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怪谈之夜半圆阙》风栖鸦

3、双生子（3）

　　她在思考这句“你来了”是不是再叫她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得弯腰躲进了一株十分枝茂繁盛的杂草从中。

　　紧接着，眼前这层楼阁里面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原本黑暗一片的房间里亮了起来，似乎是有人点起了烛灯。

　　距离有点远，她虽然能看得清里面有些人影，他们似是压低了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却是怎么样都听不清。

　　于是她压低身形，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刚一靠近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先是传来一声茶杯碰撞的声响，一个年老的声音先开口问道：“郑公公可知帝师太傅秦久道秦大人如今回临安，是否是为了鬼八门之事？”

　　他说完，他问的那个人似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声碰杯声在空气中清响肆意，他轻呷一口茶，用一种无馗及其熟悉，尖细似女人哭腔的声音说道：“秦大人自是没那么空闲管这商家之事，只是如今圣上招他回来，大人就回来罢了。”

　　这郑公公分明是那天在大街上说她是刺客的那个太监头子！而秦九道这个名字她确是知道的，这个人如今放眼望去，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谓“何人不晓鬼才子，且看帝师秦九道”这句看似不对称不押韵的诗句确是出自于大荒那些从未读过书的老百姓之口，与他们而言，号称有窥天机、控鬼力之称的秦九道简直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而他一袭白衣丰神如玉也是每一个元荒少女心中想窥视却怕自己的窥视变为亵渎的梦，这，就是当今帝师太傅，秦九道。

　　那日在马车里的人难道是秦九道？她有些惊讶，毕竟秦九道几个月前年被派遣去漠北跟蒙古的蛮人交涉边境的事，虽然知他厉害，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能回来，听那个郑公公的说的，却明显只是在应付那老者的话，不像是真话。

　　老者听到此话顿了一下，轻声笑道：“郑公公，这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老夫今日找你来也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圣上找帝师回来是什么事，既然我们目的相同，我只想劳烦郑公公知会你们太傅大人一声，这万骨之城里的东西，我们可凭本领，若他要动手，那就休要怪老夫不讲情面，毕竟老夫手里的东西，恐怕秦大人，也有点吃不消呢。”

　　“你！”郑公公摔下自己的茶杯，听得哐当一声，“就凭你也敢威胁秦大人！”说着突然听得里面传来叮铃哐当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打斗，但是很快就结束了。

　　里面的火光也熄灭了，她想再凑近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却倏地一个小心踩断了一截不知哪里的木枝，“咯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一般，她暗道不妙时，一双手突然从她的背后伸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一瞬间她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有着淡淡梅花清香的怀里，那人一手捂着她的嘴半搂半抱带着她窜进了楼阁一边没有月光的漆黑之中。

　　那个人十分高挑，他背靠着墙，而她则靠在他的怀里，她贴着他结实的身躯上听得见那一声声如击鼓的心跳声，她知道他在帮她，但是他们的姿势...有些暧昧。

　　背后的人意识到了怀里的人的挣扎，微微低头蹭着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

　　“你是谁？”

　　“……鬼无。”鬼无觉得自己应该就这么看着她被发现比较好，干嘛多此一举要帮她。

　　无馗刚想继续说鬼无是谁来着，身后的男子则压住她的肩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这才发现，那个郑公公已经出来了。

　　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判断刚才是什么发出的声音，鬼无抱着她又稍微曲了一下身子，让两个人完全没入黑暗。

　　郑公公大概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就走回了阁楼，无馗刚想说话：“你看。”身后的鬼无指着前面。

　　郑公公进阁楼之后很快就出来了，而他的背上则扛着一个早已昏死的人看样貌应当是刚才与他交谈的那个老人，只见他环顾四周见真的没有别的人了，才将那个人直接投进了一边后山边上的湖中，亲眼看着那个人沉入湖底了，才拍了拍手离开了。

　　无馗和鬼无又在原地呆了许久，才走了出去。

　　她先冲上去看着那片湖就准备跳下去救人，鬼无一把拉住了她，“我来。”他难得严肃了起来没有平时的调笑和傻气，他先是看了一下湖中，就一把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和内衬，露出了精瘦线条分明的上半身，他没有直接跳下去，应当是怕制造出声响，小心地没入水中。

　　他深呼一口气就沉入了水底，无馗紧张地站在湖边盯着那渐渐的平静的湖边。

　　没过多久，先是一个脑袋钻了出来，精瘦的男人单手就轻松地带起那个老人往湖边靠近，看见无馗的紧张就笑了笑：“怎么，你这是担心我？”

　　“是啊，我担心你也淹进去我还得跳进去救两个人。”

　　“……你就不能盼点我好的。”

　　“不能。”

　　“……”鬼无无奈，心说自己的魅力怎么到她这儿就一点都不管用了呢，只得一边叹气一边把老人先放到岸边，自己一个翻身也跳了上来。

　　他蹲在老人面前摸了摸他的脖子，“他还活着，你帮我扶起他。”

　　无馗点了点头就蹲下来扶起了老人，这是一个约莫七十上下的老人，银发白眉看上去竟有一丝仙气，“你知道他是谁么？”

　　鬼无一边捶着老人的背部一边回道：“我今日只是来叶家收钱的，无意间注意这后院罢了，若说他是谁，我也不甚清楚。”

　　“无意间，你可真无意。”无馗忍不住嘲讽，这叶家后院在整个叶府的最后面，一般没有人会想来这冷清之地看杂草的，除非这个人真的是太无聊了。

　　“我说无馗姑娘我今儿和你是第二次见吧，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这么讨厌我。”

　　“因为你丑……”

　　“……我鬼无可是临安第一美男子，而且上至帝王兵事下至谁家鸡下了蛋都知道的神测算子，无数有钱人都求着我帮他们调查事情，多少女子为我伤透了心……”

　　“鬼无。”

　　“啊？”

　　“我发现你这个人不仅贪财，还傻，你说你是美男子，你倒是把面具给我去了啊。”

　　“……”

　　在鬼无还在试图解释自己有多么优秀的时候，一旁的老人咳嗽了几声，咳出了许多污水之后似乎有苏醒的迹象，但是立马又晕了过去。

　　鬼无叹了口气，“我得把他带回我的住处，我那里有大夫，怎么样，馗姑娘可愿同行？”

　　“你觉得呢？”无馗挑眉一笑，“这也是我发现的人。”

　　鬼无看着她的笑容又叹了口气，“走吧。”

　　说着他随意套上自己的外衫就背起了老人，“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墙，“翻过去。”

　　离开前，无馗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前面的鬼无问道。

　　无馗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把盖子打开后就直接丢进了草丛之中。

　　“这是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于是他们二人立刻出发离开了叶府。

　　鬼无的样貌来说，无馗还很难形容，那日在招摇山之上，那个和他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也带着同样的面具，但这两个人却是完全不同，鬼无虽然总是懒懒的做事也没边没际不着调，但是他从来不去掩饰自己的喜恶。

　　而那个鬼寂却截然不同，他和鬼无一样总是嘴角带着上扬的笑意，但是他的心却是冷的，从那双浅灰色的眼睛之中，她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鬼无最先停在了一座很朴素的院落前，“到了。”

　　说完就冲着无馗说道：“你进去左拐就是客房，你先去休息，这老人我先安排下去，我一定要去洗个澡，不然我要疯了。”

　　说完不待她回答，他就背着老人率先冲进了院落。

　　年轻人还真是……有精神，无馗暗暗想着就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踏进院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弯曲的长廊和一个清澈的小湖，勾栏雕玉每走过一段距离都有一盏绣着各样图案的灯笼，在微风中烛火摇曳出朦胧的柔光。

　　她亦步亦趋穿过长廊，不禁在心中感慨鬼无的欣赏能力还是不错的嘛，这里确实很美。

　　左拐就是客房，不过事实证明不能相信鬼无的话，她左拐之后又并没有看到什么房子，而是一片还未开的梅花林。

　　枯败的树枝佝偻着各种奇怪的姿势遍布整个庭院，在月光之下就像无数扭曲的人影一般。

　　“你是谁？！”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