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手札》水墨素琴

265、我的手札115

　　傍晚，美好的一天即将结束。
　　还差一点结束。纯需师弟来邀请我去青墨峰过泼水节，当然他们山头的官方叫法是泼墨节，不管叫什么名字吧，反正我是用我毛茸茸的脆弱徒弟拒绝了。纯需师弟被拒绝后也并没有很伤心，自己一个人又悠悠飞回去了。反正他每年都来，除了第一次，每年都被拒绝，也已经习惯了。我是一个认真的人，每年都会编造不同的借口拒绝他，由于我想象力不足编的借口越来越敷衍，但是纯需师弟没太在意也从来不拆穿我。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特意过来听我给他编借口的，难不成他还指望我能够被骗第二次吗？
　　至于我为什么拒绝纯需，就要从我第一次去青墨峰参加泼水节讲起。
　　那会儿我刚刚结婴，就是被天雷劈的特惨的那次。我回到门派一共没几天，就碰到了青墨峰举办泼水节的日子。现在想想，我当初要是知道自己能遇上这么个倒霉节日，我肯定一天都不留尽快出去游历了。
　　顺便说一句，青墨峰的泼水节正好是点绛峰每年派发水果的日子，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早上，我收获了点绛峰的水果，晚上，青墨峰的人就来找我参加节日了。
　　青墨峰的泼墨节，据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节日，具体有多久呢？我以前以为是从上一代开始他们就过这个节日了，后来才知道这个节日其实是在点绛峰水果节之后才发明出来的。
　　然而我之前一次都没有被邀请过。
　　好吧，那会儿我并没有在意这一点来着。我还以为青墨峰的泼墨节和点绛峰的水果节一样，有修为要求呢。比如点绛峰怕门派弟子吃出问题，水果都只送给筑基期以上的，所以我在没筑基的时候没收到过水果。而青墨峰的泼墨节要求元婴期以上的才能参加，所以我之前不知道有这个节日，刚结婴就有师弟来邀请我参加节日了。
　　我愉快地接受了师弟的邀请。那会儿脑子不太好，还没啥社交经验，总觉得生死之外无大事，在自己门派内部总不可能遇到啥生命危险，可以说是一点警惕性也没有。当然现在可能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但至少游历告诉了我，修真界还是充满了不致命但会让人十分糟心的危险。
　　总之当时的我完全没联想到为啥一个节日会有修为要求。而一个就在当天早上发生的例子其实已经说明了，有修为要求的集体活动多半伴随着一点点危险。要是现在的我就得想想，要求筑基修为的水果节已经让吃水果的弟子平均在千株峰躺半个月了，那要求元婴修为的得是什么危险程度。
　　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理解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纯需来邀请我确实是因为这个节日有修为需求。但不是青墨峰的泼墨节有参与者必须达到元婴期这种要求，其实他们的泼墨节整个久仙派感兴趣的人都能参加，不限修为。当然正常情况下也没有别的山头的人去就是了。真正有修为限定的人是来邀请我的纯需。
　　简单来说，他就是来找我帮他打群架的。
　　我在整个久仙派范围内都算是结婴时间比较早的，修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约等于战斗力。我又是剑修，修真界盛传剑修都挺能打架的。他来邀请我的原因主要是前者，但我认为后一条才是比较重要的。就他们山头那个等级的群架，其实用不到结婴，他在我结丹之后来找我就稳够了，而且最好结丹之后就来找我，那会儿我肯定不嫌弃他。
　　但是当时我不知道，我还以为青墨峰的泼墨节是一场有修为限定的书画鉴赏大会呢。谁能想到以泼墨为名的节日还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物理泼墨。泼墨不应该是一种隐喻吗？重点不应该在这俩字本身上啊，我文学水平真这么低吗这都能理解错？
　　反正在纯需师弟塞给我一大桶掺水墨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呆滞的，我有限的智商不能理解青墨峰整个山头的脑回路，只能再一次确认了一下我是个正常人。这是泼墨节吗？这不就是泼水节嘛！
　　纯需说他日常修行刻苦，攒的墨水比师弟们都多。但是他一支笔完全泼不过众师弟，作为一峰首徒每年都被泼得挺惨，实在是太丢久仙派的脸了。更糟糕的是每年都剩下很多墨水，也不能攒到下一年用，感觉好浪费。
　　我只能说对于师弟觉得浪费了墨水这一段，我是听出了他的真情实感的。但丢脸那就算了，我们久仙派的活口走出去多少还有点第一仙门的包袱架子，看起来像点人。但内门自己内部那是完全不在乎脸面这种东西的，反正大家都没有也就习惯了。
　　但我还是决定帮忙了，毕竟，来都来了吗……
　　那一年，我记忆犹新。纯需师弟确实攒了很多废墨水，我们俩人才勉强泼完。泼完了纯需师弟的墨水，我脑子里的水好像也少了一些。墨水虽然掺杂了大量清水，写字是不成了，但攒一块多了也有点染色功能。整个青墨峰山顶广场被一堆疯子手里的墨水这么一扬，现在已经变得黑乎乎一片了。原本月光下每个山头就算没有人工光源也还是能够看清楚路的。但月亮再怎么亮也顶不住背景黑呀。被泼了一堆墨水的青墨峰就是月光救不回来的那种背景色，而我在一片黑乎乎的青墨峰开始思考起了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干嘛来这儿？我好好一个剑修为什么要和青墨峰这帮疯子一起过泼水节，还泼得是凉水。秋天大半夜浑身湿淋淋的，小风一吹还挺凉快，怪不得纯需师弟等我元婴期了才来邀请我，要是修为低一点来这么一回怕不是回去就得感冒了。
　　然后泼上头了手里逐渐没水了的众位师弟就打起了群架。
　　这时候的我才发现，泼墨真的是一种隐喻，因为重点压根不在泼墨这个举动上，这个节日的大头是打群架啊。
　　等等，所以往年纯需师弟是水一直没泼完所以不能参加青墨峰深秋半夜摸黑打群架活动才来找我当外援的吗？猜到这个内容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一刻，我特别后悔答应了纯需的邀请来陪他到青墨峰发疯。这个活动真的不太适合我，但我可以给纯需推荐适合的人选。我觉得大师兄就挺不错的，他也是剑修，修为很高，还爱打架，纯天一个人单挑青墨峰一整个山头都没啥问题。
　　但是我不行啊。我倒也不是反感打群架，门派内部切磋吗，打着玩而已。也不是涉及武力值的问题，真正有问题是我的剑小蓝。小蓝里面有一个剑灵小绿，对友方自动治疗，虽然走火入魔精神失常等疾病治不了，内伤治疗效果目前也有限，但对于外伤的治疗效果力压久仙派一众庸医。
　　不巧的是整个久仙派都是我友方。
　　自从我骗到这小剑灵之后，在门派内切磋都是十分憋屈的，更别说打群架这种活动，别人是打架我是冲进战场无差别大范围治疗，见人就奶是人就治。本来打到半夜就能分胜负的活动生生让我家小绿一手医术给拖到了天亮。所以说，这种节日就应该在我结丹之后邀请我参加的啊，那会还没小绿，我拿把铁剑都能提前结束战局让大家早点回去睡觉。
　　可能是那一次群架让整个青墨峰打得特别痛快，自从那一次之后，每回青墨峰泼墨节纯需都会来剑峰邀请我，我是再也没去过，上一次当已经够够的了。
　　这还不是最让人意难平的。后来从纯地师兄那儿知道青墨峰都是器物成精，想起泼墨节我就更闹心了。原本泼墨节只是最半段的群架部分给我造成了不美好的回忆。现在想想前半段也不怎么样。我一个人类大半夜陪一帮镇纸砚台泼凉水玩，他们沾水了也没关系，也不会冷也不怕湿，权当洗澡了。我被泼一身凉水，还打了一晚上架，要不是身体好怎么也得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算没生病凉水泼着山顶的小风吹着也不怎么好受，亏得法袍避尘不然还得回去洗衣服。
　　纯需就是说破天去，泼墨节期间我都再也不会上一次青墨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