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饮终生［侠客风云传］》阳溪

1、001

　　昔日武林逐鹿群雄，天下霸起，四方皆成掎角之势，互不相让，然今谁人不知龙王东方自天龙教一战后，统一武林，实施强治，自天龙教以下人人自危，活的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若非天龙教徒也罢，天高皇帝远，东方教主鞭长莫及自是料理不到。

　　而天龙教徒如今被毒/药所控，玄冥子炼制的唯我独命丹，自三年前大战之后一直控制着以夜叉、阿修罗为首的众多教徒。

　　今日便是龙王发放解药的时候。

　　天龙教正堂内。

　　夜叉撩动火红艳衣来到阶下，低头颔首，她的模样一如当初，心智不坚的男人，哪怕一笑也能被勾了魂去。

　　“教主万寿，我等已服下解药，特来感恩教主圣德。”姬无双妖娆的嗓音响彻殿堂。

　　“恭祝教主万寿无疆，维持武林盛世祥和！”殿上众人齐齐弯腰以坐上之人为尊。

　　三年前，东方未明以毒/药胁迫的三教九流之辈，令其臣服，合力对抗正派天王之流，三年后他们依旧并排两侧而立，心悦臣服者有，愤愤不平者更是甚多。

　　然，座上之人无甚在意。

　　东方未明并无言语，只在宝座上空望着前方大开的殿门。此时的东方未明统治武林已有三年余载，浑身散发着一股比天王还要强大的威压之气，武功内力已是无上之境，除他自身以外，恐怕天底下再无第二人能杀了他。

　　夏侯非自众人巴结完东方未明之后，于原地哼笑：“万寿？祥和？！你们还好意思说出口！！现在两岁孩童都知道，他！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败类！万寿？呵，如此小人，老天迟早收了你！”

　　“非儿，住口！”夏侯成急促道。

　　方云华阴笑着上前对东方未明俯首：“教主，夏侯非自您治理武林三年来屡次以下犯上，因罪当诛。”

　　“方云华！”夏侯成立刻上前拱手作揖，忍气吞声一样：“教主万寿岂会因我犬子一言而受损，教主莫要听了歹人之言，且我听说方云华自管理武当以来，门下弟子怨声载道，且他竟站据一方有称王之意！”

　　方云华面红耳赤：“夏侯成，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是否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夏侯成道。

　　“夏侯——！”

　　此时，东方未明抬手，阶下两人立刻默不作声，安静如风过无痕。

　　夜叉收到旨意，看了东方未明一眼，转身对他们说：“近来教中多有死人，唐门门主唐飞，唐冠南亦在其列……知道他们为什么死么？”她眼中一冷，“因为唐飞唐冠南父子擅自研制解药，因罪当诛，但教主仁慈，就随他们研制，不过……他们的命数不够，没等解药治出来先毒发生亡了。”

　　天龙教众人闻此一说浑身战栗，唯有夏侯成父子无动于衷，夜叉见之，又道：“夏侯非，你数次出言不逊顶撞教主，教主本该杀你以儆效尤，却多次饶你性命，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教主不仅没治你的罪也没伤芙蓉半分，如此仁心，你该知足了。”

　　姬无双话里话外无不提点夏侯非，让他安分守己莫要惹怒了龙王，否则包括夏侯成在内，三人都不能活命。

　　夏侯非虽有盛怒，却顾及心爱之人性命，仰头看着东方未明惨笑道：“东方未明，龙王，教主？到底哪个才是你，不论天龙教那战，单论你师傅逍遥子，大师兄谷月轩，他们视你为至亲骨肉，你何以对他们痛下杀手，东方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教中众人齐齐望向上座，夏侯非的问题也是他们敢想而不敢言的，天下武林谁人不知当年谷月轩维护教主的那份情义，相较逍遥子对他们师兄弟的恩情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夜叉姬无双也看了看他。

　　三年来，教主从未提及过东方曦和宫夕瑶，看得出教主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

　　一直以来，姬无双都认为东方未明只是要一个出师有名的说法，才把他父母搬上台面，毕竟是两个素未蒙面的人……姬无双怎么也不能想象如今坐在天龙教教主位置上的人，会为他们报仇而屠戮武林，杀掉情深义重的逍遥子和谷月轩。
　　这不可能。

　　众多期待投向东方未明，只为寻当年一个答案，也替纵身地狱轮回的逍遥子和谷月轩要个说法。

　　大殿之内寂寥无声，身为教主的东方未明对于夏侯非的问题只为之一笑，“想杀就杀何用理由？”

　　众人身后泛寒，只见东方未明起身宣告：“解药尔等已服，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说完便离开殿堂，唯有夏侯非在大骂：“东方小人，你禽兽不如，天理难容，来日你寿终正寝之时便是你霸业王图收官制裁之日！”

　　因果循环，自有始终。

　　东方未明转身进后堂之时笑了，极其温柔，看进姬无双眼里一愣。
　　他要干什么。

　　大殿之上，夏侯非骂完，直接瘫倒在地，他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那表情甚是无望。

　　夏侯成拍了拍他肩头说：“非儿，来日方长，就像你说的等他寿终正寝，一切都到头了。”

　　“寿终正寝？哈哈……”夏侯非痛苦的仰头大笑，无人察觉地把眼泪逼回去，“爹，我们何时如此窝囊过，要等他再也没力站起身的时候杀他？！义呢，德呢？！！这可是为正派所不齿之事啊！”

　　夏侯成一把揪住夏侯非的衣服，径直扯离地面，怒道：“不齿？你不是没听到东方未明说什么！他把人命当什么？！想杀就杀，把人命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孽障还有资格成为人么？！爹从小教导你的仁义道德都是针对人的，他，不配！”

　　夏侯非痛苦至极，那场歼灭各大派的惊世之战依旧清晰如昨日之事，“爹，那我们呢。我们手上不是也沾满了他们鲜血，我们……可否为人？”

　　夏侯非用渴望得到救赎的眼神望着夏侯成，一时间夏侯成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他，缓缓为自己辩解：“我……我们……我们是受那孽障威胁……迫不得已……”

　　夏侯成说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夏侯非虽耿直，可这三年来围着东方未明转早就不负当年傻愣小子的模样了，人，终究会成长。
　　“爹，说任何话没有真正的‘理’做后盾都是空话，这是您教我的……我们有理么……为保私情，为保私命……我们才会受东方未明控制不是么……？”我们真的算人？

　　“住口！！”夏侯成像被戳穿了谎言一样盛急而怒，“啪！”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逆子，难不成你还要帮那孽障说话！”

　　夏侯非低着头：“爹……我……已然不知道何为正何为邪了……”

　　大殿之内，众人早已离去，夏侯成父子也在夏侯非最后一句话说落下帷幕——谁也不再发话。

　　躲在大殿之侧的夜叉姬无双也辗转去了后山。

　　天龙教之后山风景如画，堪称人间仙境，一潭清泉，一方石桌，一棵四季长满红叶的大树……还有，大树下挥舞着剑的武痴。
　　姬无双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高傲如雄鹰，是天下武林之最，亦是天下之恶，为人所不容。

　　东方未明挥舞的每招每式都以要人性命为首，毫无虚发，招招戳中她的心间，把平静止水的心海撩的波澜起伏——她迷上了这个男人，迷上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冷傲和随之而来的孤独，迷上他血杀四方也豪不后悔的勇气，迷上他……不像正派那副虚与委蛇而誓死忠于自己原则的模样。

　　在她夜叉姬无双眼里，东方未明才称得上真正的男人！

　　“刷！”

　　明亮剑锋的指在她比雪还白嫩的颈项前，姬无双看着他正对自己的脸，展开笑颜，霎时间，万物无色。“龙王，若能死，无双甘愿死在您的剑下。”

　　“哗——”东方未明收回长剑，“我不杀你。”

　　姬无双眼中动容，“龙王，你该杀我，是我把解药的一部分告诉唐飞等人，您知道的。”

　　东方未明：“是又如何，总之我不杀你，你若自杀，随意。”

　　这个男人还是一样的无情，姬无双笑了，凉凉的指腹抚摸着他高挺的额头，“瞧您都出汗了，夜叉服侍您入水冲洗吧。”见头顶之人并无反驳，她随手褪去他的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平滑的胸膛，这是常年习武的身子，显得那样孔武有力。
　　姬无双摸着他的胸膛，自主把身子贴了上去……

　　“夜叉，你是来服侍我冲洗，不该有非分之念。”东方未明道。

　　姬无双手上一顿，双目迷离，默默抽了回去，利索地褪去下衣，让他入水。
　　看见他在水中闭眼静坐，安之泰然的模样，想起夏侯非的狂言，她犹豫半响终于说道：“龙王……您该娶一名女子入教，让子嗣继承您的衣钵。”姬无双说这话的时候，多么希望那个幸运的女人是她……

　　东方未明：“我不会娶，也不会有子嗣。”

　　姬无双一阵愣松，“未明，你该知道夏侯非所言正是那些服毒之人心心念念的事，若你百年以后无力回天，他们……杀鸡取卵并无不可啊。。”

　　东方未明蹙紧眉头：“此事休要再提。”

　　“未明！”

　　“我有任务要你完成，夜叉听令。”东方未明道。

　　姬无双迟迟不动，半响，低头沉声：“是……夜叉听……令。”

　　东方未明剑眉紧扣，“方云华不能使武当门徒上下一心，大殿之上更是藐视龙王，无能在先无礼在后，如此之人留之无用，现命夜叉杀之，提首级来报。”他的话字字珠玑，落进姬无双心里慌慌然。

　　龙王杀谁都无妨，若能把那些服药之人杀尽，除了所有对东方未明有威胁的人，她才是真的高兴。

　　姬无双：“属下遵命！只是方云华一死，武当掌门之位空缺，何人居之？”

　　随后从东方未明嘴里缓缓吐出一个令姬无双提心吊胆的名字。“夏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