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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1 坚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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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很烦恼吧。”莘萝与他相对而坐吃饭时问道。
“没有。”
“你不必这么灰心的,那个世界的安歌从来没有做到过将领的位置,他一辈子就只是一个铸剑师而已,他也从来没有同凌恒有过真正的兄弟感情,你大不了就是回到历史的正轨而已。”
“莘萝,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这安慰反倒使我更伤心了。”安歌苦笑。
“我···只是不想你失去生活的斗志。”
安歌说完笑了出来,“傻瓜,开玩笑的。”
莘萝有些佩服安歌在这种时候还能这样笑着,还能以此为玩笑。也许他的内心必然是疼痛的,只是他从来不把这种疼痛显现出来,尤其是对着她。
“铸剑师啊,这听起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行当。不过莘萝,你应该这样安慰我更好,你该说:安歌,你该庆幸了,庆幸这个世界没有异兽出现,你也不必赴死牺牲,比起有命活着,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谈!”
他说完,和莘萝同时大笑起来。
他们居住在不大的房子里,虽然眼前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这两个人都能微笑着应对,这些困难不仅没有在他们二人中产生嫌隙,反而让他们彼此的手握的更紧,莘萝想:虽然这是一段短暂的时光,但是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这段时光持续了一年左右,一年后的某天,莘萝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琴娘写来的:
别亦良久,甚以为怀。近来许多烦恼事,又因为生在异乡,无处倾吐。想起与莘萝姑娘因公子而有萍水相逢之缘,望莘萝姑娘来敝舍一叙,共度重阳。
琴娘说自己现在住在山上,重阳节正好可以登高远眺,并且已经备好了酒菜,希望莘萝能赏光。
莘萝再次看了一眼信封:莘萝敬启。看来信的确是写给莘萝的,重阳那日安歌要照常去军队谋事,琴娘是请自己一个人去的。
莘萝隐约感受到这将是历史的一个节点,如同时下发生的异兽大战,而琴娘的相邀则是现在这个世界的节点所在。
莘萝将信收了起来,安歌完全不知道这事。
重阳这日,安歌离开前对莘萝说:“再等一段时间吧,我想很快我们的情况会有所好转了。你相信我。”
“好。”
莘萝目送着安歌离去,安歌望着莘萝,她穿了一身银红色的衫子,葱白线镶滚,腰间系着一根极为朴素的雪白绞花腰带,系结处落下长长的流苏,还佩着茱萸,大红色衬得她肌肤雪白红润,她在风中微微笑着。
“今天穿得真好看,你有很久没穿过红衣了吧。今日日月并阳,我会早点回来的,晚上要喝菊花酒,我一会儿去集市买。”
莘萝在安歌走后,才把那封信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关上门,朝琴娘写的那座山出发。
安歌这日回到家才刚到中午,因为节日的缘故,他可以提早回来。
他手里拎着一壶菊花酒还有一包重阳糕,他们院子里的菊花开得也不错,安歌想今晚就在这菊花旁边摆上一个小桌好了,就在院子里边赏月边喝酒,这么想的时候,他暂时地把那些烦恼事都抛在了后头,他的心里只剩下甜蜜了。
“莘萝,我回来了。”安歌想推开门,但是发现门锁了,他只好拿出钥匙来开门,看来莘萝应该是出去了。
安歌把东西放到了桌上,这时他注意到那封十分显眼的信,他看完后,却感到乌云压顶,有点站不住了,他立刻也朝那座山跑去。
他到的时候,琴娘正站着等他。
安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莘萝,在哪里?”
琴娘望着山崖下秋日的河流还有火红的枫叶,道:“这里很美吧,很适合重阳节登高。我特地选的好地方。”
安歌几乎怒吼着:“我是说,莘萝她在哪里?”
琴娘没有回答他,她运出巫女的灵力,那种要消耗寿命的灵力,枝蔓缠住了安歌,让他动弹不得。琴娘拿走了他腰间藏好的匕首。
“这都要怪那个愚蠢的女人吧,我想你对我也已经有了戒心,如果她不来,你也不至于这样自投罗网。”琴娘把安歌绑在了一棵大树上,他的腰上同时绑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一直延伸到山崖下。
“这一切,这么说,果真是你做的?”安歌质问。
琴娘十分可爱地撑着下巴斜眼睨着他,但是她的话却如同寒冰一样坚硬:“是啊,都是我做的,是我故意接近你的,事情也是我告诉凌恒的,谣言也是我传播的,这个世界上,人心是很容易被操控的,要想毁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你大概现在也已经知道我同嫮的关系了吧,她是我同门的师姐,我虽然不喜欢她来兰溪做驻府的巫女,但是她死的那么惨,我必须为她报仇。我和她身上从小种着一对蛊虫,只要她一出事,我就立刻会知道。”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要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说到这儿,琴娘站了起来,她望着安歌流出了眼泪,她的银色手链在山崖的大风中泠泠作响,她看起来是少女的模样,内心却十分成熟。
“我问过你的,你有没有受过什么诅咒,如果你当时向我坦诚嫮的事,我也许不会做今日的事。可是你却厚着脸皮表现得问心无愧。我最痛恨的就是那种明明是十恶不赦的人,却一点悔意都没有···”
安歌笑了,他的笑打断了琴娘咄咄逼人的话语,他轻声道:“就算你现在重新问我,我还是一点不后悔。我已经来了,一个人来的,你把莘萝放了,她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我倒是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大脑不经思考就跑到这儿来自投罗网,我要抓住已经起疑心的你恐怕也没这么容易,这事情办得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
她是无辜的,我本来是要放了她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安歌,我把你的名声、权力、钱财全都弄没了,但是你似乎过得还是挺逍遥自在的嘛。我可不要你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是要你痛苦,但是失去那些东西都没法让你痛苦,看来我只能寄希望于她了。这个你愿意倾家荡产来救活的灵魂,如果我让她死了,你会不会痛苦呢?我很好奇。”
琴娘满意地笑了,当她看见安歌对这话剧烈的反应和挣扎的样子,她的笑总是天真可爱,好像她只是在玩一个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
“你找莘萝嘛,她就在这绳子另一端,我们的话她大概都听的到吧,这条绳子系在你的腰上,如果这绳子断了的话,她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说着,琴娘走到安歌面前点燃了一堆事先放置在地上的树枝。
“现在这火还小,但过一会儿这火就会往上蹿,先烧到你腰间的那条绳子,然后会烧到你的衣服和皮肤。”
琴娘露出凶狠的表情,带着泪水对着安歌喊:“你们俩都要死,谁也逃不了,你要先看着她死,然后自己再被烧死。只有这样,嫮临死前所受的折磨才能双倍地偿还!她的诅咒才能真真正正地实现!”
安歌此时已不再理她,他看着那团火焰正一点点地往上,很快就会烧到绳子,他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想办法,面前这个琴娘已经完全疯了,她被仇恨遮蔽了双眼,是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了。
这种时候,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想起另一个安歌来,自己并没有比他好多少,这个世界没有异兽,但是却出现了琴娘,那个安歌可以牺牲自己救莘萝,救所有的百姓,而自己似乎谁都救不了。
绝望那一瞬间如潮水涌来包裹着他,火焰却已经接近了绳子,没有时间了,无论如何该试试,安歌低下头去,用牙齿咬住绳子。
“你觉得你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吗?”但琴娘这句话刚说完,安歌喉咙里一声嘶吼,他将绳子拼命往上提,那绳子从腰上被挪上了一寸左右。安歌的嘴里沁出血来。
琴娘的内心受到了一点冲击,她问:“这样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迟早这绳子也会断的,等到火烧到你身上,你觉得你还能有多少力气?”
“···不到最后一刻不用尽所有努力,我怕···我死了都会后悔。”他吐出一口血水。
琴娘低下了头,她不敢正视安歌,她不想让安歌发现自己竟为了他这一句话而感动。
安歌就这样一点一点将自己身上的绳子往上挺,火随着风向渐渐烧到了他的衣服。
安歌的痛苦在那一霎那爆发,火烧到了他的身体,这使他疼得没有力气再将绳子移上了,绳子会先断掉,然后他会和身后的树一起化为灰烬。
故去的安歌是被异兽的火焰烧死的,现在即使他知道了过往的命运,他也完全逃脱不掉,甚至连死亡的方式也如此相似。
他唯一觉得遗憾的,是他救不了莘萝。
“原来我这么努力,最后还是连他都比不过···莘萝!”安歌自言自语道。
这句话琴娘听不懂,她不懂这个“他”指的是谁。她疑惑地望着火焰中的安歌。
就在这时,灵力驱使的箭突然射向大树,那些无形的箭在触碰到火以后化成了无数的水汽,那火在一瞬间消失了。
琴娘转头望向箭射来的方向,却见山崖边缘站着一个银红衫子的女子,那人竟是莘萝,她是怎么从山崖下上来的?
一切突如其来地逆转了局面,琴娘立刻开始攻击她,她准备吹起镇魂曲来,但是一个箭射来,她的笛子被射得粉碎。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有灵力?这个躯体的主人是巫女,但是她根本就是个灵力普通的巫女,而且这个灵魂早就沉睡了,怎么会···”
琴娘的灵力一点对付不了她,她只能再次召来枝叶,那缠绕的枝叶拥有巨大的灵力,但每使用一次,就会减少寿命。
这次的枝条如同海浪,瞬间缠绕住了莘萝的身体。
这时,天气突然变得阴沉,黑云压顶,天空为之色变,这同云将死时的情景倒是十分相像。
莘萝的灵魂从躯体中抽出,她将无形之箭射向那些枝条,这次的箭带着黑红色的火焰,这些火焰是莘萝的生命之火,她终于找到了如何结束自己这种存在的方法,那就是让灵魂破碎。
枝条化为灰烬,枝条所缠绕住的躯体倒在了地上。
枝条的火焰反噬,灼伤了琴娘的心脏。琴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安歌痛苦地嘶吼着,他的眼睛可以看见莘萝的灵魂破碎了,这个灵魂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的时刻,他的耳边忽然听见了莘萝的声音,十分地温柔:你要对莘萝好的,她就是我,你要护她一世安稳。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自己明白的。
琴娘也能看见这个灵魂的破碎,她也听见了莘萝的话:嫮当年是用匕首刺穿我的胸膛,把我扔到河里的,在那之前我也是一名巫女,我之所以会变成一个游魂完全是拜她所赐。
如果不是我自愿进入她的躯体,你以为凭你可以驱使我的灵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