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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百口莫辩 ...

  •   华山。

      岳不群为了逃避桃谷五怪,舍却华山根本之地而远走他方,江湖上日后必知此事,华山派颜面何存?但若上嵩山评理,旁人得知,反而钦佩华山派的胆识了。左盟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上得嵩山,未必便须拼死,有回旋余地。

      岳夫人得其意,当即对着一众弟子说道:“封不平他们持了五岳剑派的令旗,上华山来闹事,焉知这令旗不是偷来的盗来的?就算令旗真是左盟主所颁,咱们华山派自身门户之事,他嵩山派也管不着。嵩山派虽然人多势大,左盟主武功盖世,咱们华山派却也是宁死不屈。哪一个胆小怕死,就留在这里好了。”

      群弟子哪一个肯承认胆小怕死,都高喊:“师父师娘有命,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氏夫妇带一众弟子下山,只留得陆大有照顾重伤在床的令狐冲。

      临走前她又去探视令狐冲,见他气息奄奄,命在顷刻,心下甚是悲痛,但桃谷五怪随时都会再来,决不能为了令狐冲一人而令华山一派尽数覆灭,当即命陆大有将令狐冲移入后进小舍之中,好生照料,说道:“大有,我们为了本派百年大计,要上嵩山去向左盟主评理,此行大是凶险,只盼在你师父主持之下,得以伸张正义,平安而归,冲儿伤势甚重,你好生照看,倘若有外敌来侵,你们尽量忍辱避让,不必枉自送了性命。”陆大有含泪答应。

      ……

      当晚,陆大有正喂令狐冲喝粥,却听见有人敲门,大有小心移身到门前,偷偷望去,竟然是小师妹,原来是岳灵珊偷偷带出了华山祖传的内功《紫霞秘籍》。

      岳灵珊并未多留,给了秘籍就下山去了,走前嘱咐陆大有莫要将秘籍的来历告知大师兄。然而陆大有不说,令狐冲又岂能不知,大叫制止陆大有朗读《紫霞秘籍》要领。

      令狐冲道:“这部《紫霞秘笈》,当日师父曾携到思过崖上,想要传我,但发觉我练功的路子固然不合,资质……资质也不对,这才改变了主意……主意……”说到这里,气喘吁吁,很是辛苦。

      陆大有支支吾吾道:“这一次却是为了救命,又不是偷练武功,那……那是全然不同的。师父师娘要你活着,那是最最要紧的事了,何况……何况,小师妹黑夜奔波,这一番情意,你如何可以辜负了?”

      令狐冲胸口一酸,泪水便欲夺眶而出,说道:“正因为是她……是她拿来我的……我令狐冲堂堂丈夫,岂受人怜?”他这一句话一出口,不由得全身一震,心想:“我令狐冲向来不是拘泥不化之人,为了救命,练一练师门内功又打什么紧?原来我不肯练这紫霞神功,是为了跟小师妹赌气,原来我内心深处,是在怨恨小师妹和林师弟好,对我冷淡。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如何这等小气?”但想到岳灵珊一到天明,便和林平之会合,远去嵩山,一路上并肩而行,途中不知将说多少言语,不知将唱多少山歌,胸中酸楚,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陆大有却续念道:“我再读下去,你慢慢听着,一时记不住,我便多读几遍。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令狐冲厉声道:“不许读!”

      令狐冲不要听,可是一个字一个字钻入耳来。他突然大声呻·吟。陆大有惊问:“大师哥,觉得怎样?”令狐冲道:“你将我……我枕头……枕头垫一垫高。”

      待陆大有靠近,令狐冲一指倏出,凝聚力气,正戳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陆大有哼也没哼一声,便软软的垂在炕上了。

      ……

      令狐冲一路跌跌撞撞往山下跑,自是不愿待自己死后,尸体边还放着《紫霞秘籍》,落得偷学本派神功秘籍而不得最后身死的口实……更是不愿让林师弟他瞧不起……

      令狐冲奋力挨了小半个时辰,已行了半里有余,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便欲摔倒,忽听得前面草丛中有人大声呻·吟。令狐冲一凛,问道:“谁?”那人大声道:“是令狐兄么?我是田伯光,哎唷!哎唷!”显是身有剧烈疼痛。令狐冲惊道:“田……田兄,你……怎么了?”田伯光道:“我快死啦!令狐兄,请你做做好事,哎唷……哎唷……快将我杀了。”他说话时夹杂着大声呼痛,但语音仍十分洪亮。

      令狐冲无力,已口齿不清:“你……你……受了伤么?”双膝一软,便即摔倒,滚在路旁。

      田伯光惊叫:“你也受了伤么?哎唷,哎唷,是谁害了你的?”令狐冲回道:“一言难尽。田……兄,却又是谁伤了你?”田伯光愤愤喊着:“还不是那六个怪物!”田猴子叽叽咕咕半天,从开始被莫名其妙封住了内力,到后来又被大和尚扔了过来,被六个怪物抓住,又被点了死穴,嚷嚷着要分成四块……

      “我当下也给他们来个乱七八糟,叫道:‘再拉住我不放,我可要大放毒气了。’一人问道:‘什么大放毒气?’我说:‘我的屁臭不可当,闻到之后,三天三晚吃不下饭,还得将三天之前吃的饭尽数呕将出来。’”

      令狐冲道:“唉,可惜我没田兄聪明,当时没施这臭屁……之计,将他们吓退。田兄此计,不输于当年……当年诸葛亮吓退司马懿的空城计。”

      田伯光干笑两声,骂了两句“他奶奶的。”令狐冲哈哈大笑,但笑得几声,便觉胸口热血翻涌,再也笑不下去了。

      田伯光续说:“这六怪按住我后,一人问道:‘屁从何出?’另一人道:‘屁从肠出,自然属于阳明大肠经,点他商阳、合谷、曲池、迎香诸穴。’他说了这话,随手便点了我这四处穴道,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田某生平少见,当真令人好生佩服。他点穴之后,六个怪物都吁了口长气,如释重负,都道:‘这臭……臭……臭屁虫再也放不出臭屁了。’”

      令狐冲这时却说:“他们和你一般,也是受了仪琳小师妹之托,来找我去见……见她。”

      田伯光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田伯光才道:“早知这六个怪人找的是你,我实该立即说与他们知晓,这六怪将你请了去,我跟随其后,也不致被点了死穴,葬身于华山了。咦,你既落入六怪手中,他们怎地没将你抬了去见那小师太?”令狐冲叹了口气,道:“总之一言难尽。”

      ……

      令狐冲与田伯光二人谈笑甚欢,相见恨晚,结拜为兄弟,二人相伴,死得却也不寂寞。

      忽闻身后一声冷笑:“华山派气宗首徒,竟堕落成这步田地,居然去和江湖下三滥的淫贼结交。”

      田伯光喝问:“是谁?”令狐冲心中暗暗叫苦:“我伤重难治,死了也不打紧,却连累师父的清誉,当真糟糕之极了。”

      黑暗之中,只见膝膝胧胧的一个人影,站在身前,那人手执长剑,光芒微闪,只听他冷笑道:“令狐冲,你此刻尚可反悔,拿这把剑去,将这姓田的淫贼杀了,便无人能责你和他结交。”噗的一声,将长剑插入地下。

      令狐冲见这剑剑身阔大,是嵩山派的用剑,问道:“尊驾是嵩山派的哪一位?”那人说:“你眼力倒好,我是嵩山派狄修。”令狐冲呵呵一笑:“原来是狄师兄,一向少会。不知尊驾来到敝山,有何贵干?”狄修道:“掌门师伯命我到华山巡查,要看华山派的弟子们,是否果如外间传言这般不堪,嘿嘿,想不到一上华山,便听到你和这淫贼相交的肺腑之言。”

      田伯光大骂:“狗贼,你嵩山派有什么好东西了?自己不加检点,却来多管闲事。”狄修提起脚,砰的一声,在田伯光头上重重踢了一脚,喝道:“你死到临头,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田伯光却兀自“狗贼、臭贼、直娘贼”的骂个不休。

      狄修笑得阴险至极:“你想激怒了我,让我一剑把你二人杀了,天下可没这般便宜事。我要将你二人剥得赤赤条条地绑在一起,然后点了你二人哑穴,拿到江湖上示众,说道一个大胡子,一个小白脸,正在行那苟且之事,被我手到擒来。哈哈,你华山派岳不群假仁假义,装出一副道学先生的模样来唬人,从今而后,他还敢自称‘君子剑’么?”

      令狐冲一听,登时气得晕了过去。田伯光骂道:“直娘贼……”狄修一脚踢中他腰间穴道。狄修嘿嘿一笑,伸手便去解令狐冲的衣衫。

      忽然身后一个娇嫩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喂,这位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狄修一惊,回过头来,微光朦胧中只见一个女子身影,便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田伯光听到那女子声音正是仪琳,大喜叫道:“小……小师父,你来了,这可好啦。这直娘贼要……要害你的令狐大哥。”他本来想说:“直娘贼要害我”,但随即转念,这一个“我”,在仪琳心中毫无份量,当即改成了“你的令狐大哥”。

      仪琳听得地上的人正是曾在回雁楼中救过自己的令狐大哥,忙纵身上前,叫道:“令狐大哥,是你吗?”

      狄修见她全神贯注,对自己半点也不防备,左臂一屈,食指便往她腋下点去。手指正要碰到她衣衫,突然间后领一紧,身子已被人提起,离地数尺,狄修大骇,右肘向后撞去,却撞了个空,跟着左脚后踢,又踢了个空。他更是惊骇,双手反过去擒拿,便在此时,咽喉中已被一只大手扼住,登时呼吸为艰,全身再没半点力气。

      “爹,令狐大哥快不行了,快来救救他。”

      不戒和尚听得仪琳呼唤,随手将手里的人一丢,那人瘫在地上,半死不活。

      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琳儿,这病鬼便是令狐冲么?幸好不是让这个病夫娶你,琳儿,你来娶他,爹就不管了。”

      仪琳急急回道:“爹,他……他是令狐大哥,可不是病夫。什么叫我要‘娶他’,爹,你带我出来散心竟然……”小尼姑被大和尚提溜着出去换换心情,哪里知道大和尚是为让女儿娶了令狐冲来“换心情”。

      令狐冲大奇,心道:“你是个小尼姑,怎地叫这大和尚做爹?和尚有女儿,已是骇人听闻,女儿是个小尼姑,更是奇上加奇。”

      那胖大和尚呵呵笑道:“这个令狐冲,我只道是个怎生高大了得的英雄好汉,却原来是躺在地下装死、受人欺侮不能还手的小脓包。这病夫做我的上门女婿,我也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大和尚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当日想着那白小子病怏怏的,哪里知道竟然是个狠角色。

      令狐冲听他既骂自己是“病夫”,又骂“脓包”,大是恼怒,说道:“你走就走,谁要你理了?”田伯光急叫:“走不得,走不得!”令狐冲道:“为甚么走不得!”田伯光道:“我的死穴他会解,他如一走,我岂不呜呼哀哉?”令狐冲道:“怕什么?我说过陪你一起死,你毒发身亡,我立即自刎便是。”

      却听得大和尚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有骨气的人,你与这田伯光感情还真好。”

      令狐冲闻言很是尴尬,刚才那狄修还污蔑自己与田兄行苟且之事,如今这大和尚又如此说……

      “爹,你不要再胡说,快救救令狐大哥。”

      大和尚哼哼两声,竟将令狐冲提溜起来扛在肩上。问道:“你受了什么伤?”

      令狐冲回答:“我给人胸口打了一掌,那倒不要紧……”不戒想了想,说道:“胸口中掌,定是震伤了任脉……”令狐冲继续说:“我给桃谷……”不戒插嘴:“任脉之中,并没什么桃谷。你华山派内功不精,不明其理。人身诸穴中虽有合谷穴,但那属于手阳明大肠经,在拇指与食指的交界之处,跟任脉全无干系。好,我给你治任脉之伤。”令狐冲赶紧说:“不,不,那桃谷六……”不戒丝毫不让令狐冲开口:“什么桃谷六、桃谷七?全身诸穴,只有手三里、足三里、阴陵泉、丝空竹,哪里有桃谷六、桃谷七了?你不可胡言乱语。”随手点了他的哑穴,说道:“我以精纯内功,通你任脉的承浆、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气海、石门、关元、中极诸穴,包你力到伤愈,休息七八日,立时变成个鲜龙活跳的小伙子。”

      不戒右手按在他下颚承浆穴上,左手按在他小腹中极穴上,两股真气,从两处穴道中透了进去,道:“他身体内有几道古怪真气,一、二、三、四,共有四道,不对,又有一道,一共是五道,这五道真气……啊哈又多了一道。他妈的,居然有六道之多!我这两道真气,就跟你他妈的六道真气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谁厉害。只怕还有,哈哈,这可热闹之极了!好玩,好玩!再来好了,哼,没有了,是不是?只有六道,我不戒和尚他奶奶的又怕你这狗贼的何来?”

      仪琳在一旁看着,心中忐忑,怎么觉着爹爹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也不知道令狐大哥能不能被治好。

      过了良久良久,不戒双手一抬起,哈哈大笑,突然间大笑中绝,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不戒骂道:“他奶奶的,这小子之身体内有六道厉害的真气,想跟老子……老子斗法。他奶奶的,老子催动真气,将这六道邪门怪气都给压了下去,嘿嘿,你放心,这小子死不了,你定然能娶了他。”

      仪琳听了赶紧撇过头,“爹,你累坏了,莫要胡说。令狐大哥已与他的小师妹……你不要再胡说了。”

      大和尚抹了抹脑袋上的汗,哼道:“什么?罢了罢了,不久是喜欢个小妮子嘛,反正是嫁进来的,勉勉强强一起算了。”

      “爹,你胡言乱语什么啊?”

      ……

      田伯光在一旁看着父女两人东扯西扯,急得插嘴道:“大和尚,你两次让我来找人,如今我找到了,却是被你派的那什么……六个怪物点了死穴,我知道你会解,快快给我解开啊。”

      “切,要不是看你还有些用处,不然早把你这个淫贼大卸八块了。”不戒和尚哼哼两声,随意在田伯光胸口一点,果然舒服了许多。

      便在此时,只听得山道上脚步声响,两人并肩上山,正是岳不群和岳灵珊父女。令狐冲一见又惊又喜,忙迎将上去,叫道:“师父,小师妹,你们又回来啦!师娘呢?”

      岳不群突见令狐冲精神健旺,浑不似昨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甚是欢喜,一时无暇寻问,向不戒和尚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师上下如何称呼?光临敝处,有何见教?”

      不戒回答:“我叫做不戒和尚,光临敝处,是找我女婿来啦。”说着向令狐冲一指。他是屠夫出身,不懂文诌诌的客套,岳不群谦称“光临敝处”,他也照样说“光临敝处”。

      岳不群不明他底细,又听他说什么“找女婿来啦”,只以为有意戏侮自己,心中恼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道:“大师说笑了。”见仪琳上来行礼,说道:“仪琳师侄,不须多礼。你来华山,是奉了师尊之命么?”仪琳脸上微微一红,自然不可说是爹爹拉着自己跑来娶令狐大哥……“不是,我……我……”

      岳不群见这小尼姑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理她,忽而见到令狐冲身后的田伯光,大怒道:“田伯光,哼!你好大胆子!”

      田伯光八字胡竖了起来,哼哼道:“我跟你徒弟说得来,也用不着多大的胆子。”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哼!你既知此人积恶如山,怎地不拔剑杀他?就算斗他不过,也当给他杀了,何以贪生怕死,反而和他结交?快去杀了他!”

      不料令狐冲却说:“师父,这位田兄已答应弟子,从此痛改前非,再也不做污辱良家妇女的勾当。弟子知他言而有信,不如……”

      岳不群厉声道:“你……你怎知他言而有信?跟这等罪该万死的恶贼,也讲甚么言而有信,言而无信?他这把刀下,曾伤过多少无辜人命?这种人不杀,我辈学武,所为何来?珊儿,将佩剑交给大师哥。”岳灵珊应道:“是!”拔出长剑,将剑柄向令狐冲递去。

      令狐冲深知田伯光向来为非作歹,可他已答应自己不在做那些坏事,再说自己与田伯光已结拜为兄弟,如今要拔剑杀兄弟,着实不义。于是他持剑扑的一声,长剑插入了自己左边的小腿。

      众人被这一幕惊到,仪琳赶紧上前,将那剑拔了出来,扔在一旁。却见岳灵珊上前拾起长剑作势要上前击杀田伯光,可被岳不群阻挡,左手随意一拍,长剑嗖的一声飞向田伯光,似要穿胸而入。

      不戒和尚见此,脱下鞋子便向那长剑掷去,那长剑被击中,堪堪偏过田伯光的脑袋,带下几缕头发,插入树木之中。

      田伯光被这急来之景惊得一动不动,大和尚也很尴尬,按理说这长剑应在田伯光身前两尺处落下,竟然……可见自己为令狐冲疗伤耗尽了内力。

      岳不群见这和尚如此本事心下一惊,再者那人救了自己的徒弟,也不好多加责怪。

      不戒和尚接过仪琳抛来的鞋子,穿上,一边说道:“小女婿儿,这就走罢。你师妹俊得很,你跟她在一块儿,我可不大放心。”

      哪知仪琳一听,气红了脸,“爹,你又胡说!”转身跑走了。

      大和尚左右不是办法,只好追着小尼姑跑了。“仪琳!仪琳!等等爹啊!”田伯光也不好多留,跟在大和尚后面,灰溜溜地逃了。

      岳不群对这个大弟子一向钟爱,见他居然重伤不死,心下早已十分欢喜,刚才他假装跌倒,自刺其腿,明知是诈,只是此人从小便十分狡狯,岳不群早已知晓,也不十分深究,伸手说道:“书呢?”

      令狐冲见师父和师妹去而复返,便知盗书之事被发现了,师父回山追索,此事正是求之不得,说道:“在六师弟处。小师妹为救弟子性命,一番好意,师父请勿怪责。但未奉师父之命,弟子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伸手碰那秘笈一碰,秘笈上所录神功,更是一字不敢入眼。”

      岳不群微笑道:“如此甚好。那不戒和尚疯疯癫癫,内功倒甚是高明,是他给你化解了身体内的六道邪气么?现下觉得怎样?”

      令狐冲道:“弟子体内烦躁尽消,种种煎熬之苦也已除去,不过周身没半点力气。”

      岳不群回答:“重伤初愈,自是乏力。不戒大师的救命之恩,咱们该当图报才是。”

      ……

      令狐冲带着岳不群与小师妹来到正气堂边的小舍内,向内望时,只见陆大有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不动。岳灵珊大惊,令狐冲却笑道:“师妹勿惊,是我点倒了他。”岳灵珊拍拍胸脯:“倒吓了我一跳,干么点倒了六猴儿?”令狐冲回答:“他也是一番好意,见我不肯观看秘笈,便念诵秘笈上的经文给我听,我阻止不住,只好点倒了他,他怎么……”

      突然之间,岳不群“咦”的一声,俯身一探陆大有的鼻息,又搭了搭他的脉搏,惊道:“他怎么……怎么会死了?冲儿,你点了他什么穴道?”

      令狐冲听闻陆大有死了,惊得差点昏了过去,磕磕绊绊答道:“我……我点了他……檀中穴……”

      “什么?你点了他死穴?书呢?”

      令狐冲在床上找了找,竟然不见《紫霞秘籍》,伤心道:“弟子点倒他时……记得见到那秘笈翻开了摊在桌上,怎么会不见了……弟子生怕重伤之余,手上无力,是以点的是膻中要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失手害死了六师弟……”

      言毕,竟然持剑便往自己脖颈上割去。

      岳不群伸手一弹,长剑远远飞开,说道:“便是要死,也得先找到了《紫霞秘笈》。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

      令狐冲心下一片冰凉,心想:“师父竟然疑心我藏起了《紫霞秘笈》。”呆了一呆,说道:“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去,弟子说甚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呆呆的瞧着陆大有的尸身,大声道:“师父,弟子今日立下重誓,世上若有人偷窥了师父的《紫霞秘笈》,有十个弟子便杀他十个,有一百个便杀他一百个。师父倘若仍然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击毙便是。”

      岳不群心乱如麻,当下听令狐冲如此说也不好发作,只是摇头说道:“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你和大有向来交好,当然不是故意杀他。那么这部秘笈,到底是谁偷了去呢?”

      令狐冲见到陆大有尸体的脸孔,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寻思着,师父对我起疑,辩白也是无用,说什么也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那时再行自刎以谢六师弟。

      …………

      ————————————————

      文德殿。

      杨莲亭跪在黑亮的大理石地砖上,膝盖搁着阴凉刺痛,脑袋磕在伏于地的手背上,豆大的汗珠顺着指缝印湿了地面。

      东方不败倚在宝座上,扫了眼伏于地上的人,轻嗤一声,冷声道:“本座的庙太小,似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起初听闻教主带着李慕白回到黑木崖,杨莲亭心中是万分欣喜的,自然以为教主会命那小白脸将解药交出来,毕竟自己如此得力,想来教主也不会让手里利剑的生死攥在了他人手心。然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小白脸竟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教主的寝殿,二人关系似乎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丝毫嫌隙。如此一来,那生死符解药之事怕是有变,而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杨莲亭闻之一颤,颤颤巍巍地答道:“属下惶恐,教主容许属下为教主驱使已是天大的荣幸,属下莫不敢做出有悖教主之事。”

      “哦?蒙杨少盟主不弃,屈身在我神教,自然也是本座的荣幸了。”

      头上的话语响彻如雷,震得杨莲亭眼珠大瞪,额头死死贴在地上,咽了口吐沫,似要将逃出来的心咽回去。“……东方不败知道了……是那个小白脸说的……想不到东方不败还真信了……还是……还是试探?”

      “教……教主,属下冤枉啊,不知是何人竟敢诽谤属下,属下断然……断然不是什么少盟主啊……”

      杨莲亭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在东方不败面前,说一百句谎言也圆不过前一句,与其编造,倒不如说实话……

      “属下……属下的娘亲,就是被左冷禅那厮给害死的啊……属下的娘亲她……她当时怀有身孕,被左冷禅给掳去了,自娘亲生下属下就不明不白地给害死了。属下断然不敢为那杀母仇人祸害教主啊,属下……属下加入神教,就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以报杀母之仇啊……”杨莲亭的脑门磕在地上,“咚咚咚”,闷响一声大过一声,转眼已是头破血流,失血过多,一时不支,竟倒在了地上。

      教主瞧着晕死过去的杨莲亭,不为所动,小白所说的必是真的,而此人吐一半留一半,竟还与任我行扯上了关系,在没理清关联之前也只好留他一段时日……

      “呵,晕得真是及时。”

      “我觉得他说为母报仇之事应不是假的。”身侧传来一声清音,不知何时李慕白已到了东方白身边。

      东方白拉过她的手,挨着自己坐下,地上的人已经被拖了出去,四下无人,东方白倚在小白怀里,逗弄着她的手指,捏了捏,说道:“我是不信杨莲亭能是那个老东西插·进来的钉子,老东西那时沉迷于练就吸星大法当中,分心出来防着其他老家伙已是不及,不然也不会用我的手治住他们,还有闲心在我背后敲钉子。”

      “他要为母报仇是真,想必也是要灭了嵩山派,加上抛弃他们母子的岳不群,倒是与你‘一统江湖’的口号相得益彰。你说那家伙怎么就撇下你投了任我行呢?”

      怀里的人明显听出了赤·裸裸的调侃之意,挣脱了她的怀抱,翻过身撑在她肩上,盯着李慕白道:“小白,你是嫌弃我不思进取,不理教务,让杨莲亭的仇报不成,于是背叛本座去投任我行?”

      李慕白赶紧将她圈回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急急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像如今这样就挺好的,若是只图个清闲,我便陪你逍遥自在;若是想一统江湖,我便为你扫荡四海。”

      东方心里甜出了蜜,面上也是笑开了花,环着李慕白的脖子,在她唇上亲了亲,问道:“真的?小白不是说不愿搅进江湖纷争,只图看尽万里山河么?”

      “我中了你的毒,你是我的解药,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不愿搅的都已经绕进去了,我不管,反正有你在……”

      李慕白紧紧搂着她的腰,在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上亲吻、吮吸,留连辗转。一手空出,作势要去扯掉东方腰间的系带。

      东方还沉迷在她的温柔里,却发现这个小家伙要扯自己的腰带,心头一惊,连忙按住她做坏的手,低下头,在她绯红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低声开口道:“这里不行……回去再……”

      李慕白自是知道可不能在这殿里头情不自禁的,圈着东方运起轻功就往寝殿方向跑……

  • 作者有话要说:  听在俄罗斯留学的同学说,6plus的钢化膜要卖1000软妹币,普通手机膜也是400+,忽然好想去俄罗斯卖手机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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