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手札》水墨素琴

30、第二个师弟 1

　　穹棋知道的很多，他知道在好远好远的城里，有一些会法术的仙人。他们神通广大，还长得特别好看。虽然娘不让自己这么说，说是对神仙不敬，但是穹棋还是觉得他们长得好看，虽然据说那些神仙岁数都挺大了，就像村头张大爷那么大，或者还要更大一些。他们每年都会在城里挑选年轻的娃子收徒。不过被他们带走的从来没见过带回来。听说，也有长大了自己回来的，不过很少。回来了的那些，也不是长住，只是看一眼就走了。他们还是很年轻的样子，但是亲人都老了。穹棋的娘还见过几回呢，但是穹棋没去看热闹，他觉得那娃子的娘挺可怜的，怕看了伤心，就没去。
　　每年快到了那些仙人收徒的时候，村子里和附近几个村的人都会去城里，等着仙人来看。要是有一两个让人家带走的，全家人都会特别高兴，天天念叨着积了福了什么的。可是穹棋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呢，那是自家的孩子啊，以后就见不着了。
　　穹棋没有去城里让仙人挑过，也不想跟着那些仙人去当学徒。虽然不知道当仙人的学徒是什么样的，但是穹棋见过城里那些小学徒，时常受气不说，日子过得也挺苦的。当然，似乎是比穹棋在乡下要好一些。偶尔也能攒下些钱带给家里。当仙人的学徒，应该会更好一些吧，不然怎么就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去呢。
　　听说那些让仙人带走了又回来过的娃子，也是留下了不少钱的，那么大块的银子，穹棋的娘说她从来都没见过的。许多家里有孩子去当了仙人的学徒回来的，都得了不少银子，买房买地，一大家子都富起来了。要知道，之前那家可是穷的什么都没有呢。穹棋知道了，也曾经动过念头想去试试的。毕竟能给家里赚些钱，让娘像那家的大婶一样高兴。可是后来还是没去，因为他有一次看到过那家的大婶在一个人偷偷地哭呢，听她自言自语的念叨，好像是想孩子了。
　　所以穹棋就不想去了，他不想让自家娘也偷偷一个人哭。哪怕他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照顾娘，他也不想去了。他知道他们都没有自己对娘好，哪怕他们才是娘亲生的。
　　穹棋是他爹捡来的，他早就知道。据说那是一个冬天，穹棋的爹出去砍柴把他捡回来的。那时候的他就躺在一个挺好看的小被子里，那么冷的天，也没冻死。村里人都说他命大。穹棋长大了之后，他爹还给他看过那个小被子，可真好看，摸着也细细软软的，比他穿在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强了多少。那被子里还有张纸条，写着什么村里都没有人认识。没办法，没认识字儿吗。还是村长去城里卖货时，找城门口代写书信的穷秀才看过，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穹棋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就这么着，穹棋就叫穹棋了。
　　村里人都说，穹棋原来准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是家里糟了难才被丢到这村里，让穹棋他爹捡到的。瞧那名字就知道，多好听啊。可是穹棋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他觉得隔壁的王二狗、村头的张石头名字就不错。他的名字一听就和村里人不一样，他不乐意。但是爹娘不让他改，说那是他亲爹娘留给他的。
　　村里人都说，穹棋是个苦命的孩子，要不是落了难，现在肯定是锦衣玉食的，说不定比那邻村李员外家的独生子过得还好呢，毕竟那李员外家的孩子，小时候可没见过用那么好看的小被子。而且穹棋长得好看那，在这么穷苦的家里长大，愣是没有一点子穷气。要是站在那里不说话，那可真有气势。也就是大家熟悉了，要是刚见面的人都能被他那气势吓着。去年冬天村里进了狼，不就是被他瞪了一眼就给吓跑了吗。可是现在穹棋只能在村里跟着种地，连书都念不起。
　　穹棋觉得，那也没什么关系。村里人都挺好的，当初留下他，谁也没往村外说，就怕他有仇家找上门来。虽然村里人大多都怕事，可也没把他扔在山上自生自灭。就凭这一点，穹棋觉得在这生活一辈子他也乐意的不得了，谁稀罕像李员外他们家那样过日子啊。
　　虽然说是这么说，穹棋还是很稀罕那样的日子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好大好大一片地，大到他自己一眼都看不到边，让爹娘和弟弟们都在那里种地，再也不用交那么多的租子。回头，再给妹妹说户好人家，给多多的嫁妆，要是到时候婆家给妹妹气受，他就帮妹妹打他们。他们家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不过，有了那么多地，自己家种不完怎么办，穹棋有些犯愁。没事，到时候让弟弟娶了媳妇儿，多生几口子就行了。穹棋想了这些，高兴地乐了半天。乐完了，才想起来他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总会有的，穹棋想着，他的力气可大了，比村子里看起来最壮实的小子力气都大，他总会让爹娘和弟弟妹妹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虽然那可能会需要很久，尤其是，穹棋现在回不了家了。倒不是他不认得路，而是他让拐子给抓走了。
　　穹棋知道有人拐小孩子卖，可是也不应该拐他这岁数的孩子啊。可就是有人拐了，这跟谁说理去。不管被拐到哪，他还是要回去的，爹娘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现在看样子是走不了了，穹棋被关到一个大屋子里，比他家大不少呢。可是屋子里也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有小一点的，也有像他这么大的，都是被拐子拐来的。没多会，有人送饭来了，很多孩子吃了一口，就把剩下的都丢了，坐在地上大哭。穹棋也尝了一口，挺好吃的，比他家的饭好吃。那些孩子一个个都哭起来了，穹棋觉得有点吵，但是他也没管他们，因为他饿了，饿了就得吃东西，谁也别想挡着他吃饭。
　　吃饱了肚子，穹棋偷偷凑到门边，打算听听门外的人在说什么。穹棋不傻，他知道这些拐子是不会把他们送回去的，要想回家，只能自己逃回去。他听过王二狗讲城里的话本子，那里面被拐了的富家少爷，都是偷听了拐子的谈话，自己找机会跑回去的。他也得找机会回家，要是再不回去，家里的爹娘该真着急了。
　　可是外面拐子的谈话，不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他们说的他听不懂，穹棋想着自己还是话本听少了，要不然也不会听不懂他们在说啥。什么魔道，什么资质好的，他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可怎么逃啊。后来终于有个能把话说明白的了，他说，后面有个久仙派的人，不知道怎么的跟上他们了。那人修为挺高，他看不出来。如果真是冲着他们来了，那就保命要紧，这些孩子丢在这还能阻碍他们的脚步。但是不能都丢下，那个长的挺阴险的小子一定得带走，那可是个修魔的好苗子，他长得就像个魔道的。
　　这下穹棋可就听明白了，他们这是要跑啊。后面有人追来了，自己这些被拐的孩子应该就丢在这了，好像还有个挺重要的要带着一起跑，不过那跟自己没啥关系，等他们都走了自己就能回家了。穹棋安静下来，等着他们逃跑。可是这些人没跑，门还开了。难道是刚刚自己偷听他们说话被发现了？这些拐子在一群哭的抽抽的孩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人。不一会他们就冲着穹棋过来了。
　　这下穹棋可真吓坏了，这肯定是自己被发现了。其中一个拐子看着他，还点了点头对另外一个说：“不愧是头看中的孩子，看看这里都乱成这样了，他还这么镇定。就是这孩子瞪我的时候还真有点吓人。”另一个颇为不屑的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一个没修为的孩子吗。”说完看了穹棋一眼，又不说话了。那人差点因穹棋看他的眼神退回去，又觉得刚刚才训斥了身边的人没出息，这会自己就退了，太丢人。壮了壮胆子，又走上前来说：“小子，我们看你天赋不错，一会带你回门派，以后就跟着我们修行吧。”
　　修行，这个穹棋可知道，那些在城里被仙人挑中的娃子，去学的好像就是修行。这么说自己是被挑上了？可是这仙人怎么都当起拐子来了。既然被挑上了，估计以后自己说不去也不行了，穹棋想得开，去就去吧，大不了自己早点学会了早点回家，多攒点钱给爹娘。
　　“那可以回家了吧。”穹棋直接问那两个拐子仙人。他可是知道去给仙人当学徒，那是要先回家跟父老乡亲见一面再走的，这点别想蒙他。听了这句话，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但是没答应。
　　穹棋一听就急了，这可不像是去给仙人当学徒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拐子吗。“凭什么不行，俺……”“快走，那人追过来了，是久仙派的疯长老。”外面一声惊呼打断了穹棋想要说的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就是漆黑一片。原来是一个人把穹棋直接装进了麻袋里，扛在肩上直接飞奔出去，也不管剩下的人了。
　　这被塞进麻袋扛着走可不是什么舒服的经历。穹棋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难受的不行。没过一会，就听到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咆哮“呔，前面的魔修，交麻袋不杀！”
　　穹棋又迷糊了，这是碰上劫道的了？可是能劫仙人的，估计也是仙人了吧。原来现在的仙人不仅当拐子，还有劫道的。看起来给仙人当学徒肯定也不容易，穹棋又不想当仙人徒弟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呢。
　　又是一阵颠簸，这次穹棋可是连胡思乱想的功夫都没有了，头晕的跟浆糊一样，那还想得了别的。
　　“嘿嘿，徒弟，你说这里面会是啥宝贝？”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听着不像刚才那俩拐子，倒是挺像那个劫道的。“放我出去”穹棋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嗓子。外面突然静下来了，不一会麻袋松了，穹棋总算是看到了外面都有啥。
　　一个白胡子老头，和另一个白胡子老头。穹棋愣了，那俩人也愣了。好在其中一个有了动作，对着穹棋左右打量了几回，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那手劲可真大，捏得他骨头疼。
　　“不错，徒弟啊，这就是你师弟了。”穹棋看着那个捏他的老头对另一个老头说，怎么着，这就又成了仙人的徒弟了？“那，给你当徒弟，让俺回家看爹娘不。”穹棋又问。“让，怎么不让。你爹娘在哪？现在就去。”那老头倒是挺痛快的就答应了。
　　穹棋想着，给仙人当徒弟也行，娘也不是一直希望自家娃也能去给仙人当个学徒的吗。以前是自己不想去，现在摊上了，那就去吧。而且，刚刚那俩拐子不让自己回家，这个劫道的还让回家，现在就回。那他还是给劫道的当学徒吧。
　　这么说来，一个是师父，那另一个就是师兄了吧。穹棋看着那位师兄看着他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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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的第一章。之前我抛硬币的答案揭晓，原本选择硬币小菊花的那面就是总受师弟，结果抛到了正面，你们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