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入梦来》未子玖个柒

7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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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趁着天尚未完全明亮，权志龙忍者腰身不适从龙榻上爬起，准备赶回府上。

　　坐在偌大的铜镜前，权志龙微微愣神，面前一字排开各式各样的木栉，还有大小不一的盒子里陈列着数不清的珠宝金饰。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权志龙被吓了一跳，看了看铜镜里的倒影，“陛下，可是臣早起闹着您了？”

　　崔胜铉也不答话，拿起其中一个雕龙画凤的木栉，从他的头顶一路梳到发尾，待一头青丝齐顺了，又用手拢了拢了，拿过一旁的锦带束好，戴上发冠左右看了看。

　　“朕的权将军，真好看。”还不等权志龙有所反应，崔胜铉轻轻在他发冠落下一个吻，“出去了，别忘了回来。”

　　吉时一到，城门大开，权志龙作为主帅跟挂名监军祝明两人骑着马，领着浩浩荡荡三万人马离开了京城。

　　大崔最得意的权家军出征，作为一国之君，皇上自然是要亲自送行的。崔胜铉在城楼之上望见权志龙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也不肯回宫。老太监在一旁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屏退了周身的人，自己也打算退下，留这位年轻皇帝自己静静。

　　连崔胜铉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流泪。

　　怕是春要来了，天上竟然飞过几只南归的鸟儿；崔胜铉抬头看了看，再低头时，泪水就这么划过脸庞直直打在雪地上，凝成了冰。这一滴泪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崔胜铉渐渐抽抽搭搭地漏出了几声呜咽，最后失控地跌坐在城楼之上，哭得不能自已。

　　老太监看了看权家军离开的方向，又抬眼看看天色，毕恭毕敬道：“陛下，该回了。”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着自己的心，权志龙直到出了京畿，胸口都隐隐泛疼，后来实在不支只得唤了随军的大夫，由马换车继续行军。摸索到腰间取下香囊，放在鼻尖使劲儿猛吸几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权将军，可好些了？”祝明的声音在从马车外传来，权志龙撩开帘子，“身体已无大碍，祝监军有事儿但说无妨。”

　　“权将军第一次带兵作战，咱家也是第一次担着监军这么大的位置。虽说前面已有东将军领着铁骑军打了头阵，可南甸势头不小，陛下的意思——此次南下只可胜不可输，将军可是有甚打算？”

　　权志龙闻言笑了，看了一眼祝明，放下帘子方才回答道：“此去不盼归，以身抵国门。”

　　车辙弯弯曲曲印在雪地上，由北至南最终被南方的连绵细雨慢慢冲刷，渐渐消失在了柔软的泥土中。

　　皇上性情变了，这还是隗氏第一个发现的。

　　开了春的后宫更是比平日多添了几分姿色，各个夫人嫔妃院子里都争相开满了一树又一树的花儿。

　　仲春早晨，隗氏一如往常地带着几分困意趴在院子的石桌上，今日跟班氏约好了一同到御花园摘花做胭脂，故起得早了些，这会子正乏力得很。不想班氏倒是准时来了，只是后头跟了个贞妃，隗氏不悦地一跺脚，进屋拿了两个小竹篮，没好气地分给贞妃一只。

　　还没走出院门，崔胜铉就笑意满满地信步而来，手中拿着折扇虚点几下，“你们倒是雅致得很，朕成天埋在奏折堆儿里都快要透不过气了。”

　　这样的顽话从崔胜铉口中说出来，真是令人惶恐。班氏贞妃都福了身却不敢应话，隗氏吸吸鼻子眨眨眼睛，“陛下毕竟是这天下臣民的主心骨，我们这些莺儿燕儿哪里好比较的。”

　　“主心骨也是要去那儿柳翠花红处游嬉一番才是，风雨朝暮间哪里能只剩下眼前的朝堂？”说着率先走在了前头，径直向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隗氏好玩乐，时常去跟崔胜铉闹脾气也是有的，可从未见过他这般亲近模样，如此细细想来是从权志龙离开不几日起，崔胜铉倒是变了这幅模样。

　　朝廷众臣看着龙椅之上笑盈盈的皇上，也不禁心中发问，行为举止反而愈加规矩起来，生怕这年轻皇帝心中另有打算，稍错一步头顶乌纱不保。

　　老太监听着打更人的声音，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紫宸殿，本就沟壑纵横的脸显得愈发深沉可怖。他在宫中待的年头长了，也算是看着崔胜铉长大的，看着原来的三皇子最终满手鲜血登上皇位，成为臣民眼中的一代贤君。

　　却在深夜把自己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一夜又一夜地久坐沉思，望着壁上的画像笑得像个孩子。

　　崔胜铉终于病倒了。

　　老太监长叹一口气，抹了抹眼角，再木然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忽然崔胜铉急急唤他到榻边，附耳说话。

　　“把他找来。”崔胜铉含着半口气，“朕要见他。”

　　“陛下，权将军可在南方呢。”

　　“我要见他！他在天涯海角也是要回来的！”

　　“陛下，一国之安交给他，您才是最放心的呀。”

　　他闻言闭眼，由着太医在自己身上横竖扎针点穴的，半晌又开口吩咐：“召见贞妃。”

　　老太监抿抿嘴，应下了。

　　久病不愈直至初夏，这期间崔胜铉虽坚持早朝批阅奏章，可总是精神不济咳嗽不止，一日三次的药汤是少不了了。凡是由贞妃操持的，崔胜铉绝不假他人之手，一时间贞妃倒是成了后宫的“红人”。

　　贞妃也是说不清楚究竟为何，那日被唤了去，便被崔胜铉下旨由她打理自己的日常起居一应事物，为此惹得不少闲言碎语。她也不恼，做好了本分的事儿便不再多言，一来二去倒是对崔胜铉上了心。

　　好歹是自己的夫家，还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天子。这个皇帝除了挑灯夜读就是与大臣商议要是，闲下来了还与自己逗趣一两句，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这日正值端午前后，崔胜铉按例赏了吃食便回了甘露殿，还没拿起笔就听见外头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陛下，权将军来函。”

　　崔胜铉失手打翻朱墨，染红了案几，墨汁浸润了龙袍，留下斑斑点点刺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