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滚下去！》兔子先生888

18、第十八章

　　南音睡得很不安稳，俊脸像是被雷劈了一道，满脸纠结和不可置信。

　　几十年前，自己重伤逃到凡间，被苏恒母子所救，为了报答苏恒母亲的恩情，数十年来，他用心抚养徒弟，平生所学，皆倾囊所授于苏恒。一刀一剑，一啄一饮，无一不用心。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好好的徒弟，是从什么时候养歪了？

　　他平生头一次谨慎的审视自己和苏恒的关系，苏恒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人间界的几十年颠沛流离，他们师徒二人，走过凡人的村落，踏过莽莽青山，浩渺大海，也曾在雪夜和凶兽搏斗，九死一生，险些阴阳相隔。

　　世间再没有哪一对师徒如他们这样，亦师亦友，同生死，共患难。名义上是师徒，可实际上，他们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和羁绊。

　　一个又一个问号压在南音的心上，过往纷至沓来，南音皱着眉头，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纷乱繁杂的梦境中。

　　******

　　南音还记得他刚收徒的时候，苏恒还是个白胖的小包子，一戳腮帮就能鼓起两个酒窝那种。

　　苏恒初学道的时候，正是若草山的雨季，天上飘着牛毛一样的雨丝。

　　嫩芽沉重了枝叶，粉色的花瓣告别树梢，随着清风飘散而去。细密的雨点织成雨丝，雌燕发出愉快的鸣叫，灵巧的避过了身后追逐的雄燕。

　　雾气氤氲中，低垂的柳色尽头缓缓显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这是春雨，春雨中蕴含的灵气最为纯粹充裕，相传仙界有一种及珍贵的雨树，只生长在灵气最为充裕的聚灵湖中，聚灵湖和世界的本源一起诞生，它孕育承载着天地间的灵气，聚灵湖的两条支流，一则流经天界，是为天河，一则落入九幽，孕育着冥土，凡人称之为黄泉。而湖中的雨树，则承载着凡间的希冀和灵力，每一场雨，都会给人间带来新鲜充裕的灵气。

　　每年凡间的雨季，天神们会轮流取悦雨树，雨树的叶片掉的越多，那一年的凡间雨季就会更长，得到的灵气也更为充足。”

　　“灵植感觉敏锐，天地间的灵气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一场雨过后，花草树木吸收了灵气，生长的更为旺盛，便是这个道理。凡人不知因果，却也知‘春雨贵如油’。”

　　南音站在河提旁，对着岸边的一株柳树摆了摆手。

　　上一秒还在风中婀娜着身姿摇曳的翠色柳条，下一秒像疯了一样，一窝蜂的涌上来，讨好的缠住南音的手腕。

　　最前扑上来的那几根，把南音露在衣服上的手腕包裹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联合起来，调动多余的分支，抽干驱逐想扑上来的同类。

　　苏恒：=口=

　　好凶残！

　　场面一度失控，南音脚边很快堆满了一地的残枝和柳叶。

　　“这世间之事，也是如此这般。”

　　修真界的修士多如过江之鲫，天地间的法宝机缘甚至灵气都有定数，僧多而粥少。杀人夺宝，兄弟反目，至亲刀刃相见。这样的人间惨剧，修真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无他，修道成仙，长生不死的诱惑太大了。

　　南音神色严肃：“长生，修道之路凶险万分，一旦踏上就不再有回头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守好你的道心，道之所在，吾心所在。”

　　“红粉骷髅，妖兽心魔，世态炎凉一人独饮。这些都是天道对修士的考验。道心不正，作恶多端之辈，天道规则亦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坚守道心，不改初衷。方能感悟天地大道。”

　　这番大道理听得苏恒云里雾里：“师父，道是什么？”

　　“修道之人，外练体，内养魂。练体则需要修炼功法，口诀，能腾云驾雾，飞剑穿石，一人可敌一国。养魂即修道心，凡人的魂魄是非常脆弱的，只有最坚定最优秀的修士，经过七七四十九道神雷的考验，洗净杂质，凡人的生魂才能转成仙人的神魂。这样被天道认可的修士，才能称之为仙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追寻的道，大道三千，各不相同。等你悟出了自己的道，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成仙，才意味着你是一个真正的修士。”

　　“悟道这种事情，机遇可遇而不可求。修真之路漫漫，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悟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先学会如何沟通天地间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凡间修士大多依照固定的功法修炼，引灵气入体修炼。可这样引来的灵气是死物，修士也不过是个储藏灵气的器皿。所以修士修炼到后期，会有重重瓶颈和心魔，越往上修炼越困难。

　　万物有灵，都没有问过灵气愿不愿意让你吸，就强行把人家禁锢起来，人家喜欢你才怪。

　　天法道，道法自然。

　　学会感悟自然之道，自然会得到灵气的认可。人道三千，殊途同归于天道，能悟出自己的道，自然也会得到天道的认可。

　　可这条路走起来太难了，见效也慢。甚至蹉跎一生，都悟不出自己的道。人总是本能的更喜欢练上十年就能提升一个境界的功法秘籍。

　　当然，这些就不需要对小徒弟说了。

　　说着，南音拎着苏恒的领子，把他放在了一颗柳树下：“自己在这里感悟三个时辰，然后回来告诉我你的感悟。”

　　说完，施施然撑着雨伞走了。

　　撑着伞走了。

　　伞走了。

　　******

　　南音至今还记的苏恒绝望的眼神，一脸的生无可恋，虽然当师傅的拿徒弟取乐有些不厚道，可是……

　　真的是太好笑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见过这么软萌的苏小包子了。

　　南音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师父，师父？”叶光吉担忧的守在南音床边，床上的南音眼神空洞迷茫，似醒非醒。

　　“师尊是不是做梦了？从弟子在北国之海见到师尊，八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师尊笑的这么开心。”

　　南音停了一停，飘散的意识慢慢回笼。一个黑袍的半大少年坐在他窗前，相貌约莫十岁左右，清俊的娃娃脸上一脸担忧。

　　是自己在北国之海救下的小徒弟，一眨眼，当年那个拖着他衣角哭鼻子的小娃娃也长这么大了。

　　南音松了一口气，欣慰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光吉，你去了哪里？怎么好久没有见你了？”

　　“师兄说白玉阁上修士多，万一我被哪家的无良修士抓走炖了汤，他可没办法给师父交代，故而把我安置在了一座道观之中。”

　　少年两眼都是小星星，满脸写着师兄真厉害，乖乖听师兄的话，他果然把师父带回来了。

　　南音默默地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傻孩子，你那个无良师兄，是不想你拖他后腿，才故意这样骗你的。

　　苏恒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屋里这一对师徒其乐融融，看到苏恒进来，南音楞了一下，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苏恒立马炸了毛！都是你的徒弟，难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苏恒五指把手中的食盒握的嘎吱做响，师尊，就算你再讨厌我，这一生，你也只能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苏恒决心已定，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拍了拍光吉的肩，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你守了师父一天一夜，该换师兄了。外厅里放着你最爱吃的红烧小龙虾，今天天气好，吃完饭去院子里晒一晒你的壳，只许一刻钟，不许贪多。”

　　“嗷呜，师兄最好了。”小小的少年眉飞色舞，跳起来亲了苏恒一口跑远了。

　　重新关上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天光，房内又重归于寂静。

　　南音尴尬的往床里缩了缩，经过了昨天的那个强吻，他现在见苏恒，颇有些不知所措。

　　苏恒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他端出一碗肉粥，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房间，诱惑着味蕾大快朵颐。

　　明明是让人胃口大开的美食，看在南音眼里，却完全不是这样。

　　南音捂着嘴，痛苦的推开了苏恒手上的勺子，他身体透支的厉害，灵力精气早就消耗殆尽，这幅千疮百孔的身体，已是行将就木，任何人类的食物都吃不下。

　　这是，将死之兆！

　　苏恒却不这样想，他一把抓住了南音的手，把他拖到自己怀里：“师尊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到底是哪一点不如光吉，连我喂的饭你都嫌脏，要不要徒弟换你的光吉过来？”

　　南音意识昏昏沉沉的，听到苏恒这样误会，仍是焦急不已：“不是这样的，长生，我是真的吃不下。”

　　苏恒冷哼一声：“师尊想吃什么，告诉弟子，天涯海角弟子都给师尊捧回来。”

　　南音摇摇头，眉目间满是心灰意冷：“别白费力气了，长生，从在白玉阁开始，我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过往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南音日渐衰弱的身体，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

　　苏恒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可怕的结论浮现在脑海中，他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师尊，你早就不想活了，对不对”

　　所以南音才会像发了疯一样，一点都不顾念自己的身体，床还下不了就一个人偷跑到崇野原来，自己赶到的时候，南音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气，如果自己再晚到一点，再晚一点，他就永远见不到南音了。

　　苏恒紧紧的掐着南音的胳膊。

　　南音总是胡乱救人，哪怕路上受伤的野猫，他也要捡起来养上两天，养好了伤再放走。

　　他就是这样，捡了自己又捎带了一个叶光吉。

　　“那我对于你来说又是什么？路边捡到的一只野猫吗？养大了就随便一丢，自生自灭，你撒手不管了！还有光吉，答应了他要陪着他长大，可现在呢，他还不到十岁，你就要丢下他自己逃走了。师尊，你这样做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世代居住在北国之海的灵龟一族，生长缓慢，按照凡人的寿命，叶光吉已经八十八岁了，但是在灵龟一族，他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盆友。

　　妖兽修炼和修士不同，只有度过雷霆劫，妖兽才会进阶，修为和心境迈向下一个阶段。

　　一滴泪从南音眼角滑落：“不是的，长生，我爱你们，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光吉，我不是不想活，是不能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带有一部分回忆向的内容，修文之前贴过，今天晚些时候会再更新一章当做补偿。南音养徒弟的部分，因为之前贴过，为了避嫌，正文里面我就不再贴了，会放到微博里，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翻一翻，百度搜索→大明湖畔的兔子先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