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手札》水墨素琴

55、第二个师弟13

　　当眼睛被鲜红的色彩遮盖的时候，纯天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口中的味道应该是腥甜的吧，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与上一次体验濒死的感觉不同，这一次没有伤口撕裂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毒素带来的麻木。伤口还在淌血，视线开始模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渐渐变淡。纯天知道，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冲淡飞散的鲜血，所以只能是他的五感越来越不听使唤。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求生意志竟然可以这么弱。活着？恐怕不行了。虽然还有很多希望改变的事等着他去做出改变。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重活一次，就是为了改变曾经不如意的历史。但是上天似乎是在告诉他，他能够再一次活过来，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够在那个时候死去，因为今后还有很多重要的人，他们的生活中会出现他。所以，他还不能死。
　　但是他自己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重要。
　　至少他改变了纯地的命运，那个永远温和地看着所有人的师弟，可以继续温和下去了，不用经受巨大的伤害，差一点前途断绝。
　　记得上一次纯地的伤让他修养了很久，中间又修为突破了两次，非但没有让身体更快地痊愈，反而增加了暗伤。没有办法，时候到了，突破也是不能避免的，虽然当时的纯地似乎真的很想压制修为。
　　一直到了纯屯修为赶了上来，和他平齐，他才算是彻底痊愈了。那时他看了纯屯一眼，就立刻回去闭关了。想必是发现了一直落后于人的师弟都和自己差不多，以为自己也已经落后于人了吧。事实上纯屯修为突破至金丹之后，速度反倒快了起来，不知把多少人比下去了。纯地并没有落下，可这事估计也没人告诉他。
　　当年他重伤之后，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脾气分外暴躁。也难怪，受了那样重的伤，还是因为一直信任保护的师弟，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难免的。只是自那之后很少有弟子去看望他了。一直到纯天飞升失败之前，他都是深居简出的样子。若不是偶然能够看到他去剑峰修剪纯屯洞府口那颗看似枯死的树，纯天恐怕会以为他已经不在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了吧。只不过纯天自己可能看不到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变化了。
　　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他避免了纯地的命运，至少他知道了当年师弟并不是自己心术不正而入魔，只是血脉的力量并不受他的控制。
　　就像纯天自己控制不了命运一样。
　　麻木已经成为了唯一的感觉，或许就这样也不算吃亏了。他已经死去了不是吗，无论是死在几年前，还是死在几百年后，对于他来说，那都是“过去”了。
　　恍惚中，光芒渐生。刚才师弟已经走了啊，难道是又回来了吗？这不可能，就算是他突然回复了神志，怕是自己也回不来了。想必是幻觉吧，也许是传送阵的光芒最后在他眼中留下的执念太深，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未能放下；也许是这几年的生活都只是飞升之前的幻境，他根本没能回到过去，没有机会付出生命去挽救门派，哪怕是挽救一个人也好。
　　而最后的光芒才是真的，最后的雷光。
　　最后的一刻，他想了很多，从出生到几次死亡。甚至连前世的雷劫都记了起来，却忘记了一个传送阵。
　　他忘记了他们进来时的那个阵法，忘记了跟纯地约好，找到了纯屯之后就回来接应他们。
　　最后的知觉消失，所以纯天没有看到他面前的袍角，是绿色的。
　　他也没有看到纯地脸上的表情，诧异，却没有为眼前的惨状而惊恐，仿佛曾经看过很多遍一样。
　　纯地自然是没有找到师弟的踪影，也不能放着快要跟自己的血凝固到一起的师兄不管。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师弟，用灵气裹住了地上人，顺手捞起，转身而去。
　　毕竟，经过了他改造的阵法虽然不需要漫长的时间等待，却也不能开放太久；
　　毕竟，那位师弟他第一次见面就算出了对方命运多舛，在经过卜算之后更是发现对方不仅自己难得安宁，还会带累得身边人跟着他一起倒霉。这样的人自己多半是死不了的，生死之外，并无大事；
　　毕竟，师兄现在还能抢救一下，过段时间可就说不定了；
　　毕竟，纯地觉得现在他需要赶快回到纯屯身边安抚一下自己因为忘记了一些“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而受伤的心灵。

---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秘境之旅之后，我才发现我好像还给这个秘境起了个名字，然而并没有用上，这感觉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