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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须弥藏芥子(二) ...

  •   尾守宫这个人很奇怪,话不多,却总有些突发奇想的问题冒出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些愚蠢的只能用“妈的,智障”来形容,有些则让古四思觉得莫名其妙而懒得回答。

      大概是在半年前,十二月底,临近年关的别墅区到处都洋溢着过节的喜悦。尾守宫没等到晚上就出现在他的门前,滚了一身泥土,声音平静地告诉他,双神弑之一的夜蝰死了,姬蝮受了重伤。这些人古四思一个都不认得,隔壁的疯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曲子,他看着尾守宫就是莫名觉得有股与节日气氛格格不入的悲凉。

      尾守宫问了一个问题,却没等到答案便匆忙逃跑。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古四思看着他的背影一闪消失,觉得这个矫情问题让他有点脸颊发烧。

      哪怕是一滴泪也是泪,这算是哭过了,你就安心地滚蛋去阴曹地府好好表现,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古四思冷下心抹抹眼角,重新拿起报纸。现在他需要做一道选择题——想办法堕胎还是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堕胎非常危险,但比起天方夜谭似的保住孩子,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古四思右手压在小腹上,平坦的肌肉感受不到一点儿来自内部的生机,但是脑子不断涌现的念头却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这是尾守宫的孩子”。

      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电视,甚至连本书都不给,除了来送饭的兵哥和围观的各路宠儿,就只有卢零枭本人每周定时定点。三个月全封闭能把一个正常人逼疯,可偏偏常汀是个异类,他就像颗顽固的石头,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睁眼宁可对着天花板发呆也不愿意承认打在卢零枭脸上的那一拳有什么错。

      “你不该骗我,我只有你一个,你却有一堆,这不公平,卢老师。”

      哪怕一百天过去,常汀仍然理直气壮,死不认错,卢零枭好几次被他气的差点一枪爆掉他的脑袋。

      常汀打小就是个认死理的一根筋儿,看着文静,一笑起来眼角上翘,像个未经世事的高中生,可内里却是头实打实的犟驴。

      下午三点多,过了饭店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常汀警觉地翻身坐起来,他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见过也早忘干净了。

      古四思挑眉看着窝在床上一头鸡窝的常汀,还没开口,那边又满不在乎地倒下去继续睡。古四思心想这货该不会是被关傻了吧,咚咚两下轻敲门框,“我问你……”

      “爱过。”
      床上的常汀咕哝一声要睡过去,停了一会却又说“把门关上,谢谢。”

      古四思越发觉得卢零枭不是个东西了,瞧瞧,好好一个人非让他整得跟个二傻子一样,作孽啊。

      “你不会是真的等着姓卢的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快省省吧,你算过没有,他有多久没来看过你了?”

      常汀卷着被子,睡眼惺忪地望着古四思,“有意思吗?”古四思有点懵,这特么什么神展开,这家伙绝逼是傻了。常汀又说,“一天到晚你们这些个后宫佳丽跟逛动物园似的往这跑有意思吗?你看也看了,评价也评价了,该滚了吧?”
      古四思愣了一下,锋利的嘴角勾出一个残忍的弧度,“你受的罪不少啊,想不想踹了姓卢的?”

      常汀总算有点激动的反应,奈何三个月没见过光,骨头都躺软了,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怎么说?”

      古四思一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天高皇帝远,再厉害的猎人还能逮着飞跑了的鹰?”

      黑色旧车在午夜空荡荡的高速路上飞驰,急转弯的瞬间一边车轮翘起,另一边车胎在地上擦出“刺啦”的刺耳声音。

      又接着一串“哒哒”枪声,油表迅速爆红预示着他们不能以这个速度坚持进入炎睚城。葛琳将油门踩到底,瞥了眼后视镜,看着逐渐逼近的三辆车,狠狠踢了一脚正在吃汉堡的秦末:“别吃了!妈的,干活!”

      “葛阿姨,吃不饱咋干活?”秦末闷着头大口咀嚼手里的汉堡包,薄薄的生菜叶与西红柿片贴着全麦面包,奶白的沙拉酱从两层猪排间挤出来,餐特有的油炸食物香气充斥着车内的狭小空间。

      “叫谁阿姨呢?”葛琳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拧住秦末的耳朵转了一圈半:“又不长记性,欠打了是不?”

      被秦末称作葛阿姨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六七不到三十岁,黑色的眼影花了,烈焰红唇因为干燥而显出明显的唇纹,有些油腻的深棕色大波浪被高高地扎成马尾,就算不是最佳状态也能甩出半数女明星一条街,毕竟人葛阿姨说了:“美不美,关键看气质。”

      秦末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揉了揉耳朵,笑说:“近来格外暴躁,你这是更年期啊,得吃药!其实药吃多了也不好,不然谈个对象安抚一下,男的估计是不行,太暴躁,怕顶撞你一不小心打死了。不然找个女的吧,温柔点,会做饭……啧啧,完美!”

      葛琳横了眼不急不慢的秦末:“你这倒霉孩子,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非抓着这茬不放啊!”

      “你全当再给我找个小妈,不好吗?”秦末从车位下面撤出一个手提袋,拉开拉链不到两分钟摸黑组装出一把冲锋|枪。

      车子经过改装,主油箱被打漏后还有一个微型应急油箱能撑上一个多小时,葛琳调了车头开进一条盘山公路。靠近炎睚城,熟悉的地势就是最大的优势,后面的车咬得松了一些,葛琳这才抽出口气回答问题:“谁是你妈?你是鸭子还是鹅,睁眼看见谁,谁就是你妈。这也太非人类了好吗?说的牵强一点我特么是你师傅,秦末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吧?”

      “好好”,秦末摇摇头:“葛师傅不找个对象?”

      横竖是绕不过这个问题,葛琳斩钉截铁地说:“不找!你们这些俗人,怎么就不懂单身的幸福与快乐!”

      话唠秦末难得沉默片刻,揉揉鼻子说:“我怕你死了和夜蝰一样,连个嚎两嗓子掉滴眼泪的人都没有。”

      葛琳冷笑着反驳:“你呢?叫你尾守宫,你还真把自己当冷血动物了?你他妈的指着外人给我哭丧,还有没有一丁点良心?”

      “姬蝮是神弑,尾守宫是鬼刹。你比我等级高,死也是我死前头啊,葛阿姨”,秦末嘿嘿一笑,打开窗户对着冲上来的车就是一串子弹。

      “那你千万别指望着我哭你,我这辈子不哭任何人”,葛琳打开车窗,换了右手握方向盘,左手抓起脚边的枪,盯着后视镜向外扫射。

      秦末换了弹|匣,朝葛琳挤挤眼睛:“没事儿,我有人哭。就怕是这次任务回去太晚,他提前哭了。”

      秦末是葛琳一脚一拳踢打训练大的,他肚子里装的什么水也从来不对她藏着掖着,葛琳当然是知道秦末嘴里肯给他哭丧的人指的是谁,对此她也明着暗着阻止过。可是这家伙就是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地往火堆里钻。一活炮仗见了那个人人都不待见的主儿,就像是被拔了捻子,用着腹语楞玩儿一把纯情羞涩。

      “你就是提灯笼进茅房,找死”,葛琳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梭子子弹换上。

      秦末贱兮兮地笑着凑近葛琳:“活着有人一起乐,死了有人给吊丧。人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值了。”

      “值个屁,你他妈的屁都不知道”,葛琳皱紧眉头,看了眼秦末脖子上的小坠子,接着说:“别他妈的废话了!这次任务成了,你就能升神弑。”

      看着葛琳是真的有了脾气,秦末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笑着应和:“夜蝰好,夜蝰听着比尾守宫牛逼多了!”

      精心准备一周的逃亡计划里,名列了各种可能突发的情况,可是直到开着小皮卡出了炎睚城也没遇到丁点意外,顺利地让古四思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常汀开着车,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唯恐害怕没有被卢零枭的卫兵抓住,而是从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开车飞出去,掉下悬崖摔了个粉身碎骨。

      “你别抖了行吗?我看着都难受”,古四思试图握住常汀的肩膀,却被人迅速躲开。

      常汀表情严肃,紧绷着嘴角像是山间随时会蹦出来吃人的猛兽:“别动!就在刚才,我忽然觉得有股杀气!”

      “我也感受到了一股扑面来的傻气”,古四思白了常汀一眼,对于这个在中二愣货与傻白甜间不断转换角色的“神人”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哒哒哒”的枪声在山间回音格外大,古四思才吐了一句槽就马上直起腰,看了一眼常汀,换了口气:“我也感受到杀气了……”

      枪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逼近他们。常汀踩住刹车停下来,偏过头和古四思有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
      “不然掉头?”
      “这是伏击啊!”

      追杀他们的三辆车已经歇菜了一辆,另一辆憋了三个轱辘,只有一个满头血的司机放冷枪。秦末手臂上被子弹擦了两个不大的口子,葛琳骂骂咧咧的声音老大却只是被流弹打散了头发。

      秦末拍拍烫手的枪管,向下一抹才发现没了弹夹:“哎呦,窝草!没子弹了!”
      “油箱到极限了”,葛琳一愣,看向与她同时出声的秦末。

      “好在我还有备份”,秦末把装子弹的袋子扔出去。拆开车顶从上层抽出来两个黑色的扁方长盒,将其中短一些扔个葛琳。

      葛琳看了一眼盒子,红色的嘴唇吊起笑得妖娆又血腥:“又是肉搏啊!”

      盒子分了两层,正反两面打开,一层刀柄,一层刀刃。拆成两段的刀柄被旋转扭紧,长刃被斜着取出两头一压卡在刀柄的帩头上。

      秦末将小保险箱背在后背,葛琳冲着唯一完好的汽车撞了过去。开车人水平相当不错,擦着撞过来的飞车依然能稳稳停在环山公路外沿。葛琳与秦末在汽车飞出公路的瞬间从同一侧车门跳了出来,一把长刀插进对方的车胎,另一把划透车窗将司机直接斩掉了脑袋。

      “好厉害,难怪能有本事到红城偷东西出来”,汽车门被打开。下来的人背着手,一身白西装算不上好看也不能说多难看。但就像葛琳说的——关键看气质,所以这个逼装的秦末要给九十八分,少两分不是怕他骄傲,是打算私心留给自己,不然输得实在太难看。

      “你是谁?”秦末向后退出半步,新鲜的血珠子顺着刀尖滴下来。

      白西装的男人没理会秦末,而是看向了葛琳。他举起两只手,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卸掉仿真假肢,露出手腕下的钩子,然后用钩子将左手的假肢硬生生扯下来,晃着两把弧形凶器,笑:“葛琳,你是老司机啊。”

      葛琳一脚踹开车门,拉着秦末钻进汽车,声音不像以往平静,急促的喘息难以隐藏她的慌乱:“妈的,出门遇鬼了!”

      就算是憋了一只轱辘,改装后的好车也远远超过了古四思他们特意选择的低调的小皮卡,眼看着后面的车要追上来,常汀的两条腿都不自然地打颤。

      古四思握紧了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见一个白影子站在飞驰的轿车上尖利大笑着与人搏斗,两只手里像是握着什么银色的兵器。

      总之,不能让他得到那东西。秦末被砍得两条胳膊上全是血,一刀挡开进攻,侧身解开扣在胸前的安全扣,奋力将保险箱扔上了前面那辆蜗牛爬一样的小破皮卡车的后车厢,然后紧紧缠住白西服死变态,向葛琳大喊一声:“往山下面冲,摔死这傻逼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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