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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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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纪，历史上是唐昭宗的年号，本文借用此年号，与历史事件无关。
【第七十七章】
初秋的夜有些凉了，崔胜铉披着大氅站在门外，身边只跟着祝明一人。
开门见到人的一刹那，权志龙就觉得喉咙被堵住了，鼻头一酸眼眶发热。两人隔门相望甚久，崔胜铉轻唤一声，“志龙。”
“陛下……”权志龙顾不得萧瑟的秋风顾不得掌灯的祝明顾不得门匾上“将军府”三个大字，投进了崔胜铉的怀里，“我回来了陛下。”
“回来了就好，”崔胜铉紧紧搂住怀里的人，摸摸他的脑袋，“高了，壮实了……我的志龙长大了。”
权老将军长叹一声，摇摇头，让仁喜扶着回了房。
“跟我回宫。”说着崔胜铉拉起权志龙就往外走，“你离开这一年多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儿你回来了必须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好，哪儿都不去。”
紫宸殿里头已经燃起了炉火，权志龙一进门就看见了烧得正旺的火盆，笑了笑，“陛下，这可才是初秋，怎么就烧上火盆子了。”
“怕你冷，那年落下的旧疾可好透了？”
“不知道，”权志龙吃吃地笑了起来，“去年冬天在南方，暖和。”
听闻此言崔胜铉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好，今年冬季，我们去江南。”
两人沐浴过后崔胜铉想再多说一会儿话，见权志龙实在疲困得睁不开眼了，只得作罢，于是吩咐了祝明权志龙在紫宸殿留宿。
崔胜铉将他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一拾起，才发现那个系在腰带上的香囊。香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香味儿，还有些破损，又被几针稚嫩的针法缝补了起来，颜色也不是原来的金色，倒像是染上了什么颜色又被狠狠揉洗了一番。
手里紧攥着香囊，看向床榻上熟睡的人，心中万般思绪想要诉说给他听。
祝明在一旁提醒道：“陛下，夜深了，该歇歇了。”
崔胜铉这才想起来祝明也是一同去了战场的，于是走到正厅低声问道：“朕问你，权将军可是将这个香囊一直带在身边？”
祝明抬眼端详了几分，“是的，权将军时刻带在身边。”
“那就是了……”崔胜铉点点头独自呢喃，“想必是换洗的时候染上了颜色。”
“陛下……”祝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那香囊染上的……是权将军的血。”
被偷袭的那一刀划开的不仅是权志龙的皮肉，还划断了系着香囊的锦绳。权志龙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在慌乱和恐惧中死死抓住腰间的香囊，硬撑着重新系了一个结，背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将香囊里里外外浸透。
尔后清醒过来已经在营帐里，自己趴在榻上动不了，急忙唤了祝明进来问清楚香囊的着落。等到可以自己活动了，权志龙第一件事就打了盆清水，将香囊搓洗干净。奈何时间太久，血迹凝结成块难以清洗，最终金色的锦帛被血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这么严重的伤你为何不再信中提起！”崔胜铉质问道，“我派你去干什么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了监军不成？”
“咱家该死，望陛下息怒！”祝明赶紧认罪，“是……是权将军多次逼迫咱家，权将军说要是将这事儿告诉了陛下……那我这人头也就保不住了……”
“要你何用！”崔胜铉气极，又心知这不是祝明的错，“罚俸三个月，以此为戒。”说完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权志龙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擦拭自己背，想要翻身去看却被压住了肩，“别动，给你上药呢。”
“陛下？我，我背上的伤早就好了。”
“你还知道背上有伤？”
“带兵作战嘛——有伤是难免的……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崔胜铉餐开口，“这药是祛疤的，早晚各一次，你让冬羽伺候着敷上。”
“好。”
“今年秋猎跟我一起，‘白昼’‘乌云’都挺想你的。”
“好。”
“明儿我到你府上，让我再看看那把朱弓。”
“好。”
宣裕四年，权家军大统帅、怀化大将军权志龙平定南甸，此后十余年再无战事，国泰民安，仓禀充实，路无豺虎。
又是一年冬，权志龙抱着《诗经》坐在书案前不肯挪动，拿着宣笔认真抄写着书上的诗文，身旁的炭火红彤彤得映着他的脸。原本白嫩的肌肤此时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纹，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怎么又咳起来了？”崔胜铉从门外走进来，“看来这方子也不对路。”
“我这都是老毛病了，陛下不必过分担忧。”
“真以为自己还年轻呐？这内疾最好能断了根，不然老了有得你受的。”
权志龙轻笑两声，应下了他的话。
“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想要怎么过？”
“都多少年没操办过了，陛下陪陪我就好。”
生辰这日难得没下雪，两人早起就迎了个太阳当空，好兆头。权志龙换上了军袍，背上朱弓出门，崔胜铉早早在等他了。“乌云”和“白昼”已经是两匹老马，身形不似当年那般健硕，权志龙拍拍“白昼”的脑袋又蹭了蹭他的鼻子才跨上它。
考虑到马匹跑不远了，两人就近在后山的猎场让人布置了靶子，比试了一番骑射。朱弓也因年头久了，弓体开始出现裂纹，好在弓弦是新换的，这才没有太大影响。
“没想到二十几年过去了，你的骑射还是远远在我之上。”
两人并肩靠在一颗大树下，“那当然，骑射功夫可是我权家的功底，丢不了的。”
“骑射比不过你，咱们比比刀剑。”
权志龙的陌刀倒是崭新的，不过崔胜铉的剑还是那把太和剑。几场下来，崔胜铉还是落了下风，干脆将剑一扔，空手赤拳地开始跟权志龙比划。权志龙怕伤着他，也扔下手中的刀，结果就是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
两个年近不惑的人看着对方披头散发的样子，都笑开了。
崔胜铉抱着权志龙坐在雪地里，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在发旋落了一个吻。
“你说只要心有所栖，便愿以烽火狼烟为家。”说出口的话都化成白雾消失在了空气里，“我不强求你待在我身边，但是也别跑太远了。”
权志龙垂眉笑了，轻声应道：“好。”
“远征西域，记得回来。”
“好。”
宣裕二十年，权志龙卸任西州都护，与此同时权家军恢复盛平军名号归属左右威卫两卫之下，立骊王爷之子恪王为太子，校验左威卫大将军。
宣裕二十五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龙纪[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