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59、59 结心

　　蜩和学鸠从来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它们以前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就歇息下来，有时飞不上去就悠然降落到地面上，何必要翱翔千万里去远行呢。
　　蜩累得气喘吁吁，它埋怨学鸠坑了自己，但紧接着出现的玉渊潭的美景让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疲倦一扫而空。
　　玉渊潭到处是碧绿的藤蔓，天竹的红果闪着璀璨的光。鸟声婉转动听，蜩和学鸠是叫不出这样好听的声音的。潭边的瀑布倾泻而下，气势如虹，下面是望不见底的缭绕的轻烟，半中间是一条光线折射形成的彩带。
　　神界竟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云将大人去历劫了吗？回来了吗？”蜩与学鸠问玉渊潭附近的鸟儿。
　　一只黄莺回答：“这两日应该就会回来。主子算过，他阳寿已尽，应是要归来了。”
　　蜩和学鸠于是不敢离去，累了也不敢合眼，深怕错过见到云将大人的机会。
　　在这一日的下午时分，蜩不过闭了一会眼睛，学鸠不过望了一眼漂亮的云雀，再看向潭边时，却不知何时那儿已经站着两位遗世而独立的神仙了。
　　其中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它们认得的，那是莘萝，很久没有见过的莘萝。至于旁边那位器宇轩昂的青年，它们却不认得了，是谁呢？它们在脑海里拼命逡巡着记忆，但是想不起来。这气度，定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小仙。
　　蜩和学鸠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说话。
　　“我之前下凡去见过他一次，他这一生艰辛困苦，却活到了百岁的高寿。”说话的是那位冷峻的青年。
　　“你瞧，他回来了！”青年指向空中，蜩和学鸠齐刷刷地望过去。一只白色的巨鸟载着一位白衣男子渐渐飞近。
　　正是云将大人。
　　潭边冷峻的青年道：“你瞧，他脸色不好，满是悲伤，显然是为那坎坷一生而感慨万千。”
　　莘萝却始终呆呆望着云将，并不说些什么。
　　云将同白泽到达了潭边，他望见了前来接他的海神同莘萝。他望着他们，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忽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一哭活像个孩子似的，倒叫莘萝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然也是看呆了蜩和学鸠。
　　“原来这一生全是一场大梦，我却以为全是真的。”
　　唯海神若一点不惊讶于云将的这种表现，笑着对莘萝道：“正常现象，他第一次历劫回来，整整一个月没和任何一个神仙说过话。见人就聋拉着脸，好像每个神仙都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
　　海神若扶他起来：“是真是假何须计较，庄生晓梦迷蝴蝶，人生本就一场大梦。”
　　云将看着面前的莘萝，一身猎猎的红衣，冰肌玉骨的容颜，好像那个满怀信心、初到过去想改变历史的莘萝还在眼前，他想起海神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如果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连生命都可以付出，不管是深思熟虑也好一时冲动也好，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话，那神界人界还有什么称得上爱？
　　云将的手抚上了莘萝的面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莘萝，我知道我比不上安歌的，但是我又何必同他比呢！神仙的时光太漫长，倘若我给不了你海枯石烂，也给不了你矢志不渝，我怕哪一天我就不再爱你了。即使这样，莘萝你还愿意同我一起吗？
　　海神若会心一笑，心想：这小子一定是在人间历劫时受了刺激，所以终于鼓足勇气了，这话嘛，早该说出口了。
　　蜩和学鸠则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哪有神仙这样表白，说自己以后可能不爱了，它们摸不着头脑，但是更摸不着头脑的是：
　　莘萝居然点头了！
　　蜩想：果然资本很重要啊，凭着天神的身份，真是怎么胡说都能成功。蛙那个家伙要是这么说，一定被当场甩巴掌啊。
　　明黄色衣衫的少女一直在玉渊潭边的角落里驻足观望着这一切。不知为什么，明明她同云将没什么交情，和莘萝更是不熟，但是看着他们在一起，她忽然很羡慕，羡慕什么呢？她也想找个男人，不不，不是这样的。
　　琴娘看着他们，只是觉得云将同莘萝如果是凡尘间的一对夫妇，那么他们为人一定很好，很厚道。他们还一定不贪慕权势，甘于淡泊，他们的眼睛都这么清澈。夫妻间一定不会为柴米油盐、儿女婚假而吵嘴。他们很会生活，会从生活中寻找乐趣。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这么想的时候，一向潇洒、带着笑容的琴娘却无意间流下了眼泪。琴娘爱上了一个从此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凡人，那个异世界的巫女不过只是琴娘一部分的灵魂，但是那种淡淡的感觉却在此时涌了上来。
　　琴娘记得那个人叫安歌，是个即使到最后、毫无希望也依旧愿意拼命一搏的人，是一个永不放弃的人。
　　云将说他比不过安歌，也没必要同安歌比。云将哪里比不过安歌呢，安歌只是一个尘封在过去的记忆，而云将同莘萝所拥有的将是未来无尽的时光，是细水长流的爱情。
　　大道，琴娘不小心窥破了一点儿，从云将同莘萝的故事中。
　　莘萝为了改变历史回到过去，历史虽然改变了，但她却付出了生命。
　　云将为了拨正历史到了人间，却为了莘萝违背法则，差点魂飞魄散。
　　这一场由神界引起的风波中，他们自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今时今日能走到一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诡谲的大道无非告诉了琴娘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她在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却也有所收获。
　　她在得到某种结果的时候，必定付出了代价。
　　琴娘望着玉渊潭边绚烂的彩虹还有天空中飞翔的大雁，这寥阔的天地似乎给了她一丝怅惘的情绪。
　　她不知道鸿蒙大人为什么会帮广成造反，也许海神若也不知道，所以才迟迟没有发落他。但是那又如何呢，将来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那倘若永远都不知道呢？那也没有什么，这世界上永不能知道的真相又岂止这一个。
　　但琴娘清楚地知道的是：那棵被烧焦的扶摇神木总有一天会绽出幼嫩的新叶，这个真正懂得大道的小仙从来没有真正死亡，到那时，神界人界便又会翻开一页新的篇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