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水心清湄

2、一

　　第一章

　　“阿爹，月前我打的鹿皮终于卖出去了，得了十两银子。”陆七月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手上的布条，布条里两锭雪白的银子让屋里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陆七月向一旁窗边照顾阿爹的嫂嫂刘氏：“嫂嫂，你都收着，拿着银子去都给阿爹买些药来，阿爹也能好得快些。”

　　刘氏没收银子，而是看向陆七月的兄长陆元，见陆元点了点头示意她收下，刘氏才收了起来。陆元将陆七月拉到身边仔细打量一二，见七月没事方放心下来，“你去洗脸吧！”陆七月笑着点了点头。

　　陆七月去了后面的小茅草舍里将屏风草汁液涂在了脸上，好一会儿，她才将脸上的枯黄给洗干净了，看到水中的样子她有些难过，她之前被阿爹阿娘看着不能出门，随着阿爹腿伤，她终于可以出门了，她也在努力将自己晒黑一些，然而她出没林子一个月，也没能让自己的脸变成另外的颜色。

　　回到了屋里，嫂嫂不在了，陆七月见阿爹想起身，忙过去帮忙，不过屋里的陆元动作更快。阿爹起来后剧烈咳嗽几声，让陆七月担忧得厉害。这时候，嫂嫂又进来了，陆七月不由一怔，她问道：“嫂嫂，你没有去寻县城吗？”刘氏摇了摇头，正待和陆七月解释，谁知阿爹说了：“你今儿个带着硝制好的鹿皮进城，我就和你阿兄说了，不管卖了多少银子都得留着……”说到这里，他颇为无奈。

　　“我腿也就这样了，再多吃药也好不了，这银子不如给咱们家都添点田地，咱们家有了田，七月你也就不用上山去了。”

　　陆七月知道阿爹这样做是理智的，不过她是不愿的，自家是猎户，无田无地只能靠打猎过活，以前阿爹本事大，她自然不需要去，可阿爹月前进山被野猪伤了，救回来一条命后但腿废了，家里生计已断。大哥弱质芊芊的连农家女人都不如。这数来数去，只有她身体最好，阿爹又疼她，自小教她打猎，她的技术不差，之前阿爹不让她进山，但如今家里顶梁柱倒了，她也就只能上山了。

　　上了山她才知打猎多难，山中危险多，豺狼虎豹虽然少见，但毒蛇多得是，加上丛林还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和毒虫，饶是她射箭的手艺不属于阿爹，她也是收获甚少，每日能打回一只野鸡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好在她前些日子运气不错，遇见了一只鹿，她眼疾手快还将鹿射中了，不过射中的鹿跑得更快，她只能便追边射，虽然成功狩猎到了鹿，但因为伤口过多，鹿皮的价值大大减少。她硝制了十日，也只是让鹿皮显得稍微能用一些，一张完整的鹿皮价格至少有五十两，她这张十两银子能卖出去已经是幸运的事了。

　　十两银子能干什么？在这天林村八两一亩良田，五两一亩普通田，她们只能买两亩普通田，两亩普通田种最多收获两石，如今粮食在每石300文，一年只能一种也就是600文，每年田赋二十文，丁税500文，这般过下去，一家七口能吃什么，这还是如今天下太平，无落无旱无杂税的时候，阿爹曾说他小时候那会乱，各种杂税加起来，每户每年交一千三百文都有。

　　陆七月不禁失落，若是完整的鹿皮就好了，五十两银子，家里的田地多一些也就不会有如今困境。可若是没有她多射的几箭，也许鹿都会跑了，她不该有如此贪恋的，有了十两银子，可不也是一件喜事？

　　“若是你娘还在就好了，你娘主意多。”

　　陆七月沉默了一下，三年前，阿娘带着她去钱江探亲，回来遭受匪人，阿娘为了保护她就去了。她也因此受到惊吓，记忆都停留在去钱江前。

　　陆二虎见陆七月的模样，知道女儿想娘了，他转移话题，念叨道：“七月，你如今是大姑娘了，正是寻个好人家的时候，月前那位贵人已经惹得你被村里头的人闲话了，你这若是还往山上跑，这附近的好人家只怕都说不上了。”

　　陆七月一听，眼眶有些红，她说道：“阿爹说这些做什么，她们说她们的，我们不搭理就是，我的夫家若是不信我，我又何必嫁过去。”

　　“七月别说气话，你阿爹就盼着你说个好人家。”陆元也劝说道。

　　见七月依旧难过，陆元安慰说道：“其实大家也就说说，都是自家村子里的，哪会真有什么误会，大家也都看见了，你对那位贵人根本就是冷言冷语，后来都不曾搭理，妹妹你长得这么好看，村里多的是好人家想托媒人来求娶妹妹你。阿桃，你说是不是？”

　　阿桃就是嫂嫂刘氏，刘氏低下头去，她是个老实性子，最是不会说谎了。公公没出事前，别说村里的好人家了，县城里的一些好人家也经不住儿子的请求想来求娶自家妹妹，这其中好包括自己的亲弟弟，但公公出事后，七月进了山，背着一头鹿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村子里后，这村里头求娶的声音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哪怕有那么几个男儿还是想娶，也是被家里头给打了，就像她弟弟，被她阿爹打得起不来床。

　　后来，一位贵人出现在村子里，贵人对七月甚是殷勤，常常给家里头送礼，哪怕自家将东西都退回去了，可村里头不但没有体谅，反而惹得七月被村里闲话更多了些，前些日子她去河边洗衣服，旁边的妇人就在一旁说着闲话，这话里的意思也是月前那贵人会送她们家那么贵重的东西，定是七月和那贵人有了什么苟且，还问她，七月什么时候可以被贵人抬进门。

　　她不会说话，只能躲着离开，谁知道她转身还能听到村里说那贵人只送礼，不抬七月过门，可见贵人只是对七月玩玩。七月的命啊，真是苦！

　　不过，她其实也不懂公公和七月的，那贵人一身气派，长得也好看，他多次求见七月，可见对七月甚是满意的，七月只需讨好一二，讨个名分定然不难，对于他们这种猎户身份而言，哪怕是县城的小地主为妾都是顶好的亲事了，更别说那贵人更像是出身士族，士族权贵人家的妾室，便是县城财主家的女儿都是乐意的。

　　前些日子，县城柳家的姑娘据说嫁给了商州士族陈家二公子为妾，商州陈家做官的就有十几个，听说族长的兄弟还是三品京官，这样的大人物家族，听说县令夫人都给柳家姑娘添了妆，柳家更是搭上了关系，让自家儿子去了陈家族学。

　　这可把县城大部分的家族羡慕坏了，随着柳家姑娘生下了陈家的子嗣，这柳家可瞬间了不得了，原本就是县城普通的地主，这一下子成了他们平安县第一大户，柳老爷子过寿，县尊大人都亲去了。

　　据说，还有很多县城的富户给柳家送礼，就为了让柳家姑娘向陈二公子说说情，让他们也能出些读书人好被士族举官。

　　这年头想要做官，除了士族推荐考试，就只有声名鹊起的有才之士才有可能为郡县太守察觉而举荐。除此之外，别无她法，这导致这个世界，士庶分明，寒门能出头的机会太守，若能攀附权贵改变门庭的，这年头的大多数人家愿意付出一切。

　　七月为什么惹得村里的闲话为什么这么多，不过是七月这事其实是村里农户女儿都羡慕不来的好事。可这样好的亲事，七月却还躲着避着，实在让她难以理解。同样的，公公和夫君也支持七月，这让她更不明白，毕竟又不是被权贵买走做歌舞妓。

　　陆七月低着头不说话，道理她明白的，自从她的模样越来越好，她若不尽快找个好人家嫁了，未来只怕她都没机会嫁个好人家了。她的阿娘还在世的时候，就抱着她叹气为何会生个女儿，那么多年她知道阿娘并不是嫌弃她，而是觉得这个对女性充满恶意的年代，女儿家总是会多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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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册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