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你成瘾》遇见光阴

39、第三十九章

　　苏倾宸整个石化，一张脸黑成了锅底，不停地抽搐着。

　　别人当了爸爸想必是喜极而泣，到了他这里愉悦尚未见雏形，悲伤就已经开始逆流成河。

　　在他儿子眼中，他苏倾宸是个人渣？

　　黎雨阳却莫名被戳中了笑点，把脸埋在黎蓦北的小肩膀上，笑地不能自已。

　　想想也对啊，那些年满腔的深情，最后却只换来这男人冷冰冰的一句“滚”！！！

　　自己伤心地远走他乡，糟了这么多罪，即便忘了全世界，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越想越觉得委屈啊！

　　思及此处，她突然抬起头，怨念地看着苏倾宸，许久冷哼了一声，抱着小家伙怡怡然回房去了。

　　苏倾宸深受打击愣了好半晌儿才回过神，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更抑郁了。

　　黎雨阳最后那个哀怨的眼神儿让他有些心惊，不是说不怪他，以后守着他和儿子就好？

　　她不是打算和儿子站在统一战线吧？虽然他当年的行为确实有些渣，可是他已经悔地肠子都青了……

　　那两个混蛋！
　　苏倾宸欲哭无泪，狠狠地耙了耙头发，忐忑不安地跟着走去了卧室。

　　黎雨阳正跪坐在床边给黎蓦北换衣服，偶尔挠到了肚子，小家伙都要倒在床上滚一圈，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苏倾宸静静地站在门边看了会儿，心底又是心酸又是感动。

　　自己当年怎么就那么浑呢？怎么就不能理智一点？

　　眼底迅速染上一丝湿润，他一语不发地走过去，将一大一小两个人，紧紧地揽紧进了怀里，一遍一遍地说着道歉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黎雨阳前一刻还想着要和儿子一起冷他几天，此刻见那人红着眼眶，满脸的愧疚，自责不已，听着他语气里的哽咽，顿时就心软了！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还折腾什么呢？看他不好过，自己还不是没出息地跟着难受？

　　抬手在苏倾宸的手背上掐了掐，泄气般地，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脸，柔柔一笑，“言语永远不比行动有说服力，你得让他相信你不是人渣，而是个好爸爸。”

　　苏倾宸愣了一下，牵过她的手递至唇边亲了亲，看向儿子的眼神满是慈爱，立刻就有了为人父的即视感，“我会的！”

　　黎雨阳挑眉轻笑，“那就开始吧，苏先生！”然后又转向黎蓦北，“妈妈和叔叔一起帮小北洗口洗脸好不好？”

　　那声“叔叔”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想起之前提起爸爸，黎蓦北的反应，苏倾宸也只能把心酸嚼碎了吞下去，抱着欢呼雀跃的小家伙进了洗手间。

　　尽管黎蓦北已经相当地乖巧配合了，给他刷牙时，新手上路得苏倾宸还是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就怕力气太大，把儿子给弄疼了。

　　黎雨阳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小家伙也没了耐性，突然咬着牙刷含糊不清道：“叔叔真笨，我要妈妈刷。”

　　苏倾宸一直躬着身子，脸就凑在儿子眼前，那一口的泡沫喷出来，他只来得及闭上眼。

　　顿时整张脸上都是白色的牙膏沫沫，甚至头发上都沾了一些，滑稽得不得了。

　　黎蓦北见闯了祸，忙把牙刷吐了出来，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但看见黎雨阳突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顿时咧着嘴乐得不可开支，“叔叔长了一脸的白胡子！”说话间不时有泡沫喷出来，一滴不落全部粘在了那张白花花的脸上，于是笑得更加开怀了。

　　苏倾宸叹了口气，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娘俩，一把拎起黎蓦北把他放在洗漱台上，低下头作势要往他脸上蹭，“分一点泡泡给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黎蓦北咯咯地笑着，小脑袋拼命往后仰，“叔叔是坏人！妈妈快来救我！”

　　黎雨阳噙着笑，看着两人闹了会儿戳了戳苏倾宸的后背，“别闹了，等下上课该迟到了！”

　　苏倾宸这才松手，拿杯子接了水，给小家伙漱口，又仔仔细细给他洗了脸，才一把抱起来递给黎雨阳，自己默默地打开水龙头，去清理脸上的泡泡。

　　一切准备妥当，黎蓦北欢欢喜喜地牵着妈妈的手准备出门上学。

　　经过黎暮阳房间时，黎雨阳停了下来，扯了扯苏倾宸的袖子，“你先带小北下去，我看看哥哥嫂嫂。”

　　苏倾宸什么也没说，捏了捏黎雨阳的手，抱着儿子往外走去。

　　站在门前，迟疑了许久才抬起手，还没敲下去，门却被人拉开了。

　　黎暮阳站在门后，一手搭在把手上，房间里光线很暗，看不真切他的脸，直到他走出来，轻轻地关上门，黎雨阳才看清他眼里布满的血丝，以及下巴上一大块的淤青。

　　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记起了一切，又和小北母子相认，高涨的神经一时冷却不下来，她突然，想笑。
　　不过想起被吓到的嫂子，她有些不太敢看黎暮阳的脸，低着头挠了挠脸问：“嫂子，睡着了？”

　　黎暮阳点头，“放心，没事了。”
　　黎雨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袋又垂低了些，十根手指绞成了结。

　　以前她每次从梦里惊醒睡不着时，黎暮阳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跟她说“没事了”，然后守着她直到她睡着。

　　他虽然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但不能否定他是一个很好的大哥，那些年所有自己能看到的温暖，毫无疑问都是他给的。

　　“我原谅你了。”她说。
　　黎暮阳轻笑起来，未几，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么快？真是个傻丫头！又哭了？”

　　黎雨阳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抬起头，“没有。”
　　见她眼底确是干的，黎暮阳才倾身抱了抱她，“去吧，他们还在等着，下午，”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等不了下午了，你送小北去学校后，我们去见见妈，还有萧叔。”

　　黎雨阳点点头，转身走出一步突然又停下，“那个，你穿厚点，我爸可能会拿鞭子抽你。”说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

　　黎暮阳眉稍微皱了一下，摸了摸下巴，自我揶揄，“我这副模样，应该可以博取一点同情吧？”说着又笑了笑，“没关系，应该的！”

　　留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黎雨阳大步往外走。

　　下了楼就看见苏倾宸的车停在公寓口，透过车窗，那父子俩坐在车里正惬意的玩着石头剪刀布的游戏。

　　小家伙赢了就咯咯地笑，输了扁着嘴大叫着重来，气氛融洽极了。

　　黎雨阳并未急着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弯唇笑起来，她觉得让儿子接受这个爸爸，应该不难。

　　“妈妈！”抬头看见站在楼道口的黎雨阳，黎蓦北兴奋地扒在车窗上，挥着柔柔的小手，“妈妈快点！”

　　黎雨阳这才抬脚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把小家伙抱在自己腿上。

　　出了小区，一家三口在黎蓦北小朋友最喜欢的那家馄炖店过了早，不慌不忙地往学校去。

　　黎雨阳抱着黎蓦北坐在后座，偶尔抬头看一眼后视镜，总能看到前面开车的男人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专心开车！”黎雨阳嗔怪地瞪他，然后又转向怀里的儿子，旁敲侧击：“小北很喜欢叔叔？”

　　黎蓦北对着镜子里的人嘻嘻一笑，点头，“喜欢啊！”
　　“有多喜欢？”
　　黎蓦北歪着脑袋想了想，“比喜欢妈妈少一点。”

　　黎雨阳轻咳了一声，抬头瞟去，那人。前一刻还得意的脸，果然暗淡了下去，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那，叔叔给你做爸爸好不好？”
　　黎蓦北不懂，“叔叔怎么做爸爸？”
　　“就像大舅舅那样！”

　　黎蓦北噘嘴拒绝，“不要，大舅舅好凶，打小北屁股！”
　　这下不用看，前面那张脸一定更不好看了。

　　黎雨阳有些犯难，苏倾宸却突然笑了，“雨阳，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闻言，黎雨阳嘴角抽了抽，还真的点点头放弃了。
　　心道：哪里来的“们”？儿子不认的是他，吃瘪的也是他，她才不急好么？

　　到了幼儿园，黎蓦北揽着黎雨阳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见状苏倾宸有些吃味地也把脸凑了过来。

　　然而黎小朋友却嫌弃的不行，连连后退，爸爸这种生物好恐怖。
　　还是妈妈好，安妈妈好，亲妈妈比安妈妈更好！都不会凶他！他不要爸爸，坚决不要！

　　即使是他喜欢的苏叔叔变成的爸爸，也不要！
　　他才不羡慕那些有爸爸的小朋友！哼！

　　苏倾宸简直伤心到极点，认儿子的道路，道阻且长！

　　看着那人盯着小家伙一副不舍的样子，黎雨阳呵呵一笑，扳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把他在车上说的话还了回去，“苏先生要有信心啊，别急，你慢慢来！”

　　苏倾宸噎了一下，瞧着那一脸的得意，狠狠地叹气！

　　“走吧！”黎雨阳娇笑了一声，拖着他上车，扣好了安全带突然问：“你知道小北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苏倾宸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瞬，突然倾身过去，快速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放。

　　这份深情，他必须懂！蓦北，蓦然回首，心向北生，这个北指的自然是他。
　　宸，有一种解释是北极星。

　　黎雨阳因为这偷袭，呆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干嘛？这里可是幼儿园！”

　　苏倾宸痞痞地笑，“苏太太突然表白苏先生，我自然得给点回应！怎么，害羞了？”

　　黎雨阳抬眼瞪他，哼了一声，掩嘴打起哈欠来，本来还打算二人世界渡个小假呢，没想到居然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想起了一切，一晚上的折腾，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开，才发现真的精疲力尽了。

　　看着她眼底明显的倦意，苏倾宸有些心疼，“要不我们改天再去？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一下？”

　　黎雨阳摇头，“不，还是一次性全都解决了吧！”

　　见她坚持，苏倾宸也不再说什么，帮她调低了座椅，抬手盖上她的眼睛，“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黎雨阳却突然坐了起来，“我有些紧张。”

　　苏倾宸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以后，都有我！再说，“最该紧张的是你那位大哥！”

　　黎雨阳挠了挠他手心，不满道：“你不许再打我大哥！这些年大哥过的比谁都辛苦！”

　　苏倾宸嘶了一声，“胳膊肘不许往外拐！”就这么原谅他？办不到！

　　黎雨阳却像是听出了他的心声，“我帮着你才是胳膊肘往外拐！那是我大哥，亲大哥，你必须原谅他！不然……”
　　“怎样？”
　　“你别想儿子认你！”
　　“……”
　　苏倾宸梗了一下，哀怨地看了黎雨阳一眼，默默去发动车子，内心泪流满面，一定要这么狠？

　　得了他的保证黎雨阳才安心的闭着眼，真的是累极了，很快便睡着了。

　　等她睡得熟了，苏倾宸靠边停下，细心地脱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忖了忖，给陈素打了个电话，才又重新发动车子。

　　陈素没有课，本来约了朋友去逛街，接到儿子的电话，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急切，立刻推了朋友的邀约，拉着苏展林往亲家家里赶。

　　*
　　萧远山请了假，急急忙忙从学校赶回来的，见了一满屋子的人还有些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黎雨阳起身拉着他坐下。
　　听着那一声“爸”，萧远山更懵了。
　　除了已知情的苏倾宸，黎暮阳和黎哲，其余人也都愣住了。

　　“你，你叫我什么？”
　　“爸爸！我是，萧潇！”

　　除了她得病的事，瞒了下来，其余的，和盘托出。
　　可想而知，得知真相的四位长辈有多震撼，李然哭得撕心裂肺，几次差点昏过去，一群人安慰了好久，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但目光落在黎暮阳身上，又险些崩溃。

　　黎暮阳和黎雨阳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

　　黎雨阳喉咙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一下一下在李然背后拍着帮她顺气。

　　黎暮阳握住李然的手，眼眶也忍不住泛红，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心中的痛一点不必李然少？又该怎么去安慰她？

　　许久他转向萧远山，“萧叔，对不起！”
　　见状黎哲也忙跟着道歉。

　　萧远山的目光在墙上那根鞭子上晃了晃，又落在两人身上，他是真的想跳起来抽这两个兔崽子一顿。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知道他以为她死了的时候，有多痛心么？

　　可眼下的情况……
　　他摆了摆手，算了，看在他们救了潇潇的命，照顾的这么好，又把她送回来的份儿上，先不计较了。

　　“现在我是该叫你潇潇还是雨阳啊？臭丫头，谁都考虑了，怎么忘了你老爸？”
　　黎雨阳挽着萧远山的胳膊干笑，“我是您的潇潇，永远都是，爸爸！您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萧远山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女儿的头，“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不苦的，哥哥和姑姑他们对我很好的！”
　　萧远山满是慈爱的脸，顿时拉了起来瞪向黎暮阳和黎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两人俱是低下头去。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黎雨阳暗自咬了咬舌头，把头贴在萧远山肩头蹭了蹭，“以后我再也不离开您和妈妈了！”然后转身抱着李然，“所以，妈妈您也别再伤心了好吗？”

　　李然抹了抹眼泪，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她，看看我女儿。”

　　*
　　到了公墓，李然跪坐在墓碑前又是一阵痛哭，不停地嚎啕着“妈妈对不起你”，悲戚的声音直传云霄。

　　黎暮阳兄妹俩还有黎哲，在后面看着，低着头一语不发。

　　直到李然嗓子完全嘶哑，快发不出声音，黎暮阳上前一步将人扶了起来，“妈别哭了。”

　　再哭有什么用呢，再哭，雨阳也回不来了。

　　李然抓着儿子的胳膊颤巍巍地站起身，终于再难以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
　　“妈！”
　　“阿姨！”

　　三人慌里慌张地背起李然往外走，上了车直奔医院。
　　半道李然醒了过来，怎么也不肯去医院，三人无奈，只得送她回去休息。

　　到了傍晚，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站在幼儿园门外，等着黎蓦北小朋友放学，那阵仗连园长都惊动了！

　　最兴奋的莫过于苏展林和陈素了，儿媳妇回来了，孙子也有了，再也用不着羡慕别人了！

　　放学铃声一响，两人再按耐不住，直冲向教室。

　　黎蓦北背着小书包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见到苏展林和陈素眼睛一亮，跳起来跑了过去。
　　“苏爷爷奶奶！”

　　陈素弯腰把孙子抱了起来，两人像看宝贝似的，盯着他瞧了半晌儿。

　　到黎雨阳走过来，小家伙吵着要妈妈抱，也愣没舍得撒手。

　　听他仍叫苏倾宸“叔叔”，陈素皱了皱眉，摸了摸他的头哄道：“怎么还叫叔叔呢？那是爸爸，小北乖，叫爸爸。”

　　黎蓦北一听这称呼，立马不高兴了，嘴巴噘的老高，“爸爸是人渣是坏人，欺负妈妈，小北才不要爸爸！”

　　整个世界安静了那么一瞬。
　　黎暮阳和黎哲对视一眼，默默地偏过头去。

　　黎雨阳干干地笑了两声，瞥见苏倾宸那一脸的菜色，挠了挠脸，也看向一边。

　　萧远山扶着李然笑得幸灾乐祸。
　　而苏展林和陈素，看着黎雨阳，满脸的尴尬。

　　“小北啊，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那爸爸知道错了，小北是不是应该原谅他？”

　　黎蓦北回头看着李然，坚定地摇头，“不要，爸爸都很凶！”

　　“爸爸才不凶！”脆生生的一句童声传来，一众人看过去，就见纪宁拎着书包对着黎蓦北哼气。
　　“舅公，舅婆，大舅舅。”

　　“乖，宁宁啊，舅婆跟你爷爷奶奶打过电话了，等下去舅婆家里吃饭好不好？”
　　纪宁乖巧的点头。

　　“纪宁哥哥！”黎蓦北扒在陈素肩头笑嘻嘻地挥着手。
　　纪宁却因为那句“爸爸都很凶”对他爱理不理。

　　回去时，纪宁和黎蓦北坐在后座上，一路眉飞色舞地炫耀自己有一个多么酷的老爸。

　　黎蓦北却始终高冷脸，偶尔冷哼一声，到后来居然和纪宁理论起来，两个小家伙争的脸红脖子粗。

　　听着儿子声声否定自己，苏倾宸别提有多郁闷。

　　黎雨阳偷笑了一路，见他实在憋屈的不行，才宽慰道：“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想让儿子接受你，哪这么容易，你可是缺席了三年多的时间呢！苏先生，来日方长，再接再厉啊！”

　　苏倾宸不悦地拧眉，“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幸灾乐祸？”

　　黎雨阳又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对待小孩子尤其是你儿子，要有耐心，给你个机会，周末我们带他出去玩，到时候记得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