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夕茶

25、狐仙大人怎么了

　　“嘀嗒。”
　　“嘀嗒。”
　　滴水声从浴室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就响在她身后。

　　女人死死地抓紧自己的被子，一动不动。

　　突然，厨房里放在橱柜里的烧水壶响起“嘟嘟嘟。”水开的声音，霎那间，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被无限放大在她耳朵边炸开，同时间，一阵轻笑声响起，笑声里夹杂着听不真切的声音。

　　像是在说。

　　‘还我的命，还我孩子。’

　　被子里氧气越发稀薄，女人的意识渐渐模糊，迷糊间她察觉到自己似乎咬紧牙关，又将被子狠狠地掀开，怒目圆瞪，声音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来啊，我不怕死，就是我杀了你，怎么样！你来杀了我啊！”

　　-
　　半空花园14栋四十四层，左边房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拿着手绢边擦汗边说：“小姐，您确定要这间呢，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这间房和对面那间都发生过命案。”

　　直到话音落下，始终低着头的女人才将下巴抬了起来，她轻轻笑了笑：“什么命案？”

　　“哎呀我去，你压根不知道这儿发生过命案？那你还联系我做什么？”男人语气越来越差，他觉得站这儿还能闻到血腥味儿，只想赶快结束这单出去，但怎么也没想到碰上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何小甜捏捏书包带，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才勉强开口：“我看这儿挺便宜的。”

　　“便宜？呵，”男人扭了扭腰，更显妖娆，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屑：“当然便宜啊，你看的这间死过一个女人，哎哟那死状，我都不敢回想，就跟什么东西从她肚子里出来似的，心肝脾胃肾，再加个肠子，散一地。”

　　何小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刚刚查出来的页面，‘半空花园接连发生两起命案，起因究竟为何。’

　　她手机划拉着，往下拉了拉，在图片的位置停了下来。

　　图片上打着马赛克，依然能看出来，是一个大人一个孩子，大人的头被割了下来，孩子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散在外面。

　　男人凑过来看着何小甜手机上的照片，惊呼一声：“哎对对对，就是这个！后来死的那女人和这孩子死状一模一样。”

　　“嗯。”何小甜收起手机，重新看着男人：“便宜点吧，租金每个月三百可以么。”

　　“大姐，半空花园在广电大厦旁边，除了这两个房子，其余房子都要至少七千一个月，五百一个月您都要讲价？活不起了吧？”

　　“是啊，”何小甜笑了：“不然谁愿意住凶宅？”

　　男人抱起胳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何小甜，最后在心里对她下了基本评断——脸蛋很不错，一身淘宝货，看那质量，从头到脚加起来不到两百。

　　“算了算了，”男人摆摆手：“空着也是空着，租给你了。”

　　“嗯。”何小甜拎起行李往屋里走，男人在她身后喊：“收拾完下楼找我，我姓何。”

　　“嗯。”何小甜嗯完才想起说：“我也姓何。”

　　后一句男人根本没听到，他早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跑没影了。

　　何小甜将行李拉进房内，关好房门后背贴着门，微垂着眼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仔细看也能看到她的双拳正微微用力，片刻后白色粉末从她指缝间飘散出去。

　　很快，空气中飘出丝丝缕缕的血线，何小甜抬眸，微眯了下眼，接着拎起行李绕过那些血线走去卧室。

　　刚走到卧室门口，何小甜不悦地皱了皱眉。

　　轻声说了句：“为什么选这儿杀啊。”

　　回答她的是空气中低沉地哀鸣，也像是从窗外发出的风鸣声。

　　她把行李扔到床边，整个人躺了上去，三秒后又弹了起来。

　　皱起眉拎着行李走到客厅。

　　看着客厅中唯一的沙发摇摇头：“不是吧，你非要在卧室杀这个人么？”

　　这次连风声都没有了。

　　-
　　半空花园租房处紧邻售楼处，两个部门的工作人员此时正端着茶杯坐在外面圆桌前喝一口茶往杯子里吐一吐茶叶。

　　“你说，能租这样房子的，经济条件那得是多差啊？”作为这群人里最为年长的老张，开口道。

　　座位紧邻他的何经理摇摇头，悠然开口：“不管啊，反正这房子我是租出去了，你们赶紧的，把输给我的钱转给我啊。”

　　三天前，售楼处的人打了堵，谁能把两凶宅的其中一间租出去，每人转给他一千五百元，如果两间都能租出去，翻倍再加五百，也就是三千五。

　　老何兜里的手机陆陆续续弹出收钱信息，他满意地摇头晃脑半眯着眼睛晒太阳，突然，眼前一暗。

　　“谁啊？”

　　“是我。”何小甜冷脸冷声，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寒意。

　　“行吧，我的财星来了。”老何睁开眼笑着起身。

　　何小甜跟着他进去把租房信息办好，押一付三，一共是一千二百元，何小甜选择了三种支付，微信转账七十元，现金二百三十元，支付宝九百元。

　　这种凑钱的支付方式把老何看得不落忍：“姑娘还有吃饭钱么？”

　　“没有。”何小甜摇摇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头。

　　老何看着她收拾合同，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说：“我看你长挺俊的，要不这样吧，给你介绍点儿活。”

　　“什么活儿？”何小甜难得抬头。

　　“古宴酒吧推酒员。”

　　何小甜再次把头低下，收拾好合同转身离开。

　　古宴酒吧，出了名的乱，那里面什么人都有，进去那里工作的人，没有几个能好好出来的，何小甜倒不是怕那地方乱，她只是懒得惹事，也不愿意和这群普通人牵扯太多。

　　从门口的超市买了几袋泡面后，何小甜重新回到凶宅，躺到沙发上按时间回复微信消息。

　　消息不多，总共三条。

　　‘我要出道’节目组制片——“何小姐，节目组统一服装费我们已经收到，期待您在节目中的精彩表现。”

　　何小甜——“好的，谢谢。”

　　学校表演课代班老师发来消息——“甜甜，学校里关于你家里的传言是真的么？”

　　这次何小甜直接回了语音：“老师，您是想问关于我养父母和我断绝关系的事么？”

　　老师那头回得也很快：“是。”

　　“是真的。”

　　“......学费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不用了。”何小甜道：“我打算参加选秀。”

　　最后一条是她聊了很久的网友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啊，凶宅住的还开心？”

　　她嘴角微扬，难得的露出笑容：“很开心。”

　　回复完，手机扔在一旁，过了会儿对面发来消息。

　　“明晚十二点去看你。”

　　“为什么是晚上十二点？”

　　“这不是为了符合凶宅的气质么。”

　　何小甜没再回复，她很困，特别特别困，已经连着半个月没好好睡一觉了。

　　半个月前，她还是何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衣食无忧父母恩爱，结果某天雨夜里，何家父母出门赴约把何小甜一个人留在家里，她点了个外卖，开门的时候看到外卖员手上带着尸斑，何小甜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接过外卖后低声问到：“你怎么死的？”

　　那外卖员愣了愣，整个脑袋迅速憋了起来，眼球爆出鲜血溅了何小甜整张脸，她冷着脸抬起眸子看了那人一眼，而后将门关上。

　　门口的外卖员还在一下下拿拳头砸门，何小甜背对着门，抬手抹了把脸后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拼命回忆着普通人看到这种情况该是什么反应，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便直接坐到了地上，静静地听着敲门声，还有门外吱吱嘎嘎的声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门口传来开门声，此时的何小甜已经站起来，浑身是血地看着何母，何母当下冷下脸来。

　　当晚将何小甜的身世说了个大概。

　　何小甜是赶尸村扔到山上的孩子，被他们夫妇捡回来抚养，原本家里老人并不同意，认为赶尸村本身不吉利，被扔出来的孩子更不吉利，但那时候何父何母没有自己的孩子，又对这孩子喜欢的厉害，便不顾反对把她给留了下来。

　　事实上自从何小甜从很小的时候便表现的与其他孩子不同，他们在不断刷新自己的承受力。

　　可这夜的事，何父何母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们坐在何小甜面前，字斟句酌地说：“刚刚小区门口看到地上有一大摊血，家门口也看到了血。”

　　“你看到什么了对么？”

　　何小甜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弟弟何毕今天在学校里没回来，他要是回来了，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被溅一身的血？”何母道。

　　何小甜再次点点头，二十年来，何母每次说些严肃的事情都会是这样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一直暗示到何小甜说出何母心中所想。

　　“何毕跟你最亲，你遇上这些事，你觉得他会不会想要帮你？”何母再问：“你小时候被黑猫追着抓，何毕挡在你前面，现在胸口还有当时被抓疤痕，你小时候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但那些没什么大不了，这个世界很包容，能够接受不同的人，但是今天和以往不同，那些东西已经开始找上你。”

　　何小甜静静地听着，片刻后点了点头。

　　何母便继续说道：“传闻那些东西会闻出赶尸村人血液的味道，你们天生为奴，原本我是不信的，可今天的情况，妈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妈，我搬出去住吧。”何小甜抬头，露出艳丽的脸蛋。

　　何母看着她，到底还是点了头：“这样吧，等你找到住处再搬出去。”

　　但后来，何小甜坐车看到车门上有小孩子的手印，那孩子跟着她回了何家，当晚何母被吓得摔倒在卧室门口，何父一怒之后将何小甜连人带行李的扔了出去。

　　何小甜人缘不算好，整个社交圈里每天和她联系的也不过是那位网友，也只有那位网友知道她情况。

　　在网吧里睡过两天后，何小甜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半空花园14号楼四十四栋有你想要的答案。

　　何小甜截图发给网友，在确认不是他恶作剧发来的消息后回了个‘好’字。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理解范围，正常的人类思维无法解释这些问题。

　　见鬼见到麻木，但却依然睡不着觉。

　　在第五天，匿名短信再次出现在她的手机上——53号公路，去那儿睡觉试试。

　　何小甜很听话，去了，当晚睡得很好，只不过第二天被扔进了警察局，警察询问何小甜为何出现在公墓区，何小甜只说：“迷路了，真的迷路了。”

　　没有作案动机，不构成犯罪，何小甜重新回到网吧，一直睁着眼到今天。

　　躺在沙发里，何小甜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一件件怪事，一个人十天不睡觉竟然还可以活着，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可以捏爆空气，可以让空气中的东西显形，这种事普通人类做不到。

　　而最诡异的变化还是，何小甜要在煞气浓重的地方才能睡觉，才能熟睡。

　　她实在太困了。

　　意识逐渐涣散，视线开始不聚焦，恍惚间，仿佛看到一道金光落到身边。

　　那金光走近她，在她耳边呢喃般地说：“死侍。”

---

作者有话要说：　　1、环境昏暗的办公室里，窗帘被紧紧拉上，不透半点光，唯一的光源是徐其晔办公桌上的那盏台灯，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忽然抬头透过镜片看向乔念，微微蹙眉：“你不信我。”
　　
　　2、“对不起，我不想自杀。”乔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