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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套路失败 ...

  •   “分离性漫游症”是聂护士给方榆的答案。

      她当时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手心冷汗涔涔地冒,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太过激动或是太过平静对于一个被认为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来说都不是好征兆,那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凭本能死死地抓住床边栏杆,仿佛掌心无所抓握便要失去魂魄一般陷入濒死的状态。聂护士只得安排她同陆之屿交换了房间。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临走之前还大方地送给她几颗糖果。

      之后的一周里她出现过一次失控,起因是几个嘴碎的小护工路过她的房间,说了一嘴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八卦。

      “你知道吗,住在C213的女人原来是A区的,打人又咬人,特别可怕。听说她之前把前男友推下楼,又弄伤了自己的亲弟弟才被五花大绑地送进来的……”
      “唉,你小声点,被听到就不好啦。”
      “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被‘绑’在床上呢,咬不着我的。”

      颠倒是非,他们在颠倒是非。

      这个念头支配着她,挑起她的愤怒,侵占她的理智。她打翻了护工送来的药与餐点,狠狠瞪他们。床板上的皮带捆绑住她的手腕与脚踝,她奋力挣扎,嘶声竭力地重复着“你们骗我”。腕上的手环发出一阵一阵微弱的电流,一次次令她四肢无力,她瘫倒在床上,口中还在不断重复着“你们都是骗子”。

      即便她不记得三年内发生的所有事,她也记得那双推她下楼的手。

      有人按住她的手脚,给她注射镇定剂,同时记录各种数据。她全身乏力,等那群人散尽之后,只有聂护士留下来,她像个长辈一样耐心理顺她鬓角的乱发,手臂垫在她脖颈下方半抱着她的脑袋,“方小姐,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觉。”

      “我没有……”她嗓音沙哑,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我是被推下楼的……”

      “嗯,别管他们,都过去了。”

      “不,不。”

      “都过去了。你现在见不到他们,当务之急是好好养病,你看你瘦成什么样?”方榆在她怀里颤抖,却渐渐平静下来,有了将要入睡的迹象。她替方榆掖好被子,像在照顾一个孩子,“饭要好好吃,你得长肉。站得起来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们,对不对?”

      方榆由她哄着入睡。缓缓放平床板,聂护士在她眼角抹了一把,发现那里并没有眼泪流过的痕迹。她微微讶异,却好像理所当然,那双眼睛曾通红曾狠戾,却不曾流泪。

      她拿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抬头发现陆之屿站在门外,不知看了多久。

      “你小子对方小姐挺上心啊?”

      他笑嘻嘻地玩着袖口扯出来的线头,倒也没否认,“因为方小姐长得好看呀。”

      陆之屿的话真真假假遮掩惯了,聂护士没理,抱臂往前走,边走边对他说,“你给我拎拎清,别一逮到机会就去献殷勤。方小姐对你没意思,小心被赶出来。”

      “不,她不会赶我的。”他信心满满,聂护士也不再理会。

      她因这份理直气壮回头瞥他,凝神分辨他此刻的神情,“你呢?最近状态怎么样?”

      他剥开一颗糖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挺好的呀。”

      ***

      由于那次失控,方榆再度进入了待观察的状态。将近一周,她不被允许离开房间,或是接近任何尖锐或有棱角的坚硬物体,连用餐都是由护工来喂。大多时间她都在床上睡觉,怎么也睡不完似的,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她仰面躺在床上,无缘无故地想起了陆之屿的话。

      “不用怕,不会送你到奇怪的地方去。”

      这句话显然另有所指,当时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绝非吊儿郎当,意外地让她产生了某种诡异的信任感。

      余光瞥见了床头的纸鹤。之前有护工询问她要不要扔掉,她的大脑出现了几秒的空白,待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把纸鹤攥进了手里。他折纸技术实在是太差了,这皱巴巴的一团根本站不起来,翅膀耷拉着像只落水鸟,也不晓得她如何看出来这是一只纸鹤的。

      在被她遗忘的三年里,他们之间曾产生过交集么?
      她显然无法立即得到答案。

      她下了床,随意拢了件披肩,工字背心的领口很低,胸前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站到窗台前。窗户无法全开,最多留出一道半掌宽的缝通风。她吹着风,在阳光下抚摸胸口两道浅浅的交错的疤痕。不仅是胸口,她的后背、手臂、脚腕上的奇怪位置都存在着一些快要消隐的疤痕。

      而她全无印象。
      看来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仅这家医院是个谜,就连她自己也成为了谜面的一部分。

      “方小姐!我能进来吗?”一道声音自门板后传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了声好,转身之际甚至忘记拢一把披肩。

      陆之屿刷了手环作为访客登记进房,刚要说话,脸上忽然一僵,略微惊怔的目光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停留片刻,竟也没有粘连。他悠然收回目光,双手插兜地站在原地,歪头露出尖尖的虎牙:“呀,方小姐这么欢迎我呢?”

      精致的眉毛一抖,方榆面色不改,淡定地拢好外套,“什么事?”经过一周的调养,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没有最初时候苍白可怕,声音也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年幼时嗓子受过伤的缘故,事实上她的声音并不甜美,而是有一丁点沙哑,在游荡着细微风吟的天光里响起别有韵味。

      陆之屿心神微荡,不自觉地回想起方才瞥见的一角春光,刻意压了压嘴角,“哦,怕方小姐无聊,聂护士要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哦。随意……”她扫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椅子之类的东西,只好改口,“随意站站吧。”

      潜意识里她不觉得这个人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或者伤害,而后者在她房间里也一点儿不感到拘束,径直走过来,双手在窗台上一撑,坐了上去。

      他嘴里含着一颗糖,还要再剥开一颗塞进口中。方榆凉凉瞥他一眼,他像是被抓住作弊的小学生停住了动作,慢慢地咬了一下嘴唇,剥开那颗梅子味的糖果送到她跟前,讨好似的笑一笑:“请你吃。”

      方榆眯起眼,轻轻勾唇,就着他的手用舌尖挑过那颗糖,“聂护士刚走不久,没提你要过来的事情。说吧,到底找我干什么?”

      “啊,被你发现啦——”他没有一丝被识破的羞赧,已然吊儿郎当地随着某种节奏晃着腿,犬齿咬着半透明的橙色糖果,“其实是因为几天不见,怪想你的。”

      方榆斜乜他一眼,放弃从他口中探得实话的可能,抱着手臂站在窗前,不再看他。

      大概是被晾在一边而感到不满,他像个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摆了几下企图获得她的注意力,可她半眼也没瞧过来。于是他泄气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凑到她身边,表示投降,“好吧,方小姐你别不理我呀。”

      “那你告诉我,之前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哪句话?”他抓着头发,仿佛在努力回忆,“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梅子味的硬糖吗?”

      “陆之屿,别装傻。”她的耐心有限,这是她不耐烦的前兆。

      “方小姐,别生气啊。”他在她面前低着头,碎发乖巧地垂在额前,遮住眉眼,他瞳孔中闪现狡黠的光芒,却偏偏生得这般无辜,“我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

      她盯了他半晌,扯起嘴角,“那你告诉我,我们从前见过么?”
      “见过的。”他真诚地眨两下眼,答得不假思索。
      “我们熟么?”
      这回他犹豫了片刻,随后慢慢地牵唇,漾开眼底的一汪深水,“熟啊。”

      她觉得他看她的神情总是装载着让她无法读懂的深意,沉重又晦涩地层层叠加,而他却恰恰能精准地抓住她旁敲侧击下真正想刺探的东西,大大方方地呈给她看。

      仿佛在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恋人。

      这令她感到些微不悦。

      “那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么?”
      “可以啊。”

      他答应得分外爽快,她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果然,他紧接着提出了前提条件:“如果你能亲我一下的话。”

      方榆冷笑一声,松开抱在胸前的手臂,肩上的披肩滑落下来,陆之屿刚要替她拉好,便被她迅速扯住了前襟,被迫俯下身来。他重心不稳,向她栽过去,勉强撑住她的肩膀稳住身体。回神的刹那,她的嘴唇蓦地靠近他的,湿润的水汽彼此交缠,两人的唇齿之间只差毫厘。

      以为她不敢么?
      她不在乎很多事,当然也包括一个吻。

      “你认真的吗?”她语气冷冽,眼瞳是没有温度的漆黑。

      “嗯,认真的。”他也不慌,嘴唇翕动的间隙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然后慢慢地勾起一个轻飘飘的笑,“我对你一直都很认真啊。”

      他的神情真假难辨,在逆光里晦暗不明。

      方榆有一瞬间的迷惑。

      手掌覆在她攥着自己前襟的手上,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她露在空气中的两只冰凉的手掌放进披肩下,细致地裹起她,错开角度亲吻了她的脸颊。

      “阿榆。”

      她竟然不排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然后他贴着她的耳垂轻声说出一句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套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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