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衣[修仙]》闻吹吹

8、第一个徒弟

　　华灯初上。

　　长乐坊，醉仙楼，二楼雅座。

　　王语面前是三道小菜一壶酒。

　　一碟谷雨前后采摘的炒香椿，口感肥嫩，香味浓郁；经典红烧肉一份，肥而不腻，色香味俱全；香炸小酥鱼，外皮焦酥，仿若无骨。

　　酒则是店家自己酿的青梅酒，果香四溢，入口柔和。

　　一杯酒水入喉，再来口香椿。

　　美，实在是美！

　　每来到这津宁城，王语就像出来放风的犯人，非要吃饱喝足了才回去。

　　蓝田县那地方是真的枯燥，每天睁眼闭眼就是‘修行’二字，就算周遭风景再好，时间一长，让王语这个享受惯了的现代穿越者如何能忍受？

　　再说了，修仙又不是只能苦修、清修甚至避世。

　　王语一直挺不理解那些声称修‘无情道’的修士，一心追求大道是没错的，可若是对‘情’之一字避而不见，要知道万物因果是用来化解的，而不是靠逃避的，甚至还搞出什么‘杀妻/夫证道’，这还能叫‘人’吗？

　　修仙者，首先得是个‘人’吧？

　　没看那些妖修、魔修，最终都要修一个人形化身吗？还不是因为人修才是天道宠儿？

　　抛弃脑海内的胡乱想法，王语低头继续吃菜，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动静，她不由侧耳望去。

　　“大哥，就是他！那张假符就是这个人卖给我的！”嗓门极大的高大少年正一脸狰狞地用双手双脚困着一清瘦老道。

　　“哎呀哎呀，误会，都是误会！”老道士惶恐又无奈，“此符虽是残符，但并非假符呀！老道实在冤枉啊！”

　　“区区一道残符，你也敢收我兄弟五十两银子？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肺掏出来是否都是黑的！”被高大少年称作‘大哥’的清俊少年拔出长剑正要动手。

　　“哎呦呦，少侠饶命啊——”清瘦老道的脸上那叫一个大汗淋漓，整个人仿佛要晕倒过去，他这是遭的什么孽啊！早知如此，就不该贪那杯酒，早早离去才是！

　　“何人在此作乱？”一行五、六个衙役从不远处走来，一见有人拔剑便立马拦下，“好大胆子！知不知道这是哪？长乐坊！是尔等武斗之地吗？！还不快快放下！”

　　“官爷救命啊！”那老道看到救星连忙惊呼。

　　“还不放人？！”为首的衙役朝那高大少年呵道。

　　高大少年见状只好无奈松手，转而看向他的大哥。

　　持剑的清俊少年显然只是一个习得武艺的凡人，面对五、六个衙役自是没有必胜的可能，但脸上依旧不忿。

　　“此人是骗子，骗了我们五十两！那符一用就自行损毁了，根本就是假的！”

　　“可有此事？”为首的衙役问向身后的老道，见对方神色慌乱，心下已经了然，“还不快快将钱还给这两位少侠。”

　　“不是，官爷，我，”老道士渐渐低下声音，委屈得很，“我那符是残非假呀，只是小道学艺未精，未能将其修补完整……”

　　“嗯？”衙役只是侧头。

　　“好好好，我还就是了。”老道人牙一咬，万般不舍地拿出那五十两，此番真是亏大了，不仅搭出去一张残符，钱还一分没赚。

　　那两少年将钱袋子一拿，很快就随着人群一并离开，再无踪迹。

　　只有老道士还站着原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位道长，”王语站着窗边，眉目含笑，语气有吴掌柜三分像，“可否上来一聚？”

　　老道闻言向上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模样普通的青年，犹豫了片刻，还是拱手答应。

　　等老道士登上二楼，王语又叫人重新上了一桌热乎酒菜。

　　稍作寒暄，王语直接进入主题。

　　“不知这位道长可还有那种残符？”

　　这青年含笑摇扇，相貌虽然普通，但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潇洒。老道士虽然心里早有预想，可听到这‘残符’二字还是冷不丁地一个颤抖。

　　“小道手里倒是还有一张，”老道士点头又摇头，“残符威能只有那么点，若是阁下能接受，我们再谈后续如何？”

　　“那是自然。”王语不由好笑，她知道对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也不介意，她要这残符本来就不是为了符箓本身，而是老道士口中的修补一术。

　　王语推过去一袋银子，里面有一百两。

　　老道人同样把残符递过去，正喜不自禁地要打开钱袋子点数，但真正看到里面的数量时竟有些害怕起来。

　　“这、这、这——”

　　老道士虽然贪财，但也明白什么叫价值对等，他那张残符当然不值一百两，这一百两哪是买他的符啊，明明是买他的命！

　　就在老道士犹豫着要不要跪地求饶的时候，王语终于又开口。

　　“无相掌？这符箓有点意思，只是威能太差，若是换成二阶符纸绘制，或可一观，可惜了。”她的右手一挥，那张黄符所制的残符便化作几缕烟雾。

　　老道士这下不犹豫了，直接一个跪滑，双手递上钱袋，什么骨气、尊严，在性命当前不值一提。

　　“不知仙师在此，小道老眼昏花，望请仙师原谅则个。”

　　“你这，”王语一愣，顿时无奈摇头，食指一点将那老道士扶起，“那银子并非是买你的残符，在下对道长的修补一说，十分感兴趣，还望道长能解惑。”

　　老道士又惊又喜，喜是自己的小命大概率是保住了，惊则是对方好奇的竟然是修补术，只是一想到这，内心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禀明仙师，修补一术乃是百年前逝世的师祖从一山洞里得到的一页书页，今日有缘结识仙师，此物便赠予仙师，”老道士一脸谄媚地递上一张破旧书页，字迹仅是堪堪看破的程度，“小道的残符也是从这上面学来的。”

　　王语将那破旧书页接到手上，首先入眼是一张绘制完整的符箓样式，其次是文字，她发现上面的文字并非她认知里的符文，而是一种很陌生的文字，只是隐约有种熟悉感。

　　“这上面的文字你看得懂？”王语不耻下问。

　　老道士忙摇头，他怎么看得懂仙书。

　　“那你又是如何习得的？”王语好奇了。

　　老道士支吾了一会儿，道：“就是照着样子，描绘罢了，我师父也是这么教的，但师父画的残符威力比我的要强大许多。”

　　啊？这也能行？

　　王语百思不得其解，她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东西的由来，但毫无疑问必定是件宝物。

　　“此物我确实需要，”王语思索片刻，拿出三瓶强身健体的地元丹，五张初级符箓·巨剑一击，以及一张中级符箓·幻剑，“我不白拿你的书页，这些东西给你作为交换。”

　　看着这场交易好像不太公平，其实还真不是王语吝啬，主要是面前这个老道士只是凡人，身上太多好东西反而容易遭人觊觎。

　　“……”老道士呆愣地望着王语，想起手里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寻常物的符箓、丹药。

　　顷刻间，他脑海内涌上无数个波澜起伏的念头，就像一条即将腐朽的咸鱼，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没想到遗留之际竟也能看到大海。

　　“仙师！”老道士再次跪下，双手抱住青年的小腿，抬起一张褶皱沟壑分明、满是岁月沧桑的老脸，“仙师啊，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只希望能留在仙师身旁当个送茶童子，还望仙师收留！”

　　“……”王语嘴角抽搐。

　　“你想拜我为师？”王语把腿从对方手里拔出来。

　　老道士扭捏了两下，含糊表示：“当个‘童子’也是可以的。”

　　“……”王语沉默。

　　王语看着此人，沉思许久，最终点头答应，道：“也罢，此物终究是你的师传，合该是有一场师徒缘分的。”

　　老道士心下一乐，正要大喊师父，忽然眼前一花，只见那原本相貌普通的男修眨眼的功夫竟变成一个容颜妙曼的青衣女子！

　　别问他为什么隔着面纱都能看出妙曼，问就是仙子气质摆在那！

　　“从今往后，你就是自在观南余峰门下修士虞青衣的徒弟，眼下我还尚未进阶结丹期，只能暂且收你做不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弟子愿意！”老道士才不管什么记名不记名的，先把大腿抱上再说。

　　“你的名字是？”王语问。

　　“还请仙师，不！还请师父赐名！”老道士飞快改口。

　　“……”王语扶额，“不必如此，直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师父在上，徒儿有个俗家名，叫田修贤。”田修贤报上名字后，自己也恍惚了一阵，他已记不清上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是什么时候了。

　　“好，”王语点头又道，“如此你去收拾行李吧，我们一起离开。”

　　“徒儿空无一物，随时可以跟师父离开。”田修贤又把刚才王语给他的符箓、丹药往前一递，脸上乐呵呵的。

　　“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王语话音落下，祭出自己的回元骨剑，将其自由放大到适合容下两个人，又对一旁的田修贤点头，“上来。”

　　田修贤小心翼翼上了飞剑，正待说些什么，忽然面前白光一闪，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静无人的雅座内，只听见‘咚’一声，一两银子骨碌碌地落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