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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方翎不怎么住校,她家就在本市,但她办理了住宿手续,不过就是隔三差五回寝室一趟,偶尔在校住一两晚。寝室主要还是她堆积书本和杂物的地方。

      找到方翎还花了点时间。

      青黎跟她虽然是一个院校的,但却就读的是不同的专业。青黎知道方翎,却不熟,跟她同寝室的人也不熟,两个人的宿舍都在不同的楼层。

      尽管才读大二吧,但方翎是城里人,不比农村鲤鱼越龙门考上大学的青黎那样对待学习有种敬畏和认真态度,所以她迟到早退或者旷课是常有的事情,俨然已是大三学生那种老油条了。而青黎呢,她向来是乖巧听话的好学生,若不是病得快死了或者发生天灾人祸,她是绝对不会缺课请假的。

      青黎心急如焚地守株待兔了三天,终于在一次全院系的大课结束之后,她才逮到了方翎的人。

      青黎是有找方翎同寝的同学要到了方翎的联系方式的,但是她想要说的事情,电话里不好说,必须得当面说。

      电话里也不好约人见面,这很突兀,且唐突。

      平时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只一个学院的同学,怎么好突兀地打个电话过去就约人见面?只有当面找到人家,当面说,那才有诚意,也才不会叫人觉得唐突。

      “方翎!”

      方翎和一个室友约好了上午的课上完后就出去逛街,两个人正挽着手臂往校门口走。

      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扭头看了下,只看见一个认识的陆青黎朝着自己这边气喘吁吁地跑来,她有点不确定,“陆青黎,是你在喊我吗?”

      “嗯。”

      青黎跑向方翎,方翎就在原地等着她跑近。

      方翎对青黎这个学霸同学印象很好,虽然不同专业,但因为是同一个院系的,所以有时候两个专业的课程会有重合,会在一个大教室里上同样的课程。

      青黎成绩好,人长得清秀耐看,心地善良,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让人很舒服。

      但是这个同学平时并不会主动跟人说话的,她找自己说话那是更不可能的了。

      青黎同学有些自卑,这才是她性子闷的本质原因,方翎觉得。

      可今天,她竟然主动把自己喊住,这很有意思。

      然后青黎跑到跟前后,她脸上的表情就更有意思了——她先不跟自己说话,反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身旁的室友,纠结片刻,方才对她说,有话想同她私下说。

      唔,“私下”,这两个字好有意思,方翎就一挑眉,她饶有兴趣,于是马上跟室友另外约了逛街的时间。

      等到室友离开后,方翎大方地邀请青黎去学校后门街对面的咖啡馆,一边喝咖啡,一边私聊。

      “不了,不好叫你破费,我们,我们到那边操场角落里说吧。”青黎觉得自己在勉强别人,语气有点卑微和迟疑。

      方翎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跟着她去了她手指的那个操场角落。

      伴着体育老师不时吹奏的尖锐的口哨声,远处体训的同学在操场上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

      她俩坐在角落的看台上,没任何打扰地安静说话。

      但是,方翎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青黎找到自己私聊,是想让她为她介绍个工作,能短期内赚到很大一笔钱的工作。

      方翎听罢,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后,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觉得我就有办法帮你找到短期内能赚到很大一笔钱的工作?”

      青黎斜脸看着远处的运动健儿,轻轻地回答道:“我好几次看见一辆宝石蓝的阿斯顿马丁在学校附近接送你。”

      青黎的课余时间都在做家教,有时候她所教的学生住得离她的学校近,为了省下两块钱的公交车费,教完了学生后她通常都会选择走路回校。

      学校附近的捷径,怎么回校快点,她都知道。穿街走巷,比沿着公路走近很多。

      为什么青黎要强调是学校附近,而不是学校门口呢?

      那辆跑车无论是接人还是送人,都停得离学校大门远远的。很明显,方翎不想让同学看见她上下那辆车,她想掩盖什么。

      那方翎同学她想掩盖什么呢?

      她的家庭条件是好,比班上其他大多数同学都好,但是还没好到代步车是辆几百万豪华超跑的那种程度。

      对本市几所较为出名的大学,常年流传这样一句调侃的话:“C大的牌子,J大的票子,X大的汉子,S大的妹子。”

      C大是老牌名校,在全国排前三十名内。J大是建筑类学院,有钱。X大主攻法律,学法律的男生多。S大则是出了名的多美人,因为它主打师范类专业。

      于是每到周末,S大校门口会停着许多豪车来接人,起步价五十万的那种,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方翎既想遮掩这件事情,那么说明她要脸。

      青黎就怕人家不要脸,那她就拿她没办法了。

      那壁厢,青黎平静地说完那句话,方翎登时就脸色胀得通红:“我跟蒋路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关系!”

      青黎神色不改,好像方翎这么回答她早有所料,她说:“我知道,我并未怀疑过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这跟我无关。但是我想,你男朋友那么有钱,那他接触的圈层必定也是非富即贵的。所以,我才找上你。”

      说高端点,这是“追随者效应”、“从众效应”。

      说低俗点,她就像是一只嗅觉灵敏的狗,闻着味儿寻过来的。

      方翎听罢心里痛快了点,但是嘴上依依不饶:“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跟他就是正经八百的男女朋友关系!不错,我家里条件是赶不上他,但他家小时候也跟我家差不多!只不过后来他爸发达了,他家才跃升了几个阶层,看起来条件比我好了很多。但我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感情打小就有基础的,并不是他有钱了后我才跟他好,是我跟他好的时候,他家正好已经很有钱了!”

      青黎忍不住笑了,含着一丝微苦,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方翎就又有点不痛快了。

      她就觉得啊,原来我之前声明我和男友的关系,你其实根本不信的。直到这时候我说了一大通后,你陆青黎才终于肯相信了我和男友是正常恋人关系,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真是气得胸口疼。

      方翎抚着胸口喘气。

      可是——

      方翎也是不甘心啊。

      她和蒋路有感情又怎么样呢?

      他家里已看不上她了,他们只想要蒋路去攀更高的枝呢!

      更好笑的是,方家也看不上蒋路。

      两个小年青虽在两家长辈面前高调秀过恩爱,从行动上官宣了恋人关系,可是双方家长都不同意。蒋家看不上穷亲家,方家是诗书人家,爷爷是大学教授,方翎爸妈则都是重点中学的老师,且皆为特级教师,人清高得很,根本不屑于结交蒋家那种势利眼的亲家呢。方翎父母又宝贝女儿,说什么都不愿意女儿嫁到蒋家去看人脸色生活。

      现在就只是两个年轻人屏蔽着周围的一切杂音在热恋着,有点掩耳盗铃的鸵鸟心态,但是这段感情能不能耗过时间呢?

      等到双方的年纪一大,在考虑婚姻的时候,也许都会选择妥协于现实——蒋路会找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门当户对的妻子,而她也会选择嫁给能平等对待她的男人。

      方翎暗暗叹了口气,被青黎气出来的那口胸口疼因着这些不为外人道的忧伤很快就过去了,她就问了第二个问题:“你说的很大一笔钱是多少?如果不多,我可以借给你。”

      她欠青黎一个人情,该当还了。

      而且方翎就觉得吧,青黎来自农村,没怎么见过大钱,最多也就几千、万把块吧。她相信她的人品,敢借给她一两万块钱。

      但是青黎又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希冀地望着方翎,开口:“二十万,你有吗?我一周之内就要要。”

      一周是极限了,是她苦苦哀求主治医生才得到的七天的宽限期。

      医院原本说三天,三天再不缴费,就要把妈妈赶出去了。好多病人等着病床用,医院里最缺的就是病床,好像永远都不够似的。

      “二十万?!”方翎惊呼出口。

      她终于明白了青黎找她想门路的原因了。

      二十万,就是她男朋友也不一定会立刻给她二十万,给之前还得犹豫半个小时呢。

      青黎要得急,要得多,方翎只能给她想野路子了。

      并且,这一看青黎的样子,就知道二十万她是不怎么可能会还得上的,所以不要想她还钱的问题了,只需将借钱给她这个想法趁早pass掉。

      大学毕业生越来越不值钱,一个月几千块工资得拿个几年才可能提薪。她现在才上大二,又是农村人,家里靠不上,找工作完全靠自己。咱这学校又不是清华北大,所以青黎要还上二十万,只怕是十年之后喽。

      只能走捷径。

      还得是那种钱不用还的捷径。

      方翎也的确是有门路的,毕竟就像青黎说的那样,她男朋友很有钱,他的朋友圈自然也是有钱人,她跟着男朋友出去,见识多了,晓得一些有钱人有一些特别的嗜好,愿意接受中间人的介绍。

      人就是这样嘛,有了钱,就想要花掉。有了很多很多钱,就想要大把大把的花掉。大把花掉的钱,自然是想要买到价值对等的、稀缺的东西那才乐意,那才开心。

      方翎也愿意帮青黎一回。

      一来,她不觉得青黎是个拜金的女孩儿,一定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需要这么大一笔钱。

      她是贫困生,每年都申请了贫困生补助的。

      所以方翎对她缺钱的事,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二来,前面已说过,方翎欠青黎一个人情。正因为这个人情,方翎认定了陆青黎是个纯善的女同学。

      方翎觉得,就陆青黎这种闷闷的性子和冷淡的性格,她就没什么心机,她老实。对比起自己那个寝室,六个女生建了七个聊天群,你想想现在的女生,揣了多少心眼子啊。但是这个陆青黎,在自己的印象里,她几乎从不跟谁多亲近一分,多疏离一分。

      就因为青黎这种性格,方翎很怀疑,可能陆青黎根本早就已经忘了她对自己曾经布施过一段善意。

      那是刚上大学、开学报道后没多久。按照惯例,新生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军事训练。

      当时军训没几天,有天中午午睡后紧急集合,大家都闷头往楼下跑。

      迟到了是要罚做一百个俯卧撑的。

      大夏天的,气温跟重庆的火锅一样热辣辣的,谁都不想在骄阳下做俯卧撑,何况是一百个。

      方翎也往楼下跑的时候,前后左右的同学挤挤攘攘。她跟在后面只看得见前面攒动的人头,就没注意脚下,然后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五六级的楼梯倒是没多高,可她最后是双腿膝盖着地,膝盖上的软骨重重地磕在冷硬的瓷砖上,登时就把她疼得直掉眼泪。

      那时候大伙儿都还不熟,一个寝室的都叫不出名字。好多人看见她摔倒了,可也就只看了一眼,谁都没理会她,都只想着别被教官罚做俯卧撑,自顾自跑下去了。

      然后陆青黎也下楼来了,看见她跪在地上掉眼泪,便将她扶起来。

      方翎同她也不熟,彼时互相都还不知道是一个学院的。

      青黎扶着她,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方翎不想给这个陌生的女同学添麻烦,就硬撑着说自己没事,让她赶紧去集合。

      但是青黎转身下楼梯后抬了下头,就看见她扶着墙壁站得摇摇欲坠,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二话不说,她跑上来背着她就往医务室送。

      方翎忙婉拒她的好意。

      “不行,你得去看看医生。要是伤了骨头,耽搁了医治时间,你会成瘸子的。”青黎说。

      方翎才不得信这话,哪那么容易成瘸子?

      但青黎很强势地将她背在了背上。

      从宿舍楼到医务室,那段路程不短,还要爬一段三十米长的斜坡。方翎更加抱歉,数次谢绝青黎要背她去医务室的做法,但她根本不放她下来,她打颤的双腿又踏上一步台阶的时候,轻快地说她是农村的,挑水挑大粪都习惯了,力气大,背个女生算什么。

      但是到最后方翎从青黎的背上下来时,发现自己的军训服前襟都被青黎背上浸出的汗水濡湿了一大片。

      青黎把她送到医务室后就急急火火地赶去操场了,方翎当时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个院系的,就记住了她一张微黑的脸庞——是军训那几天晒黑的,好多女同学都被晒黑了,是她脸上那种黑。

      以及她明亮的双眼和雪白整齐的牙齿。

      青黎有一口好牙,整整齐齐,而且很白,她一笑,露齿,就像阳光照进阴影里,世界一下亮堂了。

      但是后来方翎发现这个女同学很少笑,她真该多笑笑的,可惜了那么一口编贝。

      那时好几个院系的女生都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方翎就并没往两人是同院系同学方面想,只是遗憾未能向人道谢呢,怕是没机会了。

      直到军训结束,学校召开开学典礼,陆青黎作为专业第一名招进来的学生,理所当然成了本院系的学生代表发言人,方翎这才认出了她。

      此后偶然碰到陆青黎同学,方翎好几次想走过去打招呼,说声感谢,然而那陆青黎同学总是对来人绕道而行,看也不看,即便那时候已经互相知道是同院系的同学了。方翎失笑,想,她可能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有的人可能就是这样,做了善事,根本就不觉得是好大的事情,转身就忘。

      但是方翎觉得陆青黎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沉闷的性子才会如此,她不想自己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为什么?因为方翎看出来了,她有些自卑,跟大多数来自于农村的同学那样,她本能地潜意识地流露出自卑。

      这个忙,方翎肯定要力所能及地帮。

      方翎不打算问青黎为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钱,又为什么要得这么急的原因,她不想窥探青黎的创口受伤程度。

      这是毋庸置疑的,青黎一定有一个不得不在短时间内需要很大一笔钱的理由,无需再问。

      问了,只是增加她的痛苦。

      她不想用卖惨的方式来得到钱,看起来也不需要人家的同情和怜悯,她只想要她切实的帮助。

      她既然没有把自己和蒋路之间的事情说出去,那么自然也不想别人来窥探她的隐私。

      想了想,方翎问青黎:“你豁得出去吗?”

      青黎苦涩地笑了下,说:“我快一无所有了,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方翎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感觉有种悲哀在心里蔓延。

      就好像听到了一首断肠的曲子,真的没法控制不共情。

      她狠狠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然后重重地朝着青黎的肩膀捶了一拳头,热着眼眶嗔道:“你真是讨厌,你学习厉害了不起啊,动不动就说这样叫人……很无语的话!”

      似乎就是从这一拳头开始,后来两人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转天方翎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好好打扮一下,晚上跟我出去吃饭。”

      除了好消息,方翎还体贴地给她带了一条她自己的裙子来叫她换上,并送了青黎一只唇彩和一盒腮红。

      “擦上,你的唇色太淡了。一张脸也是清汤寡水的,得添抹红色。还有,你得多笑笑,别像个新死了老公的寡妇似的总哭丧着脸,没有男人愿意对着一张苦瓜脸,哪个欠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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