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怪谈之馗迷心窍》风栖鸦

39、临安（1）

　　山里的夜晚总是有着一丝清冷，虫鸣鸟叫逐渐稀少了起来，洁白无瑕的月色渐渐透亮，懒散地穿过层层密林打落在山林之间，仿若地面上的星罗浩瀚。

　　低矮的山坡边，零散破旧的村子错落有致。

　　一个身形矮小却玲珑可人的少女静静的站在一团燃烧的火堆前，朦胧火光在她幽绿色的眼里暗涌毕现，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牢牢地握紧拳头，单薄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无量，你我虽承师徒之名，可你与我而言却是陪伴了我最久的挚友。”她看着火光之中渐渐烧为残骸的身躯，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些苦闷的情绪，“是你告诉我不必那么在乎生死离别，可到底，我还是在乎的。”

　　突然一件衣服搭了上来，“会冷。”乌阙走到她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乌阙没有侧头，他知道，那个一向自负能承担一切的女孩此时，满眼都是泪，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但或许，陪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长生的人总习惯看破生死，对自己身边的人没有过多的关注，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因为只有这样，死别时才不会那么难过。

　　但是身边这个鬼媒人显然没有这么做。

　　她走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他们会老会死，而她也会这样站在那些人的墓碑前难过。

　　越是认真的活的像个人，就越是容易参不破生死，但纵使这样，可她却还是想要认真的活下去，这是一个死循环。
　　因为活着，是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女孩至始至终未能哭出声音，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熟悉的人一点点湮灭在火海之中，眼中却不断涌出大片的泪水。

　　乌阙静静的呆在她的身边，抬头看着天空之上的浩瀚星海，却觉得有些讽刺。

　　“走吧。”没过多久，无馗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公子，很抱歉，没能带你找到无量仙人。”

　　乌阙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屋子，“有她。”

　　无馗苦笑了一声：“你准备带她回去交差？你们家族真的这么需求长生？我才是你最适合带回去的吧。”

　　“……”乌阙背对着无馗，修长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却似乎有些虚无不清，就像是一个梦境一样，她心想，或许这段招摇山之行就是一个大梦。

　　梦醒了，所有一切就应该结束了。

　　临八老，鬼八门，招摇村，这一切的迷局，仿佛都在无形之中让她不知不觉地靠近鬼门的恩怨里。

　　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让她去鬼门找她报仇，椒图则说她想知道的都在万骨之城...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回临安，无量的仇，她必须得报！不管这一切是不是针对她，阴谋也好，算计也罢，既然他明目张胆的来，那她也根本不必去想清楚其中的原因，毁掉就好了！

　　下山更快了。

　　到了山脚的招摇村里，正看见阿诺醒了，无念正在喂他喝粥，而一边被派遣保护他们的狐小五和毛团正你一爪子我一爪子打的火热。

　　说起来，这狐小五原本不是她的灵兽，它原本是无量仙人的，只是无量不放心她一人出去就给了她，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无量仙人最近本身身体状况就不大好，才会导致狐小五昏睡的时日越来越多。

　　是她的错，没有及时发现，才会让无量仙人...

　　“无馗姐......”阿诺最先发现了他们，还有些虚弱，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面色十分的苍白。

　　无馗连忙上前扶住他，“没事，你休息。”

　　无念放下碗具，“无量仙人呢？”

　　无馗摇了摇头，说的很是风轻云淡，“死了。”

　　无念一怔，“啊？”

　　她似乎没明白无馗的意思，无馗笑了笑，“或许可以理解成去了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无念立刻明白了过来，握住了无馗的手，“你还有我们。”

　　无馗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到狐小五的面前，蹲了下来。

　　“别打了。”她拉过狐小五的爪子，看着那双金色的狐眼，“狐小五，你的主人不在了，你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不再是灵兽了，你可以回青丘山找你的兄弟姐们去了，我记得不喜欢跟着我的。”

　　狐小五伸了伸爪子，“吱——”它很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自由了——”她摸着狐小五的耳朵，狐铃发出阵阵的清响。

　　无馗站起身叹了口气想离开，脚踝的衣服却被拉扯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却只见狐小五用爪子勾住了她的衣服，探着头蹭了蹭，她忽然就是眼圈一红，狐小五一向自诩狐中的圣兽，不屑于像一个普通灵兽一样去示软，而现在。

　　“无馗小姐，你看，狐小五不愿和你分开，它是想正式变成你的灵兽呢。”无念笑着说道。

　　毛团在一旁对它的行径嗤之以鼻，狐小五瞪了它一眼，你懂什么！跟着无馗可是有很多好吃的呢！

　　无馗再一次蹲下身，但是这一次她向它身出了手，而额头贴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这是大荒人的习惯，大荒的人喜饲养灵兽，但是灵兽不是家禽不是宠物，而是并肩相伴的挚友，除了血祭做灵媒将一人一兽的命运相连之外，这个礼节是绝对不能少的。

　　因为它意味着属于大荒人最高的敬意，将心的地方放在你的面前，从此，结伴而行。

　　狐小五吱呜一声就也趴在了无馗的面前，“你愿意和我走么。”无馗再一次问道。

　　它摆了摆雪白的尾巴，表示自己愿意。

　　“谢谢你。”她拿出匕首割伤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狐小五的额前，一阵剧烈的青光立刻迸发而出。

　　光亮逐渐消失，原本的狐小五竟然消失不见了，变成一颗婴儿大小的蛋，而且还是红毛蛋。

　　阿诺已经清醒了许多，看到狐小五没了，立刻惊讶的嚷嚷道：“哇，无馗姐，狐小五钻进红毛蛋里啦！”

　　无馗抱起那颗蛋，笑了笑，“因为狐小五重新变成我的灵兽就相当于一次新生，就会变成这样了。”

　　“阿诺不懂...”他挠了挠脑袋。

　　“不懂，不懂就让无念给你解释吧~”说着就看了一眼无念。

　　无念这姑娘脸皮还是薄，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脸红了起来，整得她好像说了什么下流胚子的话一样。

　　她抱着红毛蛋走到了乌阙公子面前，“我记得乌兰娜和你的那帮手下还在临安，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就此别过。”

　　“......”乌阙沉默了许久，乌黑的眸子里才有了些思绪一闪而过，“我需要先带着她回大漠，他们我已经传了信。”他看了一眼一边的李安安说道。

　　“恩，那就此别过吧，我们也出发回临安了，既然没带你找到无量，你也不需要付钱了。”说着无馗就抱着蛋准备走。

　　“我会回来。”背后低沉的声音忽然穿来。

　　无念看了看他俩，立马扶着阿诺站了起来，“我们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无念姐，怎么啦？”阿诺疑惑地问。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懂拉，我们先去找我们的马车收拾一下。”

　　“哦...”

　　说着两个人就走远了，只留下了原地的三人，一个没灵魂的驱壳，一个长生不死的鬼媒人，和一个身世神秘的男人，当然还有两只灵兽。

　　“你回来关我什么事？”

　　无馗和乌阙两人都是很难说清楚动了心的人，因为两个人都是无心之人，一个比常人更加参破生死，一个则从小就无心。

　　这样的人通常是很难去捂热的，也或者可以说是比常人更加难以去交心。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发芽生根，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抹掉呢？

　　“回来找你。”他说着走到了无馗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很特别。”

　　“乌家的族长大人，我觉得您应该没有闲到有空出来调戏良家妇女吧。”乌阙比她高一个头还多，她只能到他的胸口，于是她垫了垫脚昂首瞪着他，“怎样！高了不起啊。”

　　乌阙深邃的眉眼有着属于亘古大漠深处的幽静，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是一尊完美的神佛雕像，但是只要面目间稍微有了一丝变化，就会温和得如同暴风雪来临时的唯一的一处避风港，令人心安。

　　而此时他脸上一惯冷凝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下来，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伸手抱起了一旁的李安安，然后冲毛团打了个呼哨，毛团肥嘟嘟的身子扭了扭才跟了上去，很快的，他就消失了在森林之中。

　　留无馗一个人呆愣的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