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交头接耳

2、第二笔·迟迟

　　迟迟

　　我的少年那样朗然
　　那样温柔果敢
　　纵容我一生天真烂漫
　　想来井边巷间俗谈
　　困不住他眉弯
　　那双眼澄明得尘世不谙
　　—银临·《迟迟》

　　1 高一·宋朗然

　　“报告！”
　　那个九月，是被这一声“报告”惊醒的。
　　而宋朗然，就是在那个九月闯入了我的世界。
　　那是新高一的第一节课，课已经上了大半，英语老师正在让同桌组成小组练习对话，可是我的同桌还没来。
　　门口突然传来那响亮的一声，让本来嗡嗡嗡的课堂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教室四十多名同学齐刷刷的转头看向门口，那是个男生，个子很高，头发削的短短的，他一手扶在门框上，呼吸还没有平复。
　　他的眼睛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可是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笑啊？我们认识吗？
　　英语老师优雅大方，但看见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么久的同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位同学，上学第一天，怎么就迟到了？”
　　男生抬了抬手，他的手上贴着一块医用胶带，“对不起啊老师，今天一早去打针了。”
　　“嗯，回座位吧。”
　　他朝老师道了谢，随后径直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他在我旁边坐下，我微微侧过脑袋，瞟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了英语书和一根笔。
　　随后，他撕掉了手背上那块甚至还带着红色“血迹”的胶带，不过他的手背完完整整，虽然青色的血管爆起，但没有任何疑似针孔的痕迹。
　　新同桌撕了手上的胶带之后，顺手团了团就迅速转身扔在了后座的身上，我才后知后觉，原来他认识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后桌。
　　后桌踢了他的凳子，他低头笑着翻开了书，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
　　高一·宋朗然。

　　2 他的儿童读物

　　宋朗然打开了我的新世界大门，原来逃课还可以用这种办法，可是他的妈妈怎么会同意呢？早知道……
　　“喂，小花猫，要替我保密啊，不许说出去。”
　　耳边温热，低低的声音便钻了进去，随后，那麻麻的的感觉通过了耳膜钻进了脑袋里，一呼百应之后遍布了全身。
　　“嗯？”
　　那时候初三的暑假没有暑假作业，不用做社会实践，也不用去补课班为了即将迎来的高中做任何准备，于是就像恶意报复一般，我的整个暑假都在疯玩中度过。
　　可是疯玩一时爽，玩后悔断肠，脸被晒伤了，发红，掉皮，妥妥的一只花脸猫，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叫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高中生涯拉开了帷幕，每每课间我都争分夺秒的沉浸在自己的小说世界里，可耳边总有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宋朗然总会在我看小说入迷的时候问我一些脑筋急转弯，让我一度怀疑，脑筋急转弯会不会是他小时候唯一的儿童读物。
　　-
　　“果子果子，我问你，怎么样可以让麻雀瞬间安静？”
　　“……”
　　“压它的脑袋，就像这样——”
　　这人说着说着居然还动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大开着按在了我的头顶上，“你快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鸦—雀—无—声。”
　　-
　　“果子果子，你知道这支铅笔它姓什么？”
　　他一脸的高深莫测，我有些怀疑刚刚他问的是一个充满哲学道理的问题而不是一个脑筋急转弯。
　　“……姓2B？”
　　“噗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宋朗然的大笑响彻了整个班级，更甚至就连隔壁班的同学都扒在门框上问，宋朗然在笑什么。

　　3 他的文理科

　　高二文理分科，宋朗然选了理科，而我选了文科，让人焦头烂额的理化生，是压死我最后一丝丝想选理科的稻草。
　　在这个文科楼理科楼分开的学校，明明两栋楼只不过是面对面的距离，可就是怎么也见不到那个人，耳边少了一个人的叽叽喳喳，连心跳都变得平稳了许多。
　　新学期开学两周后的一个早晨，还没进教室就已经听到了教室里发出的爆笑声，那跟同学嬉笑打闹的人正是已经七十多天没见过的宋朗然。
　　他好像永远都那么开心，看见他的笑，心脏又开始变得活跃，强忍着激动与手足无措跟他开起了玩笑，“怎么啦，学理学不下去要回来了吗？”
　　“喂，人艰不拆啊，快快快快进去坐！”
　　他把我让进了座位之后一手撑着下巴偏着头看我，脸上的表情苦哈哈的，“怎么办理科真的好难！”
　　宋朗然看着我，他苦哈哈的表情被某种期望替代，看到他眼里的星星，我的脑袋乱糟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忽然伸过手来按在我的头顶，“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知道留一留我，让我回来，那我自己回来了，你欢不欢迎啊……”
　　鼓足勇气还能开玩笑的我这一刻突然溃不成军，宋朗然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用一兵一卒，很轻易就能击碎我的所有防线。
　　那个笨宋朗然，因为学不会理科辗转之后又回到我旁边的宋朗然，托某个笨蛋的福，我的新同桌赵进，他成了我有史以来同桌时间最短的一个人。
　　从此，我的耳边又有了无数个脑筋急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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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子果子，一片绿草地，来了一群羊，猜一个水果。”
　　“草没？是草莓！”
　　“又来了一群狼？”
　　“杨梅！”
　　“哎呦不得了了你变聪明了。”
　　我偏过头不看他，小声的嘀咕，“都这么久了，你的套路都没有变过。”
　　他笑了笑，声音低低的叫我的名字。
　　“果子。”
　　“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你一下。”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4 他的男子汉气概

　　“本届校园篮球赛高中部冠军是！高二一班！恭喜高二一班的同学们，请他们上来领奖！”
　　高中三年，一班一共参加过两次校园篮球赛，一次输给了高二的，一次打赢了高一的。
　　宋朗然作为代表在领奖台上发表讲话，释放着自己的魅力，“感谢学校和老师能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也感谢我的队友们和我亲爱的同学们！”
　　我站在台下，抱着他的校服外套，融在人群中奋力的拍着巴掌，脸蛋通红，掌心发烫。
　　颁奖还没结束，我被学生会的学长叫去商量下次学生会活动的主题，宋朗然的衣服，始终挂在我的臂弯里。
　　活动主题定好了，学校的人也几乎走完了，只有操场上零星几个同学在做大扫除的收尾工作。
　　在文科楼前跟学长告别，转身离开的时候被他抓住了手腕，“果子，等等。”
　　他伸过手来，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却看见学长从我的耳边拿下来一根白色的羽毛，那是学生会办公室挂在墙上的铺梦网上的羽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蹭到了头发上。
　　放学后的教学楼里空荡荡的，走廊上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的回声，我抱着宋朗然的衣服发愁，怎么办呢要不要带回家帮他洗洗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忽然打开的门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心突然跳到了嗓子眼，被这只手吓得不轻。
　　可那只手是宋朗然的。
　　确认手的主人那一瞬间，我变得有些紧张，小心脏七上八下，他怎么还没走啊他是在等我吗……还是他在等他的校服外套？
　　被他抓着的手腕开始跳动，更甚至于跳动的面积从他抓着的手腕开始向全身蔓延。
　　“果子你怎么才回来，学校发了奖金！老班让我们自己决定奖金用处！我们去撸串吧！”
　　那是班长的声音。
　　教室里有很多人，我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失落，宋朗然看上去有些不开心，他的手从我的腕间脱离，牵住了我的手，把我带到课桌边，“收拾一下，就等你了。”
　　我的指尖还在跳动，乱七八糟的往书包里塞东西。
　　宋朗然忽然趴在了我的桌上，他的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这么舍不得我的衣服啊，小果子，你是不是要被我的‘男子汗’气概给迷死了？”
　　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班长他们有没有离开教室，只依稀听见了桌椅碰撞的声音，而热火朝天讨论着吃哪家串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我看到他慢慢的靠近，而我闭上了眼睛。
　　额头吃痛，被宋朗然的手指弹了脑崩儿，我睁开眼睛，被期待紧张失落的情绪纠缠，眼角有些湿润。
　　而眼前的宋朗然，表情从不开心变成了恶狠狠，他仿佛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不，许，早，恋！”
　　我低头，想要藏住眼睛里的泪水，忍不住委屈，我早不早恋，难道不是取决于你吗宋朗然。

　　5 我的秘密

　　距离宋朗然让我不要早恋已经过去了一周，可却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他那时故作凶狠的表情，鼻尖的一颗棕色小痣，就连他颤抖的睫毛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想，我一定是得了相思病。
　　早上课间操过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课间过后我再也没有跟小姐妹在操场上溜达了。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我的桌上，暖洋洋的，我趴在桌上晒着太阳悄悄地偷看旁边的宋朗然，他的脸被阳光渡上了一层毛绒绒的光，鼻尖的棕色小痣若隐若现。
　　原本枕着手臂在玩手机的人突然放下了手机，我不着痕迹的别过了眼神，害怕偷看被他抓包。
　　“果子，你举个手我看看。”
　　我转头跟他对视，他依旧懒洋洋的侧趴在桌上，他的嘴角上扬，就连眼睛里也染上了笑意。
　　“……不要。”
　　莫名其妙的举手像个傻子。
　　“举一下吧举一下吧就一下！”
　　宋朗然在撒娇？
　　那一瞬间，我觉得男孩子可能是一种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可爱生物，我看看四周，没人会注意到我接下来傻兮兮的动作，于是缓缓的举起了右手。
　　就当我的手臂与桌面垂直的时候，宋朗然飞快的举起了左手，他的掌心贴住了我的掌心，微微张开手指，十指相扣。
　　“果子你的手好小，刚好能被我包住。”
　　宋朗然的笑容有很多种，帅气的笑，爽朗的笑，温暖的笑，坏坏的笑。
　　可他那时候的那个笑容搭配额头上的红印子，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但却足够让我记很久很久。
　　喜欢他是藏在我心里的秘密，我又怎么敢告诉他。

　　6 我的宋朗然

　　高三第二个学期宋朗然休学了，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就连曾经他亲手存进我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也被注销了。
　　那个爱闹爱笑爱篮球的宋朗然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只要他想藏起来，我便没有任何的办法找到他。
　　我的世界不会再有奇奇怪怪的脑筋急转弯，也不会再有人没完没了的叫我果子果子，那时候，我好像明白了那个曾经出现在了他眼睛里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即便在将来我会遇见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都不是宋朗然，我的宋朗然被我弄丢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给自己设限，十六到二十六岁，如果那人还是杳无音讯，那便放过自己各安天命。
　　“叮叮”
　　二十六岁的早晨，被一声短信铃声惊醒。
　　而宋朗然那个家伙，就在那时将我和他的往后余生都绑在了一起。
　　【果子，这一次，你愿意留一留我，让我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