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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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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和独自在书房里坐着,突然,房门“吱”的响了一声。
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的人推门进来了,然后,反手紧紧关上了门。
叶英和似乎早已知道来人是谁,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李大人怎么还有空到本宫这里来,您现在攀上了东宫这颗大树,不是应该出现在清心殿吗?”
黑袍人缓缓摘下了头上宽大的帽子,花白的须发,稀疏的山羊胡,浑浊的眼睛还闪烁着昔年的意气,来人正是忠平候——李朗。
李朗对叶英和行礼道:“殿下恕罪,臣这个儿子,生下来就一副犟脾气,只要他自己看不过眼的事情,一定会强出头,臣也没有想到今日曲江宴上他会有如此举动。”
叶英和柳眉倒挑:“忠平候,你的意思是在怪罪本宫了?”
李朗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不急不忙的劝说叶英和:“殿下息怒,有道祸兮福之所倚,今日犬子所为,并非是见坏事。”
叶英和转头看着李朗:“怎么说?”
“殿下,犬子的秉性老臣是了解的,他今日所为向东宫表明了他的立场,加上犬子的性格和他的身份,无论如何,必然会得到东宫爱重,而犬子又是最信任老臣的,如此这样,我们不仅可以从犬子那里得到东宫的情报,还可以通过犬子让东宫知道我们想让他知道的。岂不是一举两得?”
“即便我们不能掌握东宫的动向,对我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叶英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
李朗跟在她身后,继续说道:“殿下切莫着急,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静的看东宫对今日之事作何反应。”
两日后,新科进士的任命诏书出来了,新科进士们的官职品级都和往年惯例无异,只有李鹤变成了太子洗马,在一群八品、九品的官员堆里冒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从五品洗马,一下子砸晕了很多人。
当然,这很多人里面不包括男主角本人,也不包括东宫的小宫女们。
李鹤无视炸开锅的忠平侯府,淡定的换上红色的官袍,准备前往东宫拜见自己新出炉的顶头上司叶昭和。
刚踏进东宫的大门,正抬脚往东宫主殿里走去,走廊里迎面碰上一队宫女。
李鹤抬头看了一眼,正准备侧身走过去,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影直愣愣的冲着他压了下来。
李鹤躲闪不及,只能伸手抱住。
被他抱住的宫女定了定神,连忙从他的怀里跳出来,跪在地上请罪:“奴婢该死,一时脚滑,冲撞了大人。”
李鹤扫了一眼她紧紧握住裙子的手:“无事,以后注意一些。”说罢继续朝前走去。
待李鹤走过拐角,身影渐远,一群侍女们叽叽喳喳的围住跪在地上的同伴:“那个人是谁啊?好俊美的郎君啊!他刚才抱你了啊!他抱你了啊!”
被摇晃的晕乎乎的小姑娘……
叶昭和正坐在书案前看奏折,听到花蕊禀报这件事,不过一笑了之。
她放下手中的奏折,一旁侍立的花蕊走到后面轻轻的为叶昭和捶起背来。
叶昭和顺手端起左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这雀舌茶的味道真怪,不如孤常喝的蒙顶。”
花蕊道:“要不奴婢让人换成您爱喝的蒙顶?”
叶昭和摆了摆手,喃喃道:“反正不管再怎么难喝,都要习惯的。”
“殿下你刚刚说的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阿蕊。”
一名内侍进来禀报:“殿下,司经局洗马李鹤大人在殿外求见。”
听到李鹤的名字,叶昭和眸中一亮,语气轻快的说道:“快宣!”
花蕊连忙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李鹤进殿行礼,照例和李鹤聊了些任职规范,话题又转到叶昭和正在处理的陇西地震上面,两人越聊越投缘,叶昭和命人赐座,上茶。大有拉着李鹤再聊三个时辰的架势。
李鹤端起案几上的青花茶盏,以袖掩面轻抿了一口,随即两眼放光:“殿下也爱喝雀舌,想不到殿下与臣竟然这般投缘。”
叶昭和点点头,含笑道:“李卿也爱此物?”
提到自己的最爱,李鹤顿时来了精神,涛涛不绝的打开了话匣子:“汪氏《种玉记》曾言‘玉壶烹雀舌,金碗注龙团’,这雀舌,以武夷雀舌为最优,上等的武夷雀舌外形巧若鹊舌,色泽褐绿接近黑色,果香味浓厚,汤色橙黄澈亮,茶汤入口顺滑,品后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呵气如兰,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武夷岩茶极品……”
直到内侍进来禀告:“殿下,快酉时了,您该去紫宸殿向陛下请安了!”
叶昭和这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了这场召见。
春日暖润,早长莺飞,宫墙溶溶,转眼便是六月。
时值盛夏,烈日炎炎,东宫里解暑的冰块也不甚有用。叶昭和遂带着李鹤前往寒翠苑避暑。
“这寒翠苑是太祖初年所建,太祖皇帝的原配皇后开国皇后盛氏,也就是孤的曾祖母,体性湿热,素来畏热,太祖平定天下后便命工匠为皇后建寒翠苑以避暑。‘寒翠’二字有两层意思,一来此处清凉,用于避暑,二来谐音含翠,乃是太祖皇帝向爱妻示爱。”
叶昭和禁不住唇角微翘,俏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孤的曾祖母,闺名为翠。”
李鹤微微颔首,上身前倾,李鹤生的高大,夏日炎炎,女孩子们早早的换上了质地更为轻薄的纱衣。他这一低头难免看到些不该看的,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几变,连忙转头看向别处。
两人沿着后殿的走廊向香汀走去,谁都没有看到身后转角处露出一截大红的蔽膝,红色织金镶边的蔽膝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叶英和从藏身处走出来,看着叶昭和和李鹤远去的身影,神色戏谑:“原来叶昭和看上那个书呆子了。”
她转身离开,后半句话飘散在风中,几不可闻:“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叶英和杏眼桃腮,是一个典型的赵国美人,偏偏她说这话的时候,杏眼轻挑,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近看竟然显得有几分凶神恶煞,六月的天气能惊出一身冷汗。
叶昭和和李鹤刚进香汀,天上就轰隆隆的滚下倾盆大雨,接连几天,又是间或一场雨,天气很快渐渐转凉,叶昭和遂起驾返回皇城。
叶昭和刚进东宫,还没来的及换上家居常服,就听到侍女禀报说御史台沈大人求见,已恭候多时。
御史台左都御史沈恪,素来为人耿直,嫉恶如仇,五年前他只是侍御史之时因为弹劾庆王触怒永泰帝,几乎要被下狱问斩。庆王是永泰帝最小的弟弟,年龄比叶昭和大上四岁,永泰帝没有儿子,最为宠爱这个弟弟。
沈恪所参,句句属实,庆王仗着永泰帝宠爱,平日在封地里欺男霸女,卖官鬻爵,早就成了地方一霸,前有原告出告,后有证物证词。
无奈永泰帝偏爱幼弟,执意偏袒庆王,还要把为民伸冤的沈恪杀头,叶昭和在紫宸殿跪了三个时辰,才劝的永泰帝改变心意,将沈恪官降三级,贬黜出京。
沈恪前来东宫拜谢,与叶昭和相谈甚欢,二人互相引以为知己,后来沈恪更是成为了叶昭和的心腹属下。
叶昭和忙道:“快请。”说罢,连忙披上一件宝蓝色团花罩袍,向前殿走去。
沈恪抬头,看见叶昭和迎面走来,忙侍施了一礼,稀疏的山羊胡跟着抖动:“属下参拜元君,愿殿下安康。”
“沈卿,你这么急着见孤,出了什么要紧事?”
沈恪擦了擦脸上的汗,把手中的奏折呈给叶昭和:“不瞒殿下,臣确有一事禀报殿下,三月前,臣在路边救了一个将死的男人,他自称是工部尚书秦岩的账房管事。此人手中掌握着秦岩多年来贪赃枉法的证据,被秦岩发现了,想杀他灭口,不料被臣救了下来,他还向臣提供了秦岩内府,名下商号的账簿。人证物证俱全。”
“臣前几日查明,工部尚书秦岩伙同其二子三侄,贪污赈灾款,倒卖朝廷的救灾物资,例如救灾的大米,秦岩指定必须从他侄子的商号里购买,以次充好,最后发到灾民手里的都是掺杂着石子的大米,甚至棉衣里面的棉絮也被换成了纸屑,麦糠,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
“地方官员们多次弹劾,百姓们也有打算到平城告御状的,可是用不了多久上本的官员不是被贬黜,就是因为重病死亡了,那些上京的百姓也没有了音信。”
沈恪笨重的挪动胖乎乎的身体,撩起官服下摆,颤巍巍的跪下:“殿下,请替百姓们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啊!”
叶昭和“啪”的一声合上奏折,把它往书案上一扔:“沈卿,你先起来,秦岩以为攀上了英和公主,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孤饶不了他。”
叶昭和闭上眼睛,倚靠着椅背,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背,片刻之后,睁开了凤眸,眼中流露着坚定的神色,对沈恪道:“五日前孤接到父皇的手谕,父皇打算趁着这几日天气凉爽,出京去北苑巡狩,这个月底又是父皇的圣寿,就算我们现在出手,英和也能向父皇求情,恩免秦岩,等陛下寿辰过后,再收拾秦岩。”
而此时的英和公主府,叶英和刚刚送走了前来问安的工部尚书秦岩,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秦岩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不长记性了,也太贪得无厌了。”
李朗从藏身的左侧屏风后面走出来,捻须轻笑道:“殿下莫要生气,等这批新科举子长起来,就没有秦岩什么事了,到时候,直接把他踹掉就是。”
叶英和坏笑着指了指李朗:“老家伙,一肚子坏水。”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红色香囊递给李朗。
李朗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红色镶金边,正反两面都绣着卍字吉祥如意纹,李朗不解,抬头看向叶英和。
“这是我从母妃处所求,能庇佑令公子平安,父皇打算七日后巡幸北苑,母妃,叶昭和,和本宫会伴架前去,母妃不希望叶昭和出现在明年的巡狩名单上,这香囊,是本宫向母妃所求,免得母妃施术的时候误伤了李候的公子。”
李朗捻了捻胡须,谨慎的开口:“听闻罗贵妃娘娘得苍罗族长真传,精通玄妙幻术,殿下与东宫相持多年,也该有个了结了,由贵妃娘娘出手,再好不过。如此,老臣代犬子写过殿下恩典。”
叶英和点点头,等李朗走的远了,才邪魅的一笑:“母亲,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