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恋·十篇（穿书）》幻想混淆

6、黑剑篇（三）

　　十六天后，洛阳城。

　　宝阴华和夜玄歌已经换下了过分招摇的飞鱼服和蒙古婚服。宝阴华现在金发碧眼，不得不戴上纱帘斗笠以遮掩。即便如此，那跳脱的性格和无拘无束的身姿，使得她仍旧于众相异。

　　对于宝阴华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要停下来打量一番的行为，夜玄歌并不赞同，却不尽力阻止，他的唇畔总是浮现温柔的笑容。

　　走在古代商业街上，把玩着地摊上的石雕小佛像，宝阴华喃喃自语：“这附近就是龙门石窟吧，好想去逛逛呐……”她扭头，看了夜玄歌一眼。后者抱刀不语，褶起的眉宇间隐约透着焦灼。

　　送亲队伍逢遭此难，本就是他这个侍卫统领的失职，若再不速速将她送回皇都，将功赎罪，那他恐难以避免牢狱之灾。

　　宝阴华平素敢想敢为，可此方身份特殊，受制于命运，又怕累及旁人，只能想想，不敢奢求。

　　见她消了游乐之念，绷着脸的夜玄歌总算松了口气。他心想，这姑娘刚来中原，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感，玩性颇大，真纵任她的话，恐怕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皇都了。不过……看宝阴华飞鸟般透着逍遥欢快感的背影，夜玄歌不禁觉得，她永远不入长安，才是最好的结果。

　　街道尽头，野竹林，人烟稀处。

　　夜玄歌仰起脖子，抬手压舌，打了个哨呼，双目在天空中逡巡，似乎在等什么飞禽。

　　“又吹？你这几天老是对空吹口哨，可也没见啥鸟来。”宝阴华抱胸，深思状，“喂，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夜玄歌闻言，放下手，脸色也沉了下来。出了沙漠，他就尝试联系皇城的侍卫，可飞鸽一去不复返，未见任何支援。且任凭他怎么吹口哨，也没有吸引来锦衣卫驯养的通信鸟，说明宫内方面没有给他回应的意思。这一切都令人产生不祥预感。不过他并不希望公主为此惶恐，便肃着脸说：“没有问题。”

　　“骗人。”宝阴华玩着自己的小辫子道。

　　“公主！”夜玄歌立即单膝下跪，“是我等护卫不利，请公主赎罪！但是请公主不要担心，只要属下还活着，就一定会将你送至我大夏都城！”

　　“大夏都城呢……是长安吗？”宝阴华手搭凉棚瞭望东南方，“那也不是很远了吧？”语气里藏着股隐晦的惆怅。

　　“是！不远了！”夜玄歌道，他还跪着。

　　宝阴华盯着他的膝盖皱眉，对于公主这个高高在上的穿越身份，产生有几分莫名的厌恶，“别老是动不动就给跪了，你们古……中原人不是最讲究膝下黄金的么？烦死了，给我起来！”她抓着他肩膀，急急地想把他抓起来，但他这么大个儿，当然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够站起来。

　　面对这样的公主，夜玄歌不禁意笑出了声来。

　　“傻笑什么？”宝阴华瞪他，心道这不苟言笑的侍卫长居然还有傻小子的一面。

　　“在下只是觉得，汗国的公主不拘一格，怎么说呢……相当可爱啊。”夜玄歌认真地说。

　　就是太认真了，令老司机宝阴华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你这是在……撩妹吗？”宝阴华低头，疑似娇羞地道。

　　夜玄歌没有听懂，不自觉歪了下脖颈。

　　宝阴华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不正经的调笑话，可抬头见夜玄歌那样严肃的脸和锐利的眼睛，顿时有一种将心中想法统统倒出来的冲动。有些人适合开玩笑，而有些人却天生适合谈心。

　　“其实我……”宝阴华的绿眼睛飘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到他脸上，“并不想到长安。”

　　反正黑剑将来会回归江湖，当不当王妃这件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莫名其妙要结束快乐的单身生活，还要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扁的王公，这给宝阴华带来了巨大的膈应。她本来就有不婚、丁克的念头，计划着五年内不听进任何逼婚辞，宁可变成一个优雅的老姑娘，也不愿做一个悲催的黄脸婆。

　　回顾曾看过的穿越言情，一些女主几乎一穿越就嫁人，甚至已为人妇人，却不心生抗拒，立即转动大脑思考如何宅斗，如何过夫妻生活，对此宝阴华不禁吐槽一句：“不真实啊！”

　　是宝阴华适应环境能力弱，还是太中二不忿命运束缚？

　　凝视着蒙古姑娘拧起的金色长眉，以及宝玉般朦胧的绿眼睛，夜玄歌沉默，心思却百转。

　　身为一名日后叱咤武林的剑（刀）客，夜玄歌从不缺乏魄力，也不是凡事听天由命、由制度的主。他亦不喜束缚，并不安分。

　　然而他说：“不可，你必须到长安。”语气钢铁般的坚厉。

　　宝阴华——孛儿只斤·托娅是蒙古人的公主，她的婚姻关系到金帐汗国与中原王朝的和洽，事关天下太平，谁人的幸福都是可以牺牲的。即便他心思恣肆，意属江湖，却也不能因此乱了民族大计。

　　别说现在夜玄歌还没有太喜欢宝阴华，就算他如《十俊色》所写那样爱上了她，都不能改变他的口风。男儿的碧血丹心从来不是儿女情长能左右的，男人本就不是女频小说所写的那样唯爱至上。

　　宝阴华略略有些失望，不过她比一般女生更能理解男生，也猜到他不可能头脑一热就放自己走。

　　她裂开嘴，强行灿笑，“好吧好吧，知道你不容易，那么我们就不要逗留了，赶紧走吧。对了，不去买一匹好马吗？那样更快吧？”

　　之前他们买过一匹马，但途经某条河，他们停下来喝水，她没拴好缰绳，那马就疯狂地跑开了。马跑了，夜玄歌当然会追，但它宁死不回，最后一头撞在石壁上死了。那凶红的血，与颓然的灰色杂毛马尸，让宝阴华联想到了自己，如果逃跑的话，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