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者王座》斐成章

32、27

　　“你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向另一个区域靠拢。”参观完第九区，临近放假的前几天，陈倪光对他们说道：“国家警务安全厅下设九大区，每一个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而九区是一个没有任何‘不擅长’的存在。”
　　“近身格斗、密码破译、情报收集又或是抗药剂测试，所有的课程和练习都是为你们能进入那个地方做下的铺垫。外事安全管理系的学生，和第九区是天生一对。”陈倪光停顿片刻，继续道：“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顺利进入第九区。前三年的训练你们熬过来了，而后面两年的实习任务才是重头戏。在这个暑假之后，你们会按照平常练习时的分组开始完成任务。最开始，将由那边的人带着。以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你们毕业时也可以选择不去第九区，全凭自己的意愿。”陈倪光双手平静的放在讲台上，笑道：“下面是提问时间，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老师！”有学生迫不及待道：“是不是等到我们进行实习任务，你就不再管我们了？”
　　陈倪光说道：“当然不是，只是那个时候你们要听从第九区的安排。完成任务后，还是要回校的。而我也会随时跟进你们的任务练习进度。”
　　台下的人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呢。
　　“还有啊，老师老师！就像你说的，如果我们不去第九区，或者没能顺利进入第九区，那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那就天高海阔任你们飞了，”陈倪光说：“想做点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坏事。”
　　大家就笑了起来。
　　“那……老师，”有人不确定道：“你觉得我们适合第九区吗？”
　　陈倪光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起来，他温声道：“适不适合不重要，想不想才最重要。只有‘想’了才会‘适合’，因为你会去努力。”
　　这句话让教室安静了片刻。
　　慕铎在心里低低重复了一遍，然后抬眸，像是有了什么决定。
　　原本静下去的气氛中，一个学生小小声问道：“老师，为什么你不去第九区呢？”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讲台上的那个人。
　　陈倪光一弯眼睛：“因为测试太难，我比较惜命。”
　　“什么测试啊？”
　　“那是最终检验你们是否够资格去第九区的测试，通过那场考试，你们才能顺利去往新的起点。”陈倪光说道：“它是一座设计复杂机关繁多的考场，叫做红丝绒试炼场。”

　　******

　　这个暑假，慕铎过的尤其激动，他一心惦记着第九区和实习任务，只觉时间太慢。
　　在靳扬去了诺斯之后，慕铎也回了一趟中京。
　　他去看了自己的外公。

　　慕铎的外公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年近七旬，鹤发银须，面色依旧红润饱满。此刻，他正坐在后院中，面前放着一个棋盘，目光专注的落子打谱。
　　慕铎双手托着脸，看了一会，说道：“顺跑开局，你要弃马设陷阱？”他撇嘴：“十三杀我都看会了。”
　　那人却是笑而不语，只管落着手中的黑子。
　　大约是棋技造诣有限，慕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灵动的转了转，自顾自说道：“外公，就放假前，老师带我们去参观第九区了。”
　　老者执棋的手就顿了一下。
　　慕铎没察觉，向往的叹道：“那里真的很不错，我喜欢。”
　　对方听着慕铎说话，手中动作却不再停。
　　“我毕业后想去那里。”说完，慕铎看了自己外公一眼。
　　手中的棋子终是没再落下，眉头也微微蹙起。
　　慕铎就随手夹了个黑子在棋盘中一摆，碰了红子的车。撒娇道：“好不好啊？”
　　“你个小淘气鬼。”老者终于把目光从棋盘上收了回来，朗声笑道：“你想去九区？”
　　慕铎急急点头。
　　老者却摇头，半认真半悠闲的说道：“我看不好。”他告诉慕铎：“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外孙去那种地方的。”
　　“怎么叫‘那种地方’啊……”慕铎嘟囔，又不泄气的问道：“为什么？”
　　对方不再多解释，只是说道：“你在那里不会开心。”

　　******

　　从中京回到春和园，慕铎始终想不通自己外公的那句话。
　　乔叙坐在慕铎身边，胳膊肘撞撞他，说道：“想什么呢？”
　　“我现在脑袋里要打结了。”慕铎双手一搭，整个人也趴在了桌上：“前段日子，班主任带着我们去参观安全厅了，那个气派，就别提了。尤其是第九区，我想去啊，可跟外公说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同意我去。”
　　“啊？”乔叙也不明白了：“你外公怎么说的？”
　　“他就说，我在那里不会开心。”
　　乔叙一听，几乎立刻接口：“那就不去。你外公的意见一定是对的。”
　　慕铎冲着他“切”了一声。
　　乔叙说：“你还别不服气。我是认真的，你外公在安全厅那么多年，他又那么了解你，说出的话绝对不会错。”
　　慕铎怀疑道：“是吗？”
　　“是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慕铎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肯定比较郁闷、想不通，但是过两天就好了。”乔叙搂过他肩膀：“等到靳扬回来，你看见他那张脸，第九区什么的，简直浮云啊，对吧？”
　　慕铎气愤：“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乔叙无辜且理所当然：“你是啊！”
　　慕铎撸起袖子就要揍他，乔叙赶紧把人按住，安抚道：“淡定，不要暴躁。你现在急需要理智的人来安慰，比如小卓……对了，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小卓？”
　　慕铎对他笑了一下，说道：“这么想念人家啊？哎呦~”
　　乔叙起身想去掐他：“不要乱说！”
　　两人一闹起来，慕铎倒是把之前的烦心事给忘了。
　　在期盼和不确定的矛盾交织中，他很快迎来了自己的新学期。
　　这一年，他们要开始实习任务了。
　　两个月后，就将进入第九区。任务期间，不能回校。等到结束，而下一次任务开始之前，他们才被允许回来。

　　******

　　军事学院教学主楼的档案馆，靳扬正在那儿收拾着一叠叠的学院资料。
　　这间档案馆平时锁的牢牢的，无关人等都不能随意进入。但也许是因为顶着班干部的头衔，又或许是因为副院长比较看重，再可能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所以靳扬被特许来这里整理、翻阅。还说什么让他多了解一些学院的历史，长点知识。
　　靳扬不知道副院长是不是有让自己留校的打算，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想留校。他的目标一是去军部，二是去安全厅的七区。
　　留在军事学院教书？他想笑：这个完全不适合自己。

　　就在他把桌上的文件夹都分类放好的时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对着门的背部渐渐绷紧，呈随时攻击的状态。
　　当身后那道带着热度的气流近在颈边时，靳扬却突然撤了身体的力道。他想转身，但慢了几秒。被人从后面抱了个结实。

　　“嗨，帅哥，”那人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调笑，说道：“几天不见你又帅了不少。”
　　靳扬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对方是谁，他不甚在意的慢慢道：“几天不见，你又无赖不少。”
　　慕铎就放手，笑嘻嘻的走到旁边看着靳扬，说道：“有吗？”
　　靳扬拖长音嗯了一声，然后瞥了眼慕铎，“看什么？”
　　慕铎用手指点点下巴，语出惊人道：“想亲你。”
　　靳扬继续忙着手里的资料，说道：“不给亲。”
　　“口是心非。”慕铎啧啧：“不给亲还笑那么开心。”说完，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始动手。
　　靳扬抬手扣住他腕子，脸上有些笑意，却故意蹙眉道：“我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朝你投怀送抱呢？”
　　“傲娇。”慕铎坏笑：“我就当情趣了，过来吧。”当然，他也没得手。毕竟靳扬的格斗术不是假的。
　　两人拆了十来招，慕铎说道：“奇了怪了，每次亲一下你都要过五关斩六将，不信邪了我！”也不再管什么战术技巧，他伸手就追着靳扬跑。
　　靳扬居然也配合的开始躲。
　　就这样一追一跑的绕着长桌跑了好几圈。
　　慕铎说道：“你幼稚不幼稚？”
　　靳扬在另一侧好整以暇的说道：“到底谁幼稚？”
　　慕铎一咬牙，两人又开始拉锯战。

　　最后，实在是累了，慕铎手一撑桌子，喘气道：“不追了，你赶……赶紧着收拾！”
　　靳扬额上也有了点汗水，站在那儿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桌前。
　　这次两个人算暂时达成共识，没再闹腾。
　　靳扬胸口还微微起伏着，伸手理了理桌上被他们弄乱的资料。慕铎也帮着他的忙。
　　靳扬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会儿又这么好了？”
　　慕铎说道：“我一直都这么好。”

　　收拾着收拾着，慕铎的手就慢慢往桌子中间挪了一点，装作坦然淡定的样子，抓住了靳扬的左手。
　　靳扬顿了一下，也没挣脱，就那么让慕铎握着，空余的那只手继续整理，完全不受扰乱的样子。
　　慕铎就拉了拉他的手，说道：“别动，头发上有个小飞虫。”
　　靳扬还真的就微微垂首不再动作。

　　慕铎看着他脸侧被阳光虚剪的阴影，覆下的睫毛像只屏息的蝴蝶，深邃又动人。
　　慢慢倾身，慕铎在离对方鼻尖几厘米的位置停下，对靳扬说道：“我要暂时离开学校了。”
　　靳扬抬头，看着慕铎的眼睛。“为什么？”
　　“因为要开始执行任务，”慕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那只翩翩振翅的蝴蝶，“虽然只是实习。”
　　靳扬这次安静的时间比较长，他问道：“慕叔叔知道吗？”
　　慕铎说：“不告诉他。”
　　靳扬就只是笑。

　　没有人先拉开距离。
　　充斥着光线和微尘的空气里，他们的呼吸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