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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温珑当真是知道定王的,几年前还远远的见过他一次。那是在一次宫廷盛筵上,所有人都在推杯换盏恭贺新喜,有人却早早的离了席,还是自皇上的殿后离开。她感到奇怪,便问那人是谁,身侧的两位皇子便告诉她,那是定王,他们的亲叔叔。

      那天她坐得远,依稀瞧见那人掩唇咳嗽,身着长袍,是个清瘦的身影。

      那时她还未长成,依然是一副玩世心性,所以就算好奇,问出了答案也便罢了,那是与她无关的人,她并太感兴趣。而在之后,她未再见过定王,也就未在想起还有那么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一纸诏书竟将他们两人牵到了一起。

      留春园里,温珑倚在窗前软椅上,整个人寂静一片。她的衣裳已经换下,虽然上面根本不曾沾上一点污迹。

      外面,留珠留香一等丫鬟皆跪着,是在受着责罚。

      庞峥说:你们身为小姐身边的人,竟让小姐身处险境,该当何罪!

      于他来说,当危险来袭时,她们理当挡在前面。如今她们反应不及,护主不力,如何不该受惩处。所以,一众丫鬟都在庭院里跪足了一个时辰。

      丫鬟们低着头,各自自省。留珠满脸羞惭暗暗垂泪,留香却只是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温珑看着她们,未曾阻拦,她未曾想过因这些事情怪罪她们,可是她的心中也实在太过萧瑟。

      她的身边,当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

      庞峥擅自做主,她也只好保持沉默。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虽然外面的人早已散开,虽然她面上看着毫无所谓依旧淡定,可是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芥蒂的。

      可是她能怪谁呢?

      庞峥断了江连琛一条腿,江家老太太才上门辱骂,可是这能怪他么?

      父亲势大引起猜忌,身为“质子”的她便只能择一无闻夫婿嫁之所以才选中了江连琛,这能怪父亲么?

      总归是没意思的很。

      “小姐,大老爷来了。”这时,一位小丫鬟静声靠近,又轻轻说道。

      温珑回神,微微坐正了身子,又打起了精神。

      庞叙从门口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是个四十多岁的人,留着薄须,举止间看得出的老成仁慈。

      “伯父。”温珑微微一笑,一如往常的软糯天真。

      庞叙看着,却是有些心疼。之前发生的事他已有听说,他也就是为着此事才匆匆赶了过来。弟弟唯一的女儿托他看顾他没看顾好,他如何心安。

      她也一贯的逞强,遇着什么事都放心里,不肯说。

      “我听说皇上将你赐婚给了定王?”既然她不愿说,他也就不再提,总归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庞叙在椅子中坐下,又轻声询问。这件事才是他来此的最主要目的。

      温珑心里也知道,便将桌上圣旨递了过去,“伯父您也不知情吗?”

      庞叙摇头,将圣旨接过去细细的看了几遍。只是无论怎么看,都没能看出更多的细节。

      皇上这一举,当真是难以琢磨。

      想了想,他只是温声说道:“定王此人,我对他有些许了解,皇上长他十六岁,他今年应该二十七的样子。他是先太后所生,先太后晚来得子,生他时难产便没能保住自己的命,之后他就由先太妃、也就是皇上的生母陈贵妃所照养。他原先也是身体康健之人,并且骁勇善战,堪称军中翘楚。只是十余年大齐派来刺客欲刺杀皇上,他为皇上挡了一支毒箭后,便从此消了声息。据说那支毒箭极为厉害,并且伤及了肺腑,虽然皇上寻遍良医为他诊治,但到底不能根除。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府中休养,不出门,也不迎客,早先前他还会参加每年的祭祀大典,可是后来他已就连年缺席了。我上一次见他也还是五年前的事,如今也当真不知道他是何境况……”说到最后,他又皱起了眉头。

      他的眉间有深壑,是这些年常常凝神思索的缘故。胞弟在南疆为人忌惮,他一人在引都照拂后人,虽无凶险,到底殚精竭虑。他本是与世无争的人,这些年便尤为疲倦。

      只是事情不曾明朗,他也不好跟温珑多说,只能作些浮于表面的言辞。在他眼里,虽然温珑一年年长大,渐渐有了难以揣测的心思,可到底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温珑却如何不知他的心中所想,境况如何?自然是不容乐观。一个病了多年都不见好的人,又如何会突然好了。

      她甚至连他心里更深处的那些忧思都一清二楚。

      皇上这一举,只怕都快为难死了他。

      也是,虽说这些年两边各有揣测,可是始终维持着平衡,皇上自来稳妥,这一回却是先越过了界。

      上一次婚姻大事,皇上虽然过问,却还是由她自己决定。她自己选了夫婿,事后皇上还特地书信一封遵得了父亲的同意。而这一次,却是突如其来,事先谁都不知情。

      父亲是定然不知道此事的,她昨天刚跟江连琛取消了婚姻,今日皇上就又赐婚,断然是不可能和父亲商议后的结果。

      所以皇上这次擅自赐婚,当真是挑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温珑当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将她赐婚给定王。父亲宠她之心人尽皆知,他却将她赐给一个久病在身之人,这等逼人跳火坑之举,难道不怕父亲动怒么?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试探?试探一个臣子的忠心?试探他是否会让步?

      可事关边疆的安危,以此来作试探,也太儿戏了。

      温珑想着这些年皇上确实变得有些深不可测,可也断不至于变得如此。

      还是说,一切只是定王主动求娶?

      温珑被这个念头弄笑了,转头见自己伯父依然一副沉思状,便不由笑道:“伯父,您说皇上将我赐给定王,会不会是定王主动求娶呢?”

      庞叙抬起头,有些讶然。

      温珑又道:“定王主动求娶,皇上念其当年救命之恩,便只能答应……伯父,外边可是盛传有很多引都男儿想要娶我……”说完,又是莞尔一笑。

      只是,也是听得出的打趣之语。

      温珑不笑时还能见些威势,一笑时便惟剩山花烂漫,庞叙见着,不禁也失笑,心中阴霾也扫除了些许。

      对于她的话自然也是反驳不了,引都男儿皆好庞家千金他也未尝不是没听过,甚至还一度有些忧虑,可是当他将此事说与庞升听时,自己这位远在南疆的胞弟却只是得瑟——他的女儿受欢迎,那是理所应当。

      可是这些话,自然也是不能当真的。

      想着自己的兄弟,庞叙眉间又有了些愁绪,顿了半晌,只是站起身道:“如今情况尚未明朗,我们也就先静观其变。我先回去,把这件事告知你的父亲,具体怎么样,等问过他的意思后再说。”顿了顿,又道,“我也会继续打探一下定王的情况,到时候要是不行,总是会有办法的。”

      他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侄女早早的守了寡。

      说着,他当真转身往外走去。

      只是想到什么,突然又停转了身。

      迟疑片刻,还是开口,“珑珑,我看你还是搬回来吧,你一个人住在这,我总是不放心。”她虽然不愿再提,可是身为伯父,有些话总归要说。

      温珑已经站起,听得这话微微一怔,目光亦有些闪动,可是很快她又只是笑道:“可是伯父,我真的挺喜欢这里的。”眼神里只剩下真诚。

      庞叙看着她坚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最终只能继续转身离开。
      温珑看似挺听话,可有时总有自己的坚持。

      总归,峥儿已经加强了守卫。

      温珑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目光瞬了瞬。

      她倒是也想回到庞家,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俨然把它当成了家,可是她能回去么?

      如果能回去,当初她又何必搬出来。

      她复又往椅子上坐下,胳膊搭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眼神竟有些寂寥。

      留珠她们到了时间已经自己站起离开了,庭院里只剩下寂静一片。

      ……

      一过数天,太平无事。温珑却仿佛成了过冬的蛰居动物,一直没有出去。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愈发静谧,可是骨子里还是喜爱热闹的人,往常她也总是不时出门,或者参加各种邀约,或者只是寻一个地喝茶听书,或者只是在围场驰骋一番,总归会出现在某些场合。而这一次,她当真是太久不出门。

      不过虽然蛰居不出,外间的议论依然知道的清楚。庞谨对她有种莫名的依赖和敬仰,又视留春园为他的最佳避难场地,便总爱往她这跑。

      外界依然在谈论她的事,先是被江家的人闹上门泼了狗血,后又被皇上赐婚定王,哪一桩都是一笔巨大的谈资。只是后一件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于是第二桩事情依然在被人揣测,第一桩事情倒渐渐少了人提。是以,温珑还真得谢谢皇上这倒来得太及时的圣旨。

      所有人都在好奇皇上为什么将她赐婚给定王,不知详情的人只道是皇上对庞家恩宠有佳,江家前脚闹出事情难以收场,皇上后脚就取消婚姻转赐定王,这不是为庞家小姐撑腰还是什么?毕竟在寻常百姓眼里,能嫁一王爷,算是无上尊荣。知道底细的人却是对温珑抱以怜悯,定王久病在身,温珑嫁过去如何算是幸事。据说二皇子和三皇子为此还闹过,只是结果并无改变。

      至于引都那些贵女,自然是拍手称快,庞温珑被赐婚给定王,当真是应该活该,她如今闭门不出,只怕也是再无脸见人,原本仗着父亲威势为非作歹,这一回却是连皇上都看不过去。如今她们也是依然对江家闹事一事谈论的乐此不疲的人,在她们眼里,温珑先是被上门羞辱,后又被赐定王,已然活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对于江家之事,温珑倒也知道些后续。江礼丞被隔了职,永不叙用,送去了西北荒地;江老太太辱骂县主,也受了一番责罚,只是皮肉之苦相较心上遭受到的创伤却实在不堪一击,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发配边疆后瞬间哭倒在地;江连琛也在不久后离开了引都,身边唯有一年迈老仆。

      令温珑意外的倒是魏红音的下落,原本以为尘埃落定,她与江连琛能够一同归去,可是魏红音却没有跟着一起走。她在三日后才离开,去的还是相反的方向,并且,走时还到了留春园外磕了三个头。温珑当时正在里面休憩,听闻此事后有些意外,可是她磕了头就走了,她便也没再过问。

      她不讨厌她,可也不至于喜欢她。

      她如今唯一在意的还是定王一事。伯父依然没有打探出更多消息,皇上也再无更多旨意,送往南疆的信也始终没有回音,如今却已是半个月过去。

      她跟定王的婚事静悄悄的,仿佛就成了定局。

      留春园内,炭火炙热,上面细细烤着铁钎串成的鹿肉。庞谨盘腿坐在蒲团上,一串接一串的吃着,浑然不觉烫了舌尖。边上,温珑只是喝着红泥小火炉上熨烫的黄酒,目光静静。

      半晌后,她却突然放下酒杯站起了身。

      “小谨,跟我去定王府吧。”

      庞谨正又将一串肉塞入嘴中,听到这话猛然呛到,咳了半天才得以恢复,“去哪?”双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

      温珑已经径自往外,丝毫不以为意。

      所有人都不知道定王究竟,那么她就亲自上门看看好了。

      她倒要看看定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又病成了什么样子。

      总不能真让自己成了笑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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