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入梦来》未子玖个柒

51、第 51 章

　　※※※

　　[1]出自《诗经·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2]杂佩：古人佩饰，上系珠、玉等，质料和形状不一，故称杂佩。

　　【第五十一章】

　　初春的夜晚不及冬日里那么寒气入骨，权志龙愣是站了一晚上，翌日一早随着侍卫换班回房休息了一个时辰。一会儿鸿煊赶来告诉他，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而宜王殿下准备出门去宫中请安了。

　　权志龙急忙收拾了一下仪容，找出那套新做好的衣裳，绛红的衣面上铺满了暗金色的合欢花，枝枝叶叶相互缠绕，穿在身上低调而高贵。多一分显得累赘少一分又太失颜色，腰间以蓝翡相称再加之一个简单的玉坠，靴袍之间露出一段牙色纹绫裤，脚着黑绒面的麂皮短靴；铜制发冠镶以红翡，玉钗以固之，飘飘长发落于脖颈间，好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权志龙牵来了“白昼”。

　　他早早地就给“白昼”准备好了，细细梳理了皮毛，戴上一朵红艳的绸缎花，精神得很。

　　“殿下骑我的马去吧。”

　　“你今天真好看，以后多穿红色的衣裳才是。”说罢，从他手中接过缰绳，一脚踩上马镫一脚向后跨去，稳稳当当地骑了上去。权志龙和鸿煊两人紧跟着“白昼”护他去宫里请了一趟安，回复的时候说是两位新娘子已经迎了回来，就等着拜堂了。

　　皇帝九五之尊自然不会亲自来宜王府上，遂派了一个在朝中颇有威望的王爷过来坐了这高堂之位。朝中大臣都纷纷前来道贺，礼部尚书更是主动请缨要为宜王当司仪，王府中热闹极了，人声喧杂喜气冲天，唯有站在正殿之下权志龙眼角噙泪嘴角噙笑地呆站着。

　　看着崔胜铉手持红缎引着新娘子从偏厅出来，权志龙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只得紧握拳头让指甲刺入掌心，用疼痛使自己清醒。司仪的彩话一声高过一声，刺得他耳朵生疼。

　　“三叩首——礼成——送入洞房——”

　　崔胜铉礼成起身，被簇拥着向寝宫走去，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权志龙悲恸的眼神，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两人就被人潮阻断了视线。

　　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今日是宜王大喜之日，数十里红绸从宜王府一路装扮到了皇宫门口，大街小巷都人头攒动想要一睹皇家娶亲的风采。道路两旁排满了士兵，路面上尽是红艳的花瓣，正值春日，这些花儿放佛还带着芳香。

　　茗芷院的安静的。

　　权志龙坐在方兴斋书案前，左手持书右手持笔，心无旁骛地抄写着。冬羽敲了门进来，样子有些为难。

　　“有什么事儿就说罢，你跟我还拘谨什么。”

　　“小奴们不懂事——都想跑去延英殿凑热闹……”冬羽知道权志龙的心思，院里就同往常一样，没有挂什么红绸子，下人们也没有披红带彩的，也跟小奴们说了宜王成亲当天没有重要的事儿不要乱走出院子，免得外人撞见了不好说话。

　　权志龙放下手中的笔，笑了笑，“你就让他们去吧，何必都由着我来？今儿殿下大喜，大家本就该一同热闹热闹—让他们换上些喜庆的衣裳。”

　　冬羽应了一声，合门退下了。

　　院子里头的结香花开得正艳，权志龙想了想，连同书一块放下，到花匠的屋里寻了工具来，仔细将一大片花丛好生打理了一番。晌午时分，小奴们嬉笑着跑进院子，没曾想在花圃就遇到了权志龙，赶紧止住脸上的笑，规规矩矩地道了声“小主子”。

　　“干嘛呀，我是那山上的豺狼虎豹？见着我就怕？”

　　几个小家伙唯唯诺诺说不出个所以然，权志龙笑骂道：“行了，你们这群小崽子就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在殿下面前就会讨乖巧。”

　　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的被众人推了出来，双手食指紧紧绞握，“殿下传话，让您晚上喜宴时务必到场。”

　　权志龙一愣，转而点点头。即使崔胜铉不打发人来传话他也是会去的，他想亲手给崔胜铉敬一杯酒，也算是礼数到位了。

　　洞房内外完全是两副景致。外面宾客尽欢，屋内只剩一对新人相望无言。崔胜铉挑了喜帕之后就在屋内坐着，兀自吃起东西来。班氏也安分地坐着，她嫁过来之前就明知自己不是正妃也不会得到宜王欢心。一旁博陵王的幼女隗氏跺跺脚，看着沉默寡言的崔胜铉怨愤极了。

　　本就说好了自己是他第一个妃子，虽说不是正妃，可好歹跟在他身边时间久了扶正的机会也就大了些，结果不知这宜王又耍什么花招，竟然同日娶了班氏。隗氏是看不起班氏的，自己是王爷的宝贝女儿，班氏不过是地方官绅家的里出来的。

　　崔胜铉几乎将一桌子菜饭吃了个大半，才拿起手帕擦擦嘴，幽幽道：“我先将话与你们挑明，既然你们成了我的妃子，这宜王府你可随便走动，但除了一处——茗芷院。”

　　班氏好声应下，隗氏耐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

　　崔胜铉瞪了她一眼，“是你不可踏足的地方。”说着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又替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这交杯酒我先喝了，你们随意。”

　　宴请大臣的宴席从延英殿一直摆到了一进院。殿内都是些朝廷重臣之座，二进院到延英殿路两边都是给五品以上的大臣备好的案几和蒲团，而一进院内摆的都是一溜的长桌，是给府内将士们享用的。每方案几上按品级布置好了菜品酒食，权志龙跟着鸿煊一起，在一进院的长桌前坐下。

　　酒过三巡，权志龙环顾自周，大家都喝得有些上头。于是拿了酒壶和酒樽寻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崔胜铉，一旁的班氏显然也是看到他了，理了理衣衫头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殿下，今儿您大喜，我敬您一杯。”权志龙倒满酒樽双手举至胸前，“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1]”说着将杯中酒饮尽。

　　这首诗崔胜铉曾亲手抄与他，他何尝不记得下一句“知子之来之，杂佩[2]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殿下这些年待我不薄，我也没甚拿得出手的贺礼，”权志龙解下腰间玉佩递过去，“这玉佩本是我心爱之物，今儿殿下成亲，小小礼数聊表心意，还望殿下不见怪。”

　　崔胜铉冷着脸看着他，颤抖着手将玉佩接过来紧紧握在掌心。

　　喜宴将至尾声，崔胜铉忽然将内监总管招来。

　　“宜王殿下有赏——亲卫权志龙，数十年来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逢喜日，右迁宜王府府兵大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