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星星遇见太阳，当我遇见了你》Whalien莐

47、第四十六章

　　站在时代巨大的传送带上，人们必须加速奔跑，尽管会焦虑、会恐慌、会力不从心，但在无数叹息后一切必将转化为服从，服从我们这适者生存的规则，不断调整以适应它的节奏。为了更长久的未来，为了不成为落伍被抛下的个体，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前进。
　　周围的景色仿佛传送带两侧的布景，伴随着生命的生息而运转变换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布景的调色板用黄色一点点渗透至覆盖在世界的绿色，直至取而代之，世界仿佛有了颜色的厚度。树叶承受不及枯黄的脆弱，纷纷坠地，以祭奠这一轮回的终结。

　　硚长晨边放空边走在路上，被一个横空出现在她面前的女生吓了一大跳。那女生年龄应该和她相仿，化着成熟的妆，整个人被满满的自信包围。她拦下硚长晨，身后一个举着相机的人紧紧地跟着她。。
　　“你好，我是H大新闻系的学生，我们在就附近的交通设施做一个问卷调查，我是这个案子的记者。我采访你一下可以吗？”
　　还没等硚长晨反应过来，那女生直接开口：“你觉得这个路障实施的合理吗？有没有觉得它影响了你的出行？”
　　硚长晨先是一愣，看了看路边的路障，认真地说:“还好啊，没什么不方便的。施工需要嘛，过程坎坷很正常。”
　　那女生停了停，面带微笑地说：“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真的很方便吗？”她好像想暗示什么。
　　硚长晨却似乎没有接受到她想传递的讯息，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生收起笑容，“你应该说不方便。它影响你的出行就是不方便。”
　　硚长晨最不喜欢别人要求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她认真地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理论：“这些设施本身就是为便民而存在，为什么非要抓着建筑过程中的障碍小题大做，制造矛盾点，你不觉得没什么必要吗？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你强行要求别人回答你想要的答案，这样做也不具有采访随机性的意义了啊。”
　　那女生也无语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奇葩。“我们找的必须是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只有值得怀疑思考的问题才更具有新闻价值，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更有吸引力有看点。”
　　硚长晨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会遇见这样的所谓记者，“我也在一家传媒公司实习记者。可能我太理想化了，我心中的记者是不畏权贵黑暗，一心带人们了解真正客观真相的当代成舍我，而不是闲的没事干，为了博关注拼业绩甚至不顾真实性地编造新闻制造矛盾的trouble maker。真正的记者对于我尤其对于你们而言都是理想的。”

　　周旋之后，硚长晨总算和那个奇怪的女生分道走开了，两人心里都暗想永远不要和对方再见。

　　下午在郝老板的店没客人，何忆齐一个人在餐厅，还是那副一提父母就会有的表情。他帮忙收拾了一下吧台，等着一位不是很想见的人。

　　何忆齐心里很清楚，硚长晨是他父母不喜欢的那种女孩，没有知书达理的气质和已知的广阔前景，她与他们对自己儿子未来规划的蓝图不匹配。小女孩高中自己做荒唐事也就算了，还影响他们的儿子。自己心中的乖孩子自从高中认识了这个女孩，就开始变得叛逆、不听话，甚至高考自己乱改志愿，天天不知道在大学做些什么没有意义的事。出于现实逼迫的无奈，大学前三年可以当做他们给何忆齐放纵的假期，大四他们一定会让他在事情无法收拾之前回到正轨，只要何忆齐研究生考上清华北大的法律系，这几年的一切都可以只是他人生进阶的小插曲。所以他父母必须赶在考研开始之前赶紧让自己儿子和硚长晨了断，才能让他愿意走回他们早已给他安排好的路。
　　还好，他们知道了她。
　　她是他父母朋友的女儿，家境很好，在全国排名十分靠前的H大读新闻专业，长相成绩各方面优秀，很讨何父母的喜欢，是他们相中的女孩。
　　只要何忆齐和她在一起，这些爱何忆齐，声称为何忆齐好的人就可以顺顺利利扶正何忆齐的人生方向，让他走回“何忆齐”的路。
　　他就是这样的了解他们，了解他们打着爱和温情名义背后的自私和冷漠。

　　“诶我跟你说，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奇葩。我本来.....”
　　那女生说得热火朝天，何忆齐只是自顾自的喝水放空。他们都知道，他能每次出现已经是最好的配合了。

　　“.......那个女生居然说还好。我采访了那么多人，别人都能懂我的意图好歹都是顺应主题，就她说还好。她和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我让她配合我们，她还特别认真地跟我说一堆有的没的说我不对......”

　　何忆齐回过神。
　　他当然能猜出来是谁，他太了解她了，永远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管在什么场合，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特立独行”，还理直气壮地和别人争论。想想她自我认同，坚决努力捍卫自己态度的情景就好笑。

　　“你笑什么 。”她问。
　　“没什么。”他说。
　　“和她吵架不该给她留思考的时间。你节奏快点，她反应不过来，你就赢了。”何忆齐说。

　　“何忆齐何忆齐...”硚长晨跑进来，“跟你说我今天遇见一个超级不可理喻的人，她非让我说不好的....话。”她的视线停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在这？你认识何忆齐？”硚长晨的眼睛锁定着她。
　　她看了看何忆齐的反应，好像知道了硚长晨的身份，轻轻一笑:“那当然啦。我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很特殊。你可能以后得经常见到我了。”
　　硚长晨莫名有点慌，她不继续和那个女生接话，只是一直看着何忆齐，等待他口中的答案。
　　“我送你出去。”何忆齐对那女生说。
　　那个女生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冲硚长晨挥手再见。

　　何忆齐回来了，硚长晨始终盯着何忆齐，眼神不曾从他的眼睛上转移。何忆齐对这种认真坚定的目光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丝毫没有闪躲，不受任何影响。他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平静地说:“她叫夏茜。”
　　“然后呢？”
　　“没事了。”
　　“……她说关系特殊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何忆齐扭过头，硚长晨知道已经不可能有后半句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能问出来答案。只是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夏茜真的愈来愈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何忆齐对她的各种无聊邀请尽是面无表情的照单全收，让大家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像一个突然投下的不定时炸弹，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提醒着他们何忆齐有一件巨大的事瞒着大家。
　　最无法忍受的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硚长晨展现自己的优秀，突出硚长晨的渺小和不堪。硚长晨却也一次都没有反驳，也全是面带强挤微笑地照单全收。在何忆齐面前，她可能永远有一份不自信，所以在何忆齐告诉她之前，她的心都是虚的，底气全无。

　　她很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可是无形之间，她的话越来越少，放空的时间越来越多，对工作的热情一点点衰退，身上的太阳光芒好像随着秋色的加深在一点点消失。每次夏茜和何忆齐同屏出现，都能让硚长晨原本的各种笑变成勉强。
　　和赵辰宇越来越频繁地一起吃各种蛋糕甜点各种肉，慢慢强行成为了她疲倦生活唯一的调剂品。赵辰宇好像喂硚长晨吃肉喂上瘾了，为此，他几乎把北京好吃的搜罗了个遍。还好硚长晨最近工作量日益加大，课业忙，天天学校公司一匹马来回跑，消耗得也多，不然真的就要就此重下去了。

　　大家都能感受到硚长晨的心事，所以夏茜一来，余一biang就冲上去主动应和她，减少她冲硚长晨开的炮火，艾煜阳则在一旁闲坐，时不时开玩笑或调侃她一下灭灭她的威风。
　　肖雨童摆不出来什么好看的表情，只是一全程坐在硚长晨旁边接受比较。彭不染是唯一一个懒得做任何姿态的，夏茜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把戏，她懒得在这个做作又欺负硚长晨的自己看不上的人身上多浪费一个表情。
　　作为一个正常标准衡量的女生，她很优秀。但她和后来经常来找他们的赵辰宇大哥不同，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永远属于“别人”。她对硚长晨总有一种隐隐的敌意，对大家也总有一种敛不住的骄傲。

　　“何忆齐今天我想了一个文案特别厉害！”
　　“何忆齐我今天看了一个电影，我当时走在外面，看到最后边走边哭。”
　　“何忆齐我今天高数考得特别好！”

　　最近硚长晨和何忆齐的微信对话框全部都是硚长晨的自说自话，每一次出去都是硚长晨找何忆齐和大家一起，隔着屏幕硚长晨都能感觉到何忆齐的冰冷，走在一起也还是有满满的距离感。
　　在他日常漠不在意的冷淡的背后，硚长晨陷入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被他忽视而难过，赌气不理他又舍不得，看见他回微信或跟她说话又兴奋地重拾希望。跌入悲情的她越变越女，自己都嫌弃自己的不干脆。
　　何忆齐一起走路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甚至停下来，何忆齐却头也不回，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走，她只好叹口气，自己跑两步重新跟上。

　　一个正常的周末下午，硚长晨已不记得当时的天气，不记得当时的温度和天上的云，或者说她已不在意，只记得大家在根据地各有各的百无聊赖。
　　“夏茜好像是何忆齐的女朋友。”余一biang突然合上书说起来。
　　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硚长晨。

　　硚长晨眼神中的光瞬间被抽离，整个人黯淡起来。
　　肖雨扬一把薯片塞进余一biang的嘴里，“不可能！”
　　艾煜阳第一次选择沉默。
　　彭不染突然一脸正色，严肃地看着硚长晨，“我跟你说你不要每天张口闭口都是何忆齐了，不值得。也不要天天蹭上去给他发微信，你这样让他飘，显得你特别微不足道特别被动。”
　　“我也想啊。”硚长晨委屈地低下头，“可是我忍不住....”
　　彭不染递给硚长晨一包玉米片，“你也让赵辰宇别再带你乱吃了，本来脸就大，现在更圆了。烦的话多跟我们出去跑跑步，解压。”
　　硚长晨一下子站起来冲出去。
　　“你干嘛啊？”
　　“跑回学校！”

　　其实硚长晨有时候也会自己赌气不理何忆齐，但坚持的时间永远超不过一天就又原形毕露，差别只是发得多和发一条而已，何忆齐甚至根本没发现她的情绪变化。
　　由于见面的次数直线减少，硚长晨早已习惯性地每天向何忆齐分享自己的日常，甚至已产生了依赖。可如果何忆齐真的有小女女了，她还要这么继续缠着他打扰他吗？她怕受到自己道德的鄙视，于是陷入无止境的纠结和自我挣扎。
　　她很想问个清楚，何忆齐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女生真的是他的小女女吗？可她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什么关系，何忆齐面前永远保有的自卑感告诉她那个名义从来都是借来的，何忆齐后来也再无提起，也许他早就已经忘记或收回了。既然如此，她又要以什么名义问他。

　　硚长晨神情呆滞地走在回根据地的路上，一辆大气的吉普越野车从旁边突然停下，不停地冲她按喇叭。摇下车窗，居然是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