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小哥去哪呀》随舟野鹤

1、全文

　　正是深夜。

　　他静静躺在床上，过人的耳力让他能清楚地听到身边那人急促的心跳声。对方似乎是做梦了，气息紊乱，不小心搭在他身上的手指抽搐一样不自然地颤抖。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给对方倒一杯水。

　　他轻巧地起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就在他刚离开床边的时候，一只手从他的背后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哥，你要去哪儿？”

　　对方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迷茫，他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回过头，安抚地亲了亲对方无神的眼睛。

　　“去倒水。”

　　对方渐渐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缩回了被子里。

　　他站起身，夜视能力极佳的眼睛却看见对方下意识地团了团身体，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再弯腰理了理对方有些长了的鬓角。“马上就回来。”他低声保证。

　　对方身子一颤，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嗯。

　　他快步走出卧室，好在保温壶里还有热水。他拿了个杯子倒了水，想了想，又拿出蜂蜜罐子往水里加了勺蜂蜜。

　　回到卧室，对方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听见响声却瞬间抬起了头，看着端着水的他走近。

　　“喝点水。”他无奈地扯开对方的被子，把人挖了出来，然后把杯子递过去。

　　对方捧着杯子喝水，一双眼睛仍旧不忘盯紧了他。他看着对方把水喝完，接过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抱住那个一直看着他的人道：“睡吧。”

　　对方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吴邪的精神状态不对，要追溯到三年之前。

　　彼时张起灵还躺在长白山底，在那门后听着水声细数着和吴邪约定之期的到来。

　　可是他没想到，在第七年刚过了一半的时候，吴邪单枪匹马闯进了终极。

　　当时的情况十分凶险，哪怕是张起灵在回想的时候都不禁心惊胆战。火红的岩浆携着白色的蒸汽从最深的地底汹涌而出，翻滚着吞噬终极里的一切，岩石被层层汽化，脚下的地面已经滚烫发软。

　　吴邪缔造了这一切，携着火浪和扭曲的空气一步步走来，正站在张起灵对面看着他，脸上还带着血迹和灰尘。

　　张起灵从来没想过，吴邪的胆子会这么大。来自地底的火焰即将吞噬一切，然而张起灵却清楚的感知到了终极的无力。他不知道吴邪做了什么，只知道对方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不该来。”张起灵冷冷地看着吴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终极已经显得虚弱不堪，他们还是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吴邪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就连神色都是当初那副面对危险时的惊慌样子，一如既往地扯着他喊：“小哥，快走，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本来就来不及了。张起灵在心里回答，但既然难免一死，满足吴邪的要求没什么不好。

　　吴邪在张起灵的心里一直是特别的，这种特别源自什么张起灵也说不清，但此刻他愿意为这种特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拉着吴邪往出口跑，尽管他更想在最后一刻再看看吴邪，不用说话，只要看看就可以。

　　他们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张起灵忍不住分心了，出口遥远得看不到，吴邪的面容却近在咫尺。他对人类的面容没有什么鉴赏能力，美丑在地下是没有丝毫意义的。但吴邪不一样——他说不清为什么，但吴邪就是不一样。

　　感情。他在心里默念，这是他母亲用生命为他留存的软弱和生机。

　　吴邪拼了命的奔跑，他们的手还紧紧连在一起。脚下的地面烫得厉害，吴邪已经下意识开始减少脚底和地面接触的面积。张起灵想了想，一个前冲，双手青筋暴起，生生在维持奔跑的情况下把吴邪拦腰抱了起来。

　　“到我背后去。”张起灵沉声道，哪怕抱着吴邪，他的速度却不降反升。吴邪没说话，只是借着张起灵手臂的托举爬到了张起灵的后背上，动作很艰难，却因为张起灵的稳重进行得十分顺利。

　　背着吴邪的张起灵跑得很稳，吴邪抱着他的脖子，心跳的声音离他这么近。

　　张起灵突然明悟了世人渴求长生，厌恶死亡的道理，因为他现在就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希望死亡来得更慢一点。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怕死，在吴邪出现的那一刻却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

　　可是岩浆已经太近了。

　　张起灵看到了那扇青铜门，不知不觉他竟然真的跑到了出口。可剩下的时间依然来不及了，他紧了紧托住吴邪大腿的手，决定到时候拼死把吴邪扔出去，岩浆应该不会追出来，只希望不要把人扔到岩石上撞坏了就好。

　　然而他却低估了吴邪的能力，吴邪可不是来送死的，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青铜门外已经站好了接应的人，一个个盯着张起灵身后一块块陷落的地面和涌出的赤色岩浆神情惊叹，同时有条不紊地进行支援。

　　死里逃生，吴邪也放松了紧绷的肢体，抱着张起灵脖子的手却迟迟不肯放开。

　　出去的过程中，吴邪轻描淡写地讲了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然而张起灵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字里行间埋藏着怎样数不尽的惊心动魄。

　　张起灵从未想过吴邪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个多么出色的吴邪。

　　周围的伙计好奇地盯着他看，人群中张起灵注视着吴邪苍白冷静的面孔，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去路。

　　张起灵连名字都代表着他所背负的使命，当一切真的平静下来，他反而不知道如何生活。他想他该和吴邪道别，也许在二道白河的火车站，也许在杭州下火车的时候，也许在他们沿途停留的某个地方，他会给吴邪留张纸条，做最后一次不告而别。

　　他这么想了很多次，却直到踏进了吴邪的家门也没有付诸行动。吴邪看他看得很紧，他对自己说，反正再也无事可做，何不顺应吴邪的安排。

　　张起灵想走，没人能把他留下。后来他无数次庆幸甚至后怕，如果当初自己真的选择一走了之，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好在世事没有如果，以吴邪在他心里占据的特殊位置，他注定会留下。

　　一如当初，他是怎样鬼使神差地在霍老太太面前对吴邪说：“带我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张起灵一直住在吴邪家里。也是在这时候，他发觉了吴邪对他超乎想象的关注度。当时他还没想到吴邪对他抱有怎样一种病态的执念，只觉得对方可能是一时的在意，毕竟自己消失了七年，而七年前一切还很正常。

　　张起灵在吴邪家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单调却让人沉迷。吴邪和他相处很好，有时候张起灵甚至恍惚中以为自己一直和吴邪这样默契平静地生活在一起。这是幻想，却大可以是他们的未来，毕竟吴邪说过不会娶妻，张起灵更不会接纳一个陌生的女人。

　　直到有一次他出门见张家族人，因为吴邪当时在书房里处理吴家的事情，就没特意和吴邪打招呼。

　　找不见张起灵的吴邪几乎发了疯。他发动了道上所有的人脉，最后在张起灵拎着一袋蔬菜回来时崩溃一样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思维混乱，完全虚脱了。

　　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啪”地引爆了埋藏在平静日常下的暗流涌动，让其掀起滔天的浪潮，摧枯拉朽般推翻了所有虚假的和平表象。

　　张起灵没法把吴邪送进医院治疗，吴邪离不了他，最后只能给解雨臣打电话。这个陪同吴邪一起上长白山的解家当家对张起灵一直态度冷淡，却是真的关心吴邪这个发小。然而听了张起灵的描述，他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造孽啊。”

　　解雨臣对吴邪的状况没有丝毫意外，他例行公事一样用最死板的语气讲了他知道的有关吴邪的一切。张起灵从他那里得到了完完整整的、关于吴邪事迹的描述，关于那些轻描淡写中的惊心动魄。

　　现在的情况是，负载了太多蛇毒的吴邪精神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他变得神经质且极度不安，好在在他心里还有一个象征着绝对安全的张起灵，但这个安全坐标却深埋在长白山几千米深的地底。这也是吴邪等不到十年的原因之一，否则等张起灵出来，估计就要去精神病院找他了。

　　事实证明接到张起灵之后吴邪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可惜张起灵本身是个失踪专业户，这就埋下了相当大的隐患——吴邪总会担心张起灵有一天会再次消失。

　　解雨臣交代清楚了情况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张起灵坐在吴邪床边，一只胳膊还被吴邪紧紧抓住。他思考着解雨臣的话，一边却忍不住去想吴邪。

　　吴邪从来不是个狠人，却对他自己下了那么狠的手，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听解雨臣的意思，吴邪今后是离不开他张起灵了。

　　张起灵心说他要负起责任来，一面心里也微微有些窃喜。

　　吴邪选了张起灵作为最安全的象征，哪怕这个象征总会失踪，吴邪也选择了他。

　　张起灵想起他在戈壁滩上和吴邪说过的话，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幻影，无所谓存在不存在。而此刻吴邪却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赋予了他新的存在意义，一个新的身份，无关“张起灵”，只是吴邪的安全感，他如果消失了，吴邪会发疯，会翻天覆地把他找回来。

　　他不禁卑劣地感到了喜悦。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从那天开始，吴邪不再掩饰他对张起灵的执念，要他二十四小时都在自己的视野里。张起灵搬进了吴邪的主卧，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形影随侧。

　　哪怕张起灵晚上去倒杯水，也会惊动浅眠的吴邪。

　　很多很多年以后。

　　张起灵在厨房，正给自己倒一杯温水，就听见卧室那边砰砰砰砰一阵乱响。他赶忙端着水往回赶，到了卧室门口，果然看见吴邪摔坐在地板上哼哼唧唧。

　　“小哥，你去哪儿了……”

　　“去倒杯水。”张起灵把人扶上床，自己也躺了上去，把杯子往吴邪那边凑凑。“渴了吧。”

　　吴邪就着张起灵的手喝了半杯，剩下的给张起灵留着。两个人分着喝完一杯水，张起灵按灭了床头灯，拍了拍吴邪，低声说：“睡吧。”

　　两个人就这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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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着520发表。宣泄一下单身狗的疼痛。

　　最近不是很懂自己，总觉得不自觉地朝着矫情和虐拐。

　　如果不知今夕的番外不甜，你们会打我嘛？还有点梗，我估计还得再等个百八十年……最近状态不好，不适合码字。【严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