染好，照顾他，关心他，虽然偶尔被自己的良心拷问，可是小川每次对着阿染懵懂又纯良的眼神就无法放下他，他至少在此刻，不是那个骄傲自大独我尊崇的陈景染......
　　直到......
　　直到阿染慢慢长大，长高，健壮，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颗笔直的小树，肩膀上的肌肉就像是庭院口的石头，他越来越像个男人，越来越......像是曾经的那个陈景染......
　　就连对术法的领悟都和陈景染一样的快速。
　　小川没法再骗自己了，他就是陈景染，她暂时捂上了自己的心，不想去思考这些。
　　他下意识的动作，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思考时的表情，都和陈景染一般无二......除了......那个陈景染并不会对小川微笑，看她的眼神也不会那么的温和明亮，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低沉而又宠溺。
　　小川时常忍不住想，若是从前的陈景染会不会对赵妩也这样的温柔？

　　师兄当时走的时候和小川说了一句话。
　　“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们也不欠他。”
　　师兄的意思，小川明白。
　　陈景染欠了他们一笔账，无法清还的一笔账。
　　他做过的事情无法被掩盖，更无法让人忘却。
　　小川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完成门主的遗愿。

　　小川会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没有立场，可是内心又有些阴暗的庆幸，这样，可以让她选择一些事情，可以让她拯救一些事情，可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是永远的被人抛弃被人忽略。

　　结界被破开了，有东西撞开了窗户。
　　小川起身查看，是个奇怪的东西，用机关做成的小鸟......让人眼熟的是小鸟身上镶嵌着各色珍贵的宝石。
　　小鸟的翅膀下藏着一个竹筒，竹筒里有一个纸条。
　　小川看完纸条，那小鸟的爪子上还抓着一缕布条，那缕布条的做工和针脚都让人十分的熟悉。
　　小川叫醒了阿笙和狐六。
　　“走吧，师兄已经在王宫等我们了。”

　　去王宫的路异常的顺利，小川有着自己的私心，为楚王妃办了那件事，就能借助王宫的力量来寻找阿染。
　　师兄被抓去是巧合，可是小川去王宫却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