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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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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林辞卿以玉水泉三千兵力反扑胡人四万大营。
两日后,塞外平定,百年内天褚再无匈奴之患。
林辞卿少年成名,在世人眼中总是那个惊才绝艳,一袭白衣,容色无双的江州探花郎。
唯独这一次,他却显出了令人胆寒的手腕与绝望。
他不眠不休亲自审问了每一个被俘的胡人,问秦寄在哪里,无论生死,要他们将秦寄交出来。
可没有一个胡人知道。
所有人都说那天派出去的追兵无一生还,没有人知道秦寄的下落。
林辞卿面无表情听完,将令牌扔到了地上——
所有胡人,一律坑杀。
那是他第一次坑杀战俘,也是林辞卿此生唯一一次。
军帐的火烛下,林辞卿怔怔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承,摇曳闪动的光影越发映得他脸颊苍白如玉瓷。
“……我是希望离开他的,只是没有想到的,会是以这种方式。”
林辞卿微微合着眼,极其压抑地轻声道。
怔愣的恍惚中,他想起五六年前,秦寄站在江州的春夜里。火红的凤凰花簌簌落下来,停在他玄色的衣襟上。
他在林辞卿身后欲言又止,终究压抑而低卑地开口叫他:
“阿卿,我对你好了十年,从来别无他求……”
他明明也是银鞍白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江州,拉着林辞卿从闹市走过时,也有茶楼上的姑娘掩着脸给他扔香帕。
但秦寄总以为她们看上的是林辞卿,便还会又醋又怒地拉住林辞卿的手,一边快步走过,一边告诫他:
“阿卿,你年纪还小,要以修身读书为重,不可想这些儿女情长……”
殊不知他将军府独子,英气不羁的少将军,也曾是多少大家女儿的深闺梦里人。
情爱有如蛊毒,一旦沾染,不变得面目全非,人非人鬼非鬼,是绝对无法轻易脱身的。
秦寄亲手毁了林辞卿,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又最终以生命为挽回,刻下叫林辞卿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句读。
地毯式搜寻半月后,毫无所得。
秦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辞卿孤身一人返回王城。
这曾经是他最希望的结局,把本该属于李承的江山还给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寄会因此丧命。
而任何事情一旦成为回忆,便自动拥有了美化的功能。
活在当下的时候,秦寄曾施加在他身上那些的逼迫折辱,注定他们此生再无可能;
可当有朝一日天人永隔,跨越了生死再去回看,回想起来的,又都是那些从前不曾注意过的柔软片段。
白墙黛瓦后冒出的脑袋,捂在怀里的叫烧鸡冒着丝丝的香气,小心翼翼撕碎了垫在他靴底的里衣……
那些无法释怀的屈辱痛恨,全在无数零落的回忆中化作了袅袅的青烟,再无痕迹可寻。
天启七年,太子李承回归王城,伤重昏迷,三月后方恢复神智。
期间,左丞林辞卿掌管朝堂,肃清视听,清正廉明,整个天启王朝达到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你要走”
寂静的大殿中,李承极轻问。这是他们从边境回来的第五年。
林辞卿神色平静,依然那一袭不染纤尘的胜雪白衣,沉默地跪在大殿中。一如当年拜师时,李承见他的第一面。
林辞卿低缓道,“现今陛下社稷稳固,国泰民安,我已没有什么,再能为陛下做的了……”
“是因为秦寄”
李承长久地看着林辞卿,半晌,干涩地开口道:“你觉得他是为我而死的,对不对……他救了我,救了你,所以你忘不了他。”
“——可是,林辞卿,你有没有想过,也是他杀了我父王……是他大逆不道,谋反叛乱!”
奏折被李承用力扔下来,滚过高高的台阶,咕噜咕噜停在林辞卿膝边。
林辞卿眼眸微微闪动,伸出手,把奏折慢慢捡起来,整理整齐。
“……我做错了什么呢”李承急促地喘着气,情绪起伏极大,双目失神地喃喃。
“我父王做错了什么他那样对你,折辱你……你为什么……不肯看一看我……卿卿太傅……”
林辞卿眼瞳漆黑,幽深的犹如一口古井。
过了很久,他才犹如叹气一般轻微说,“……承儿,我是你的太傅。这世间的感情,也并非对一个人好,得到的回馈就一定是爱。”
“留下来吧,卿卿太傅……”李承绝望地看着他,“我需要你,不要走……”
林辞卿抬眼,看着这个高高在上,凌驾万民之上的九五之尊。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快七年,可此刻李承望着他的眼神,又分明和当初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太子没有分毫区别。
一样的偏执炽热,一样的隐忍挣扎。
就像一个好不容易小心翼翼靠近,生怕再被赶开的小奶狗。
林辞卿忽然就笑了。
“承儿。”
他叹息一般道,“你不会再需要我了。你长大了,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些眼线,在朝堂上培养的那些党羽,削弱我手中权力的那些计谋……曾经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学会了,我很高兴。”
李承霎时脸色巨变。
“不必觉得惊慌,那些都是我教给你的,我会发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辞卿淡笑道,“更何况那是成为一个帝王,所必不可缺的手腕。你早晚都会学会的。”
“卿卿太傅,不,你听我说……”
李承焦急地站起来,想要解释,林辞卿却对他微微做了个手势,平静道:
“我曾经背叛过你们李家,你不信任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也正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之一。”
“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猎狗烹。盛世已到,承儿,到了我该杯酒释兵权的时候了。”
李承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你会成为一个好君王的,承儿。”林辞卿微笑道,“但倘若我继续留下去,你早晚会变成第二个秦寄。而我……已经很累了。”
他从大殿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面朝李承,深深地拜了三拜,走了出去。
天启十二年,左丞林辞卿辞别官职,不知所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