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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宁榛总有办法让席晴从发梢到毛细血管都紧绷起来。
      明明只是平淡的一句话。
      但她的视线,她平淡的语气,抓着席晴的手,水流冲洗的冰凉,和宁榛温热的手掌形成差异的对比。
      她问席晴在想谁。
      席晴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庄娴,她差点脱口而出,但临了咽了下去,垂着脑袋,像犯了错似的。
      “对不起,我走神了。”
      宁榛似乎不太高兴,“你弄伤了自己,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她擦干席晴的手,领着她去找烫伤药。
      实验室没这类药,宁榛去皮肤科问同事借了一管,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印着她无波无澜的眼,深不见底,镜片隔绝了她目光大部分的寒意,旁人眼里,宁医生一派严谨,受人尊敬。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你烫伤了?”
      皮肤科医生颇为诧异,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宁榛做事一丝不苟,不可能把自己烫伤这么不小心。
      宁榛接过烫伤药,“学生烫到了手。”
      那人这才发现,在宁榛身后的席晴,目光自她的脸上绕了一圈,打趣道:“军区医院你的学生都能开一个科了,不过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对一个学生这么体贴,时候不早了,早点结束吧,我看你那个学生,也挺累的,别太严苛了啊。”
      宁榛侧目看向席晴,她的情绪倒很好认,一脸的愧疚不安。
      “她很好。”
      宁榛淡淡道,拉着席晴出门,带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替她抹上药,清凉的感觉自烫伤处蔓延开来,席晴的手还有些刺痛,但好了很多。
      席晴坐在白日里似乎是患者坐着的椅子上,正对着办公桌,桌子上一台笔记本,和旁边一叠病历本。
      她发现自己总是给宁榛添乱。
      但同样席晴也不是自个儿闷沉的抑郁性格,她的目光跟随着宁榛,“我只是小烫伤,不要紧,时候还早,我们再回实验室,把剩下的做完吧,老师明早不是要赶文章吗?”
      宁榛的文章常年刊登在医学领域内有一定权威地位的杂志上,宁榛有时候会埋首在实验室里几天都不出来。
      她总是走的最晚,来的最早。
      她的优秀不是凭空得来的。
      摒弃席晴和宁榛某些不该回忆的往事,她是十分敬重欣赏宁榛的。
      更何况,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席晴不喜欢钻牛角尖,她说忘了,就一定会忘了那些不愉快,但当宁榛站在她面前,她的视线毫不收敛的落在她身上,仿佛被剥开外壳,只余下脆弱的里子,被肆无忌惮的审视。
      那些被遗忘的都通通卷土重来。
      席晴还是无法习惯宁榛偶尔过于专注的视线。
      老师是不会用这样的眸光去注视她的学生。
      “你这么拼命,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席晴一愣,随即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宁榛下颌微抬,将药膏放在桌上,指尖点上桌子,“欠人情的滋味很难过吗,席晴。还是,因为欠的是我的人情,所以格外急切要还清?”
      她总是十分敏锐,看透一切。
      席晴又被看透了,这让她很无力,她难道就不能有点小秘密而不被人看透吗?
      聪明人能不能给普通人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
      席晴抿着唇,郁闷似的鼓起了腮帮子,秀气的眉也潜意识微微皱起,“但这一定要还的啊!五万又不是五百!”
      宁榛:“你可以慢慢还,我不急。”
      席晴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相对,“可老师你对我太好了,您还介绍我去负责一位大人物的手术,虽然只是助手,但我感到很有负担。”
      “老师为学生筹谋,为你找出路,有什么不对?”
      宁榛轻轻笑了,像笑,又像只是动了动唇角,一个似是而非的有些温和的弧度,“席晴,你可以把这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如果席晴真是个软兔子,只怕就这么顺从接受了。
      但席晴是个偶尔梗起来很执着的兔子,她直视宁榛,柔软毫无杀伤力却很坦白的视线穿透镜片落入宁榛眼底。
      “是因为老师为学生谋划,还是因为我是特别的,所以老师才这样?”
      席晴心跳的飞快,她从不敢这样和宁榛硬着来,可她不想糊里糊涂的,有小娴的事糊里糊涂的就够了,总不能自己的事也糊里糊涂的。
      虽然她得到的结果,可能不太好。
      宁榛沉默片刻,“除了你,还有两位助手,都是我的学生,实习期间成绩优异,我推荐了她们,推荐你的理由也是一样,你一向是专业里拔得头筹的学生,为什么遇上这种事却怀疑自己的能力?”
      “还是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偏见的认为我是感情用事的人?”
      席晴:“我……”
      席晴的下巴蓦的被攥住,她的手修长有力,指腹有薄茧,许是当年在部队里留下的痕迹,她比席晴高一些,微微垂首时,那张冷冽的薄唇几乎快触碰到席晴的鼻尖。
      她生气了吗?席晴不知道。
      席晴很少见她真正生气过。
      但仅仅是这样垂首望着她,她说话很少委婉,果断冷淡,看似无趣禁欲,却像刀光剑影的战场,只一个余光,便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席晴几乎快喘不上气,慌乱的眼里很快蓄上了一汪湿润。
      像是被吓哭了。
      宁榛神色晦涩。
      声音略哑。
      “刚刚还亮出爪子,怎么现在又缩了回去?”
      席晴磕磕绊绊道:“没,没有,老师,我错了……”
      宁榛不想真的吓着她。
      在学校吓着她一回,席晴直接为了躲她放弃去军区医院,现在要吓着她,这孩子指不定跑到哪里去。
      宁榛松开了席晴的下巴。
      她静静看席晴低垂着头,被训似的乖巧,与其说是乖,不如说是害怕。
      宁榛从始至终都不是真的温柔的人。
      但她待席晴,是破天荒的极为耐心。
      “每天和我一样在实验室待这么晚,也是想还?席晴,慢慢还,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席晴除了答应还有别的回答吗。
      没有。
      “很晚了,回家吧。”
      “哦,好。”
      宁榛开车送席晴,她们顺路,席晴一路上坐的笔直,一声不吭。
      到了目的地,席晴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一气呵成,还记得礼貌,“老师再见!”
      说完就跑了。
      宁榛望着她的背影,捂着唇,掩去笑意。
      她很少笑。
      而跑上楼的席晴,整个人要炸,她跑了一半才记得公寓有电梯啊!她跑什么楼梯!跑到第八楼才想起来,乖乖等电梯。
      席晴脑子飞快运转,必须尽快还!先从五万开始吧,她要去贷款吗?去问庄娴借?但小娴肯定问什么用途,那肯定暴露啊?!还是再撒个娇问爸妈借点?
      席晴想了很多,来自于小动物对危险的极速反应。
      宁榛真的太可怕。
      席晴当学生时就特别怵她,不苟言笑,生理期请假都不同意!斯巴达!
      所以……
      直接给钱,宁榛一定生气。
      席晴蔫了。
      电梯“叮——”的一声开启,席晴平静下来,算了,慢慢还吧。
      席晴就不相信,宁榛真的完美万能,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如果哪天宁榛真的有事要她帮忙,席晴一定全力以赴!
      宁榛的住处距离席晴的公寓只两个街道的距离,她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刚熄火,宁景言打电话过来。
      宁榛接通,正准备下车,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位上席晴遗落下的一只唇膏,粉色的圆形小管,设计简洁。
      旋开盖子,乳白色的膏体顶端圆润,一看就是被持有者经常使用过的样子。
      夜色下,宁榛打量这只小东西,手机那边的宁景言并不知道自家老姐的心神早就不在电话上,自顾自道:“老姐,还记得你之前让我调查的那个姓庄的人吗?有个事,虽然不重要,但我想还是和你说一声,局里刚刚有人接到报案……”
      宁景言生平谁都不怕,老爹都不怕,就怕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从小就怕,想干坏事,他总是先和宁榛达成同一阵线才敢去干坏事,不然分分钟被碾压。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报案的人已经在局里了,正录口供呢。”
      宁榛将唇膏收起,“你做你的事,不用管,但如果有个叫席晴的人插手了,你再和我说。”
      宁景言:“行,我下个月生日老姐你什么时候……”
      宁榛挂断了通话。
      宁景言:“……”
      黑发的青年站在绿色盆栽前,神情空白,半晌,张牙舞爪挠头跺脚,气死了!!
      路过的同事懵逼的望着一向形象正经冷静的宁警官这么丧,手里端着的咖啡洒了也不知道。
      宁景言发现了他,立即收敛,微微礼貌点头,“今晚要加班了?”
      同事慢吞吞的喝了口咖啡,望着宁景言似乎还没从他快速变脸中回过神,“对啊,大半夜来个报案的,还和某个大医院有关,得熬夜了。”
      “嗯,我先下班了。”
      宁景言是刑事科的,和这种案子没什么关系,宁榛也说不需要管,他就直接下班了。
      同事刘然喝了一半咖啡,想着宁景言看起来沉稳,没想到也有那样的一面,难得,他咂咂嘴,去了办公桌,桌前坐着个人,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染着红发,耳朵上四颗耳钉,穿着相当朋克,坐那没个正形。
      “继续说吧,刚刚说到哪了?”
      刘然喝了口咖啡,等他继续。
      红毛轻咳一声,继续:“我手里有证据,我想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都几年过去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讨公道?”
      红毛卡词几秒,想了半天,想了个理由,“正义啊。”
      刘然一口咖啡差点呛死自己。
      “我最近知道,那个恶毒的女人居然当副院长了,她那样心狠手辣心思不正的人掌管医院,得害死多少人啊!所以,我不仅是为了自己,我还为了正义!”
      红毛说的都快感动自己了。
      刘然还在咳嗽,咖啡呛喉咙。
      但当红毛把所谓的证据给他时,刘然又被呛到了。
      “咳咳,文件夹?你准备的很充分啊,不会连律师都找好了吧?”
      刘然半开玩笑道。
      没成想红毛诧异点头:“你怎么知道?”
      刘然:“……”
      有备而来。
      庄家别墅。
      庄鹤在书房,杨慧兰在书房和他说了会儿话,就下楼进厨房,“方姨,我要你熬的燕窝好了没?”
      方姨:“隔水熬着呢,一会儿就好,太太,先生今晚还喝咖啡吗?”
      “他今晚不熬夜,我带杯牛奶上去。”
      杨慧兰说话面容含笑,她在庄家一向温婉示人,就算是在庄家待了二十多年的方姨,对杨慧兰也是有好感的。
      “娴娴今晚一直没回来吗?”
      “刚回来。”
      杨慧兰微楞,她还以为庄娴今晚不回来,庄鹤刚才还在书房发了脾气,自然是庄袁又打了电话回来,说庄娴去分院就知道乱逛,完全不懂和他分担事务。
      庄鹤对庄娴失望,她电话不接,人影不见,庄鹤气了好一会儿了。
      庄娴一宿未归更好,杨慧兰也懒得见她。
      那个丫头的眼睛,像极了乔冉。
      杨慧兰端着牛奶,在楼梯那碰上了庄娴,她一袭宝蓝色的半身裙,头发上喷了亮粉,身上夹带着酒气,不知从哪个酒吧里混完回来。
      “娴娴,我要上楼,请你让一让。”
      庄娴闻言干脆倚在了扶手上,手上一包饼干,吃的香的很,她目光盯着杨慧兰,“爸爸呢?”
      杨慧兰微笑:“你爸睡下了。”
      “不信,才九点,老头子什么时候会养生了。”
      杨慧兰:“你找你爸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庄娴摇头,“庄家的事自然和庄家人谈。”
      杨慧兰捏着杯子,硬是忍了下来,“娴娴,你这话太不礼貌了,你爸听到了又得气着。”
      “是得气,不过不是气我,是气你的好儿子。”
      庄娴吃光了饼干,拍拍手上的饼干屑,她半分不紧张,像谈论着饼干什么口味一样云淡风轻,笑意化开在她眼里,像能杀人的蜜糖。
      “庄袁私底下和医药公司联系的事,爸爸知道吗?暗地里哄抬药价,爸爸知道吗?”
      席晴眯了眯眸子,盯着杨慧兰镇定如常的脸:“或者换个问题,你知道吗?”
      杨慧兰轻笑:“娴娴,我知道你看你哥不顺眼,但说谎也要有个限度,这可不是玩笑,你要真怀疑你哥,你拿出证据才行。”
      杨慧兰轻轻推开挡路的庄娴,她保养的很好,气质温婉宜人,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
      “你才进医院多久,娴娴,别太冲动,这医院如你所说,总归是姓庄的,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家人的脚。”
      杨慧兰将牛奶杯塞进庄娴手里,“时候不早了,喝杯牛奶睡觉吧,你爸今天很累,你就当心疼心疼他。”
      庄娴垂眸看着牛奶杯,杨慧兰和她擦肩而过,她身上的香味让庄娴下意识皱眉。
      她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杨慧兰优雅得体的背影,倒还真看不出半点心虚破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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