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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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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蛋是个对突发事件反应均衡的人,肢体动作和脑袋应对没有谁先谁后之说。
他拦下欲夺门而出的臧青的时候,在她的耳边喊,“孩子在呢,听我说,你的孩子在呢。”
之所以用喊,是因为她的眼神极度慌乱,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癫狂的状态。
咸蛋也从未用这样的力度来制住一个女人,她的体内像是有个巨形的怪物,马上要破膛而出。
“听见了吗,你的孩子在这儿。”
这句话好像起到了效果,她开始转向咸蛋,但是定不住焦距,摸索着,哆嗦着重复孩子两个字。
咸蛋用手扶着她的双臂,给她以支撑。
等她眼神不再摇摆不定的时候,咸蛋撤回了手,“你先冷静,我是警察,这里是警局。”
“警察?警局?”
“对。”。
“我的,我的孩子是不是找到了?是不是?是不是?”抓着咸蛋衣服的她声音里带着渴望听到肯定答案的哭腔儿,眼里全是祈求。
“是。”
咸蛋的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臧青跪下来就要给他磕头,让眼疾手快的咸蛋用手一挡,她的头才免于和水泥地面直接接触。
从咸蛋把她捞起来到放在床上的这几步路,她都在念叨;我的孩子找到了,谢谢,谢谢。
一个拐卖孩子的犯罪者丢了孩子?
看她的表现,是自己大意弄丢了?
还是遇人不淑,男方把孩子给卖了?
这女人还有这样的经历?
咸蛋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眉头也拧了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臧青似乎想起了不对的地方,环顾四周,“你,你不是说孩子在这里吗?”
“哦,”咸蛋呼出一口郁闷之气,掏出兜里的烟盒,“你让我先抽根烟,再跟你说。”
女人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兔子。
咸蛋点上烟,抽了一口,慢慢的吐出烟气。
这次解救的所有孩子没有一个和原家庭对不上号的。
现在这个小兔子也和冷艳之花不搭边啊。
事儿不会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吧!
咸蛋捏着烟看它燃烧。
说根本就没有找到孩子,无疑会刺激到她。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个,我的同事带着孩子正往这里赶呢,应该快到了。”
“嗯。”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到哪儿了,催他们快点。”
臧青迫切的点了点头。
咸蛋拿出手机,拨了个空号,一边听着那边传出的女声,一边自问自答。
“到哪儿了?”
“哦,啊?那行吧。”
挂了电话,咸蛋走回她身边,“不好意思啊,他们车坏在半路上了,正在修理,跟我说明天才能修好,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发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去那儿,我明天载你回家。”
臧青说出了一个地址。
“户主是?”
“我。”
“名字?”
“文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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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精神科专家正在来市局的途中。
严紫罗和另一位借调过来的警员被林建平安排在关押室里陪着她。
会议室里很安静,大家内心都很震惊。
她提供给咸蛋的地址都不用再去查。
因为除了咸蛋和许凛,刑侦X队其他人对文美琳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这回之所以能抓获这个近千人的犯罪团伙,就是靠一封邮件。
二十多天前,中午一点四十三分,110指挥中心收到了一份邮件,内容是当天晚上某某时间某某别墅一伙儿拐卖儿童的罪犯们会聚集。
无署名。
经过快速的技术追踪,发出这封邮件所用的IP地址,实际地址,户主名全部显现。
联系辖区的派出所出警赶往那里。
家里空无一人,在一台正在工作的电脑里,发现了寄出的邮件。
看家里的状况,似乎无人在住。
邻居也证明了这一点,说大概五六年没人住了,还提到这家丢了一个不到两岁的男孩儿。
文美琳以前的电话号码已经不存在。
派出所警员又查到了文美琳的前夫的电话。
经过通话,得知,十一年前文美琳推着儿童车去公园,接了个电话,转头发现在小车里睡觉的孩子不见了。一家人疯狂的寻找,无果。两年后,已经看淡了的丈夫劝说妻子忘了这事儿,俩人再要个孩子,但是文美琳总是走不出来,后来协议离婚。他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那个小区不是封闭式小区,她家所在的楼没有监控。
找这个人太困难了。
如果邮件里所说的是实情,那么案件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如果举报人是文美琳,她又是个曾经丢了孩子的母亲,邮件的可信性提高了。
派出所呼叫了指挥中心,最后将案件交于市局。
当天晚上的行动很成功,团伙里的“骨干” 一个也没漏掉。
这些天忙着处理案件,也没有去关注这个找不到的举报人。
最关键的是臧青的脸和文美琳的照片没有重叠性,不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咸蛋把那句“在脸上动动刀子拉平皱纹”和她的眼球反应联系在一起,更加确定她整过容。
假设,恨透了人贩子的文美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捣毁这个团伙,那么披着臧青外衣的她就不应该有这种从审讯以来一直抵抗警方的表现。
思及此,大伙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看臧青的强势和冷漠。
再想想,咸蛋说的误打误撞才唤醒了文美琳。
种种迹象指向了一种可悲的情况。
为了不刺激到文美琳,两位专家换上了警服,在休息室里以孩子找到了、警方需要对整个事件进行详细的记录为由和她进行谈话。
穿上警服是为了给她增加信任感和安全感。
以往臧青会在天黑以后醒来,今天会不会突然转换性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知,刑侦X队所有人都在休息室门外。
两台笔记本电脑一内一外,会实时传达一切。
必要的镇定剂也准备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点过五分了,即使夏天天长,黑色的幕布也快拉下来了,时间非常紧迫。
尽管年长的一位专家在慈祥的笑着,透过屏幕,还是能清晰的看到文美琳有些紧张,眼睛不时地看向一旁亮着灯的笔记本电脑。
“放轻松,咱们就是聊聊。”
“嗯。”
对于帮助她找到孩子的警察们,她显得很愿意配合,使劲的点了点头。
“拼命找孩子很辛苦吧?”说这话的同时,专家递给她一杯水。
她立刻红了眼圈。
“没事儿,一切都过去了,孩子终于找到了,应该开心。”
她的一声嗯带着要哭又忍住的心酸。
能看出她在极力抑制眼泪的涌出。
“别压抑自己,跟我们说说你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你需要好好发泄一下这么多年积累的痛苦,我们也特别愿意作你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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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我的宝宝特别可爱。已经会叫妈妈了。”
泪水滑落,她用手抹去,但更多的泪湿润了她的脸。
“我,我,我不该接电话的,不该!也不该背对着小车!”她摇着头,“我讲完电话发现孩子没了,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
她讲到这里开始用手扯着自己左边的头发,眼神也开始空洞起来。
专家并没有插话。
“每个角落我都找了,没有。一年又一年,哪里也没有。”
突然她猛的站起来,哆嗦着四处张望,“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较为年轻的精神科专家走到她身边,想要安抚她却被抓住了右胳膊。
”求求你,帮我找找孩子,帮我,求求你!”
“我们会帮你的。”
本以为这句话可以拉起陷入绝望泥沼中的她,使她走出来,没想到情况变得更糟糕。
砰地一声响。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一股劲儿,把年轻的专家推倒在地,要开始往外面冲。
这要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刑侦X队所有人早就破门而入了,可她不是。
门外的人都没有行动,内心都希望专家可以控制住局面,使她逐渐平静下来。
老天似乎听到了大家的心声。
年长的专家挡在了她的面前,代价是脸上被锋利的指甲划了二道血痕。
“我们是警察,还记得吗,警察,孩子找到了。”
重新坐下来的文美琳喝了口水,情绪稳定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年长的专家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温和的笑着说,“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切已经好起来了,你要学会放松,不要把神经绷得太紧,好吗?”
“好。”
“试着慢慢的呼吸。”
她盯着专家身上的警服,说了句,“警察,你们要把带走我孩子的人抓起来,还有骗子、坏人都抓起来。”
“我们会的,”
“谢谢你们,谢谢。”
“来,慢慢呼吸,说说你都知道哪些坏人。”
听从专家的话,文美琳开始搜寻记忆。
“臧青,她骗我,她说知道孩子在哪儿,我跟着她到了一间小屋子,没有孩子,她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
“你怎么认识的她?”
“有一天我醒来,她站在我的床边。”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年轻的专家问。
“她不是好人,我听到他们在拐卖孩子。”
“在哪里听到?”
“那间小屋子里。”
“你一直被关在那里,没有出去过?”
她摇头,“不,我偷偷听到了他们要什么时候聚在一起,我要告诉警察,我回家了。”
“后来呢?”
“我出了家门,去了那个公园,可是公园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记得那个地方,就是那儿,公园不见了,她在那儿。”文美琳开始呼吸不畅,右手抓着心脏处的衣服。
“谁?臧青?”
“嗯,是她,她伸出手来掐着我的脖子!”
“看着我,看着我的警服,”脸上受了伤的专家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跟她说,“你现在在安全的地方,臧青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没有人再会伤害到你。”
“抓住了?”
“对,她会被判处终身监禁,不会再打扰到你的生活。”
她的脸上露出了喜色,“那我和孩子以后会过幸福的生活,是不是?”
看着穿着警服的人沉默了片刻,她的表情变了,“你,你们怎么不说话?”
精神科专家们也很无奈。
孩子这块真是个问题。
不能说实话,也不能说空话。
真那样做了,只能暂时掩盖住问题,并不能解决它,以后还会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
凭着多年的经验,可以试着跟她这样谈。
“你和孩子究竟能不能过幸福的生活在于你,你想你们已经分开了十多年了,他不再是个婴儿了,长大了,再见到会有陌生的感觉,尤其是孩子,你得顾虑他的感受,得慢慢培养感情,是不是?”
看她点头,才继续,“你找了他这么多年,痛苦和焦虑已经让你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你就突然控制不住情绪了。”
专家指了指自己的脸。
她看到了抓痕。
“我,我”
“我也知道你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会害怕看见你这个样子,你得让自己变好起来,让他喜欢妈妈,爱妈妈,是不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