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57、57 归来

　　蜩和学鸠在巢中躲了一个多月，终于决定出来看看神界的变化了。或者说，此时它们是不得不出来了，因为粮食已经耗尽。
　　蜩展了展有些僵硬的翅膀，“哇”的一声惊叹，“学鸠学鸠，好久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天空了，这神界如此平静美好，我们竟然在窝里耗费青春！”
　　学鸠虽嫌恶蜩那种大惊小怪、没有见识的呼喊，但内心倒也着实一惊，神界一点没有大战的迹象，草地还是绿的，树木还是葱茏的，海水还是平静的，是他多虑了吗？扶摇神木被烧毁不过是场意外，没有险恶的居心，没有预定的阴谋。
　　蜩和学鸠在空中自由地飞翔着，它们如此地快乐，雨过天青，一场虚惊，大概便是惊喜吧。
　　蜩问：“我们出来三四日了吧，竟不见蛙的踪影，它本该屁颠屁颠地来找我们玩耍才对。莘萝也没看见。”
　　“织锦姐姐那日叫走了他们，莘萝和蛙是不是真的是海神大人的弟子啊。”学鸠有些怀疑。
　　蜩却嗤笑道：“若莘萝是，我还有点信，毕竟织锦姐姐认识她，想来是我们眼拙，但要论起那只丑陋的蛙，你打死我我也不信，他和海神大人有半毛钱关系！如果真的存在海神大人的话！”
　　学鸠难得地赞同道：“倒也是，海神大人的风姿我是见过的，他那么清冷高绝的天神，身边呆的可都是一等一的神，鲲大人就不用提了，神界也就这么一只既能入海又能上天可随意变换身形的神，就连海里的冥灵也是睿智有福相，上次被噎的一句话说不出的河伯那风姿也是神界中的佼佼者了。还有还有，同海神大人一向交好的云将大人，那俊美你也是见过的吧。这蛙，不是海神大人的品味啊。”
　　蜩和学鸠在蛙身上终于找到了一致的观点，这让斗了几百年嘴的它们相视着大笑，简直停不下来。
　　“笑什么呢？有这么好笑吗？”
　　这熟悉的声音是···蜩和学鸠纷纷转头，看见了它们身体下面正凝视着它们的蛙，那只它们口中的蛙。
　　蜩凑近学鸠道：“好久没见，蛙还是这么丑，看来这世道的确没发生什么变化。”这话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不笑了，不笑了，蛙，咱们可好久未见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你的踪影，你跟着海神大人历练去了？”蜩故意这么呛他。
　　没想到这蛙居然舔着脸皮，胡说八道起来：“差不多吧。反正是见着他了。”
　　“我是来同你们拜别的，我的确要去历练了···还不知结果会如何。”
　　蜩和学鸠知道蛙吹着牛皮，但是蛙话语里那种感伤的声音倒使它们不忍再捉弄他。
　　“这历练很可怕吗？”蜩顺着蛙的话问道。
　　“可怕。”
　　“有多可怕？”
　　“说不定会死，不死，也要伤心痛苦，总之是坎坷的历练，我很担心。”
　　蜩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仍然安慰道：“别学人类那种悲悲戚戚的样子，你这只蛙学也学不像的，东施效颦而已，蛙你虽然只是个小仙，但是万寿无疆，提什么死字，担心又有个屁用！”
　　“你说的对，蜩。”蛙仰头注视着它们，好似有些不舍，蛙的这种神情倒叫蜩和学鸠有些不自在了。
　　“对了，我有个问题向你们请教！”蛙复又变得活泼起来。
　　请教，这两个字蜩和学鸠都觉得很受用。
　　“倘若喜欢上一个人，该怎么向她求爱呢？”
　　学鸠带着鄙夷的语气道：“果然是只不正经的蛙，这个问题你可找对人了，你看蜩跃跃欲试呢！”
　　蜩扑棱着翅膀，一下子冲到蛙的面前：“最有效的一招，蜩我百发百中，那就是坚持不懈地每日说甜言蜜语给她听，说得要将她化在蜜糖水里，这叫嘴皮子上的功夫。求爱这种事情么，因人而异的，你蛙就适合这个了。”
　　蜩想蛙么，相貌又不出众、品级又低、又没有什么内涵，也只有耍耍嘴皮子的功夫了。“那些个词啊，能用多少就用多少，什么海枯石烂啊、矢志不渝啊···”
　　学鸠打断了蜩的列举，“没见识，知道神仙的爱情为何总是无疾而终吗？就是因为他们说了那个海枯石烂的缘故，无尽的生命里，海的确会枯，石也会烂，所以海枯石烂的时候他们就分了···”学鸠的话忽然停止，倒不是谁打断了它，而是它自己惊呼起来，一向沉稳睿智的学鸠竟这样激动地喊着：“天啊，那是不是白泽大人！”
　　三只小仙纷纷偏头看向海边，海岸边的垂柳树下，一只白色的巨型鸟儿，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汲着水，全身雪白的羽毛，额间火红的印记，站在翠绿的柳叶间，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的气韵叫一向自傲的学鸠也不免自叹不如。
　　“当真是···白泽大人，上一次见他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在这里出现，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蛙，你撞大运了，这可是神界公认最美的鸟儿了！”蜩激动地连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它用喙轻轻碰了碰蛙，提醒他赶紧观赏白泽大人的英姿。
　　“我为何觉得白泽大人在看我们？”学鸠有些疑惑，白泽似乎百无聊赖地汲着水，抬头时眼光清冷地看向远方的这边，分明就是在看他们。
　　蜩嗤笑道：“自恋吧，学鸠！白泽大人眼里怎么会有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你也就在我面前充充高雅之士了，你看连蛙都在笑你。”
　　蛙的确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只鸟儿又开始无尽的斗嘴之路，蛙同它们拜别，蜩和学鸠道：“历练完了，记得还来找我们玩，要愉快地历练，然后愉快地找我们玩。”
　　蛙渐渐走向海边，因为身形太小，蜩和学鸠很快连蛙的影子也瞧不见了，而且比起看蛙，它们更愿意抓住难得的机会看看白泽大人。
　　但蛙离去后不久，白泽大人振翅而飞，蜩和学鸠立即扑棱着翅膀也追赶而去，跟着白泽大人，也许还能见着天神云将大人，它们打着这个小算盘，奋力而追，但最后只能证明它们的弱小，因为白泽大人一扇翅膀便是几百里，它们哪里能追得上呢！

　　白泽一路向海中的一座小岛飞去，那座小岛便是神秘的海神若的居所。
　　途中，白泽开口问：“您怎么不告诉它们您的真实身份呢？它们欺侮您够久了。”
　　白泽羽翼中似乎有声音在回答：“白泽，你还不明白吗？真正的强大是无须证明的，倘若需要刻意地证明，那么便不足够强大了。”
　　一盏茶的功夫，白泽已停在了海神若面前，伏于地，巨大的羽翼间藏着的一只蛙跳出来，海神若手指轻轻一点，那蛙的□□顷刻之间变作了一滩泥土，那是海神若用泥土造出来的一具假的□□，凡有一点能力的神便能看出这虚假□□里真正的灵魂，这种法术也只能骗骗像蜩和学鸠这样的小仙了。
　　□□同扶摇神木一道付之一炬，灵魂又因为重伤而无法重塑新的□□，所以若要以蛙的身份去见蜩和学鸠，云将只能求助于海神若。
　　“为了见那两只小仙，你竟不嫌麻烦特地找我求助，倒真叫我摸不着头脑了，云将！”海神若伸出手来，搭上云将的肩膀，将他领到自己的花园内，那里早已布好了茶具。花园风光旖旎，海神同云将坐于紫藤花树下，阳光的照射，仿佛这两个人都闪着金光一般。
　　鲲同白泽守在花园之外，鲲端详着白泽，他的气息渐渐沉淀，不过不久之前，白泽的气息那样浮躁，如今眼中却带着洞察世事的明了了。
　　鲲想：海神大人很难治得了脾气倔强如蛮牛的白泽，只有云将大人才能让它重新变回那圣洁的鸟儿。云将大人不用打他骂他，这只大白鸟就会自然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今他的眼神里满是冷静同柔和。
　　鲲于是朝自己的好兄弟微笑了一下。
　　却没想到引起了白泽的忏悔：“鲲，我错了，我差点犯了不可弥补的过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蛙原来就是主人，我说的话一定伤透了他的心，我连我自己的主人都认不出了，我该死。我还顶撞海神大人，误会了他的一番好心。”
　　那的确是你的错，鲲想。
　　但他还是安慰道：“云将大人是不会责怪你的，你知道他与你相处了千万年的时光，怎么会因这次的事而记恨你呢。只是，即便只是一只蛙，你也不能轻慢他，难道说因为蛙的品级太低，你白泽就不愿意帮助他了吗？你看低了蛙，也看高了你自己。这神界，变化多快啊，正如广成大人从天神到魂飞魄散，一只小仙的蛙谁又能料到它将来可能就成为天神呢！”
　　白泽同鲲虽是同级的神，但此刻鲲说的话却叫白泽羞愧，他适才还讨厌蜩和学鸠轻慢蛙，却没意识到自己同蜩和学鸠乃是一丘之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