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来自大荒的逆袭》玉挽卿

73、筹谋

　　幽都裂隙开启，对于夜明宫中众魔无疑是个不错的消息。

　　大荒秋收在即，几座较为富庶的城池早已在其领主的组织下开始了第一轮收粮。对于近百年之内再无粮食出产的魔族而言，趁着幽都裂隙的光景在大荒中抢得一些，明显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组织的好了，很有可能会满载而归。

　　而近些年里，玉心的想法却明显有了些变化。

　　若是在每一个秋收的以往，她都会根据幽都王的命令组织大军前往太古铜门一带，抑或是向来少有平静的九黎抢些粮草辎重之类，可是，这几年里有了阡陌这位原本生活于冰心堂的助力，她却渐渐的改变了出兵的政策与方式。

　　她依旧会按照幽都王的旨意派遣部分军队前往大荒之中行抢掠之事，只不过，这也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罢了。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自然是被派到太古铜门前方，少部分，却是随着裂隙的开启，被她悄悄派到大荒的每一片地图之中，化作人类形貌隐姓埋名，甚至，对当地百姓出手相助，甚至，她还在不少地区买了天地农舍，耕种打理自给自足。

　　将近五年的时光过去，由于她的这部分筹谋，每一年上缴的粮草等物比起曾经了无差别，近些年里又恰逢农事正好，她甚至攒下了不少金银粮草等物分散于大荒各地，比起以前的孤勇劫掠，她不得不承认这般手段也确实是好了许多。

　　曾经君朔未死之时，与玄晖，狄戎二人分掌精兵，唯独阡陌女将看似悠闲，只挂了个将军的职位，实际上，这一份隐秘的工作，有大半都掌握在她的手中，玉心侯麾下第四位大将的位置，她坐得名副其实。

　　她也曾经问过阡陌，为何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下这些隐秘事情，对方却只是抱着酒坛，满不在意一挥手：“玉心侯不必在意，总之啊，我好歹也是大荒中人不是么？这原本就是双赢的决断，不管怎么说我也曾经身在大荒不是么？更何况我也不知为什么，觉得你挺亲切的，嘿嘿。”

　　玉心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也许曾经的玉心侯只有一腔孤勇，想要变成最强大的魔族战斗于幽都王麾下，而自从她想起前事之后，她才忽然明白，若是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住，力量再强大，也是一丁点用处都没有，而且幽都王的态度在那一场被血色侵染的生辰宴之上，早已极为明确的了。她不过是一个被幽都王把玩在手中的棋子，他只会含着冷笑旁观她被人算计力量全失，却绝不会吝惜她乃至于她身边的人究竟是死是活，甚至一转眼，便将玄晖封成了个所谓的光朱侯。

　　而如今，她清楚的明白，自己需要一个能够周转一二的退路，即使是力量尽失，她也，至少能够保住自己在意的人们，好好活下去。

　　玉心站在夜明宫外，凝视着远处的哀冷雪山，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已近黄昏了，她才招手换来一个等待在一边的魔兵。

　　“你去将玄晖将军找过来。”

　　不多时玄晖便穿着一件惯常的袍子匆匆赶来，看到玉心的神色，因为那淡淡的坚决而微怔。

　　“主君，你找我？”

　　“明天就是幽都裂隙开启的日子了，”玉心转头看了玄晖一眼，轻声道：“派去太古铜门那边的兵力，都安排好了么？”

　　“主君且放心，每一次幽都裂隙开启之时都有惯例，属下早已安排停当。”玄晖抱拳作揖，朗声一笑。

　　“狄戎将军的部署，现在还留在夜明城的还剩下多少？”玉心沉思片刻，垂眸问道。

　　“还有不到一万之数，按照主君吩咐，除了暗卫之外，泰半派遣入太古铜门前线。”玄晖很快回答。

　　“那么，暗卫呢，还剩下，多少？”玉心抿了抿唇，她知道君朔还在的时候对于这一支狄戎麾下隐秘力量极为忌惮，却由于一时看不清而并未出手阻拦，谁知君朔死后她才惊愕地发现，狄戎手下的暗卫，居然被君朔以各种理由调走了一半有余，其中不少都陨落在了太古铜门的另一边，成为王朝与幽都力量交战的祭品。

　　这一回，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玉心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的神色。

　　她当然知道狄戎特意将暗卫留在夜明宫的用意，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罢了。可是这一回……她似乎，又要违背一次狄戎的意思了呢。

　　她是他最在意的人，这点从幼小时到现在，从未变过。而到了一切都真相大白的如今，他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最大的牵挂。

　　“玄晖，”玉心转过身来，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英俊的男子：“你将暗卫剩下的人，全都派去燕丘，由娄金带队，让他们……尽量隐蔽入当地的牧民之中，尽量站稳脚跟，顺便，最好不要跟有穷氏的人起什么冲突。”

　　“……是。”玄晖领命退下。

　　他几乎是在下一刻就猜到了玉心这个命令的缘由何处，不过，她已经在最大的程度上帮助了他，甚至不惜将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狄戎派去永夜城守护，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等到怀光侯醒来之后能够略微顾念这份相助之情，令得他的元命盘没什么损害吧。

　　既然她有了这份未雨绸缪的心思，那么，他投桃报李地相助她一番，似乎也无甚不妥。
　　***
　　与此同时，夜明宫地牢。

　　赫晓跪在地牢的铁栅门前，紧紧握着云裳的手，难得有些哽咽。

　　“师妹不要担心，你弟弟也是个聪明人，他会保护好自己的。更何况，你也该相信如今的慕珊掌门才是啊。”云裳微微一笑，温声道，仿佛一个亲切的姐姐一般轻抚赫晓的长发：“姐姐，已不冀望着自己能够从这牢中出去了，只要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云麓仙居驻地之中，也就了无牵挂。”

　　“姐姐，我去试试，求玉心侯让她放你们离开吧！”赫晓擦去眼角的泪，哀声道：“不管有没有用，只有试试看才知道成效不是吗？”

　　“不，这怎么可以？”云裳冷声打断：“那个女魔头，你觉得你去求她还会有命在吗？她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安抚我们，甚至从我们这儿套句话而已。一旦你提出什么越距的恳请，你觉得以她的性子还能够容得下你不成？”

　　“我……”阡陌讷讷不言，却难得的有了一份忌惮。自从进入北溟以来的一腔热血，却难能的有了几分冷却的迹象。

　　她真的是，连原本应为亲人的师兄师姐们，都保护不住吗？

　　“赫晓师妹，不必太过记挂我等。来了北溟之后，我们谁不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么。”一旁略有些憔悴的青年男子含笑说道，仿佛丝毫不以死亡为意。

　　“明阳师兄，我……我真没用！”赫晓咬紧了嘴唇，竭力控制着骤然占据心头的沮丧之意。

　　“不要责怪自己，不然，我们几个师兄师姐，也不好受的。”云裳低低一叹，握住赫晓的手，眼中却带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有些愧疚，有些失落。

　　“还有，倘若还有缘再见，记得替我向萦尘姑娘道句谢谢，”不知沉默了多久，云裳才开口请求道：“当时我在夜明城附近被困之时，若不是萦尘姑娘相救，我或许，早已是一具尸体了。萦尘姑娘这段时日里常住于中原，夫君又是中原人士，着实，不像一个魔族。”

　　“好，如果可以，我会代你转告。”赫晓连忙点头应下。

　　“这就好，”云裳似是极为疲惫了，微微一笑，赫晓很快解意，悄然离开了。

　　却不曾想，还没等她走出天牢，隔壁便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白色便服的人类女子。那女子手中拿着长针，竟是一副难能的冰心堂打扮。

　　“飞驳将军，好久不见啊！”赫晓眼见她在重刑牢前停下，朗声道，心中有些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很得玉心侯信任的女将军阡陌。

　　“哟，阡陌将军，又来看这里的状况啊？”飞驳憨憨一笑，看了一眼阡陌手中的令牌，便侧身欲要将她放进重刑牢之中：“最近有几个犯了药瘾儿的，我看是有些不行了。即使是捆住了他们手脚，也还依旧拿着脑袋死命往墙上撞，眼见得就要支撑不住了。”

　　“我先去看看能治不能治。”阡陌轻叹，晃了晃手中的药箱。

　　“那，小的多谢将军了。”飞驳真心诚意地垂首一拜。

　　“阡陌将军请等一等，”赫晓扫到阡陌手中的令牌，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的来意，连忙紧走几步跟上来，恳求地看着阡陌：“能不能，让我也进去看一看？”

　　“嗯？”阡陌似是没有料到这囚牢之中还有没被关住的人类存在，打量了赫晓一阵子，便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

　　重刑牢内里的状况，显然比赫晓所能想象的最差的程度还要可怖不少。那些被阿芙蓉所困的云麓弟子仿佛野兽一般拼命挣扎撕咬着，发出完全不似人类的可怖嚎叫，只听声音，便令人全身发怵，更别说那鲜血淋淋的牢房了，几乎每个被关着的人都是伤痕累累，从头到脚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赫晓心中猜测着眼前之人或许跟这人间炼狱脱不开关系，心中的仇恨险些压抑不住便要念咒动手，却不料阡陌眉头微蹙，忽然轻轻拿出钥匙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监牢，摊开药箱取了几种药物，撬开牢中男子的嘴强行灌下去。

　　即使是不懂得医术，赫晓也认得那药物是一种致人昏睡的草药，眼见阡陌垂头拿出干净的布帛，为那可怖的伤口上药包扎，神情专注完全不似作伪，她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动摇。

　　如果，这场面当真为她所设，那么她又为何要悄悄来这里，下睡药，包扎伤处呢？

　　不知过了多久，阡陌才处理完了那人几乎腐烂到骨头的伤口，微微擦汗，继续走向下一间牢房。

　　赫晓不知该作何行动，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悄悄站在阡陌身后，看着她动作熟练地处理那些她曾经同门的伤势。良久，皆是无言。

　　……

　　终于，等到阡陌处理好了最后一人之伤，四下看一看确认周围没人了，才低声对赫晓道：“你想问什么，便在这里问吧，外面人多口杂。”

　　“我……”赫晓想要开口质问眼前之人为何放着冰心堂大师姐的超然地位不做，偏偏跑来北溟当这个什么劳什子将军，心中千言，却还是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看向阡陌不发一言。

　　“如果你没什么话说的话，我倒是有些东西想要给你看，”阡陌顿了一顿，从药箱的最底层拿出几张油纸来递到赫晓手中：“看完了之后，立刻把它烧了，自己从这儿出去，千万不要说与别人听……谁都不可以，切记！”

　　赫晓怔了一下，垂眸看向手中的油纸，诧异地发现那竟是只有云麓仙居弟子才懂得的女书。

　　直到阡陌走远了，她才如梦初醒地握紧了手中的纸，却不料不远处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将那些纸张塞入袖中，转头一看，却是看守地牢的另一位将领，名唤雷震的。

　　“怎么还不出去？”那魔族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

　　赫晓放缓了脸色，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声道：“这位爷，我想在这儿照看一下曾经的师兄师姐，您，您可要通融一下啊！”

　　“给我动作快点儿！”那个叫雷震的只是扫了赫晓一眼，倒是没怎么怀疑的转身离开了。

　　赫晓悄悄松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掏出那几张纸来仔细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