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故事)心疾》谭诡玖

1、造梦控制机（一）

　　凌乱的小屋内，地上放满了吃过的泡面盒子，衣服枕头都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床上反而干干净净只放了一个明星的等身抱枕，墙上乱七八糟的贴满了某个当红明星的海报，桌上放着明星的玩具人偶还有明星台历，没有关的电脑桌面也是这个明星的美图。
　　显然，这是一个追星族的房间。

　　“大大！大大！他们又来撕我们了！你快出面！”耳机里传来的语音把趴在桌前睡着的女孩吵醒了，皱眉揉了揉眼角，戴上了耳机，清了清嗓子。
　　“哪儿？论坛？还是微博？”
　　“微博微博！他们把我们的搜索页面都污染了！一搜名字全是负面新闻还有骂战！我们已经抓紧净化了，可是赶不上他们的速度，简直就跟蝗虫一样！”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嘴唇，看样子有些生气。
　　“你让那些骂战的都先停下，自己能删的评论都删了，然后截他们骂我们的图，反咬一口！”
　　“好！”
　　“对了，聚聚的微博评论沦陷了吗？要是沦陷了别忘了一起截屏，去他们的热门里说道说道，自己粉丝那个样子，就让真主管一管！”
　　“大大还是你有办法！”
　　“如果可以，让咱们的人发起一个热门，花钱顶上去，热门名字就是他们真主的名字，从前存的锤子就有用了！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还有管住咱们的人别去论坛，粉丝间的骂战牵扯到路人容易引起反效应，别到最后明明是占理的都让路人反感。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净化千万不能停！”
　　......
　　“大大！净化完成了！咱们暂时把他们压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他们去论坛哭诉去了，发了好多帖子，让路人评理，咱们没人理他们，他们自己说着说着自己就打脸了！论坛里的人嫌他们霸版了，现在各种路人黑，我们适时去澄清了，现在反而路人大多都站在我们这边！”

　　女孩松了口气，打开聚聚的微博，一片和谐太平景象，翻了几页都没看到不和谐的话，看来他们净化的挺不错。
　　他们私底下怎么使手段嘴里怎么不干净都可以，就是只有一个痛脚。
　　她痴痴看着墙上的海报。
　　“柳明瑜。”她启唇轻声念了他的名字。
　　他是她的痛脚，是她的弱点，也是她心里的最爱。

　　揉了揉肚子，胃疼还没有缓解，她四周看了看，泡面已经吃完了。她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让屋子里沉闷怪异的味道散发出去，挠了挠头，油油的，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洗过头了吧......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有些难闻，想想过两天柳明瑜会来她这个城市，网上几个粉丝玩的挺好约她一起去接机，她就有些羞愧。
　　她是这么肮脏渺小的人，配不起他，配不上他，更不想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她干脆收拾了一地的垃圾，拿了两个大的垃圾袋装，她套了一个外套，准备下去倒垃圾顺便再去一条街外的超市屯粮。
　　刚带上棒球帽，电话就响了。
　　她拿出来看了看，是妈妈。
　　“茗茗！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屋子里呆着？叫你去找工作你去了没有？你怎么老是这样不省心！你一个女孩子现在这样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废物！你是废物你知道不知道！”
　　她好像已经对妈妈的话听出了茧子，有些漫不经心的穿鞋子。
　　“嗯，我知道了，我在找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爸工作都快没了！股票都跌完了！你还这个样子，你哪天真是要把妈妈气死才甘心啊！你知道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结婚生孩子了吗？你之前不是一直跟隔壁的玲玲姐不对头吗？人家都升成主管了！注册会计师都考过了，前两天还带了一个高富帅回来，你再看看你！你就算不去找工作，你听我的话回家相亲吧！”
　　她并不吭声，想着隔几天就有这么一次的数落赶快熬过去。
　　妈妈听她不吭声更是气愤。
　　“你看看你活了这么大你到底干成了几件事？爸爸妈妈辛辛苦苦供你去上学，几十万几百万的都花出去了，你看看你学了个什么回来？整天就知道躲在屋子里追星！整天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追着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屁股后边跑，你害臊不害臊！人家连知道都不知道有你这回事......”
　　“啊！好了！够了！你烦不烦！我不许你说他！他在我眼里比谁都好！比谁都重要！”
　　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一通吼完之后就挂了电话。
　　喘着粗气去翻了翻压在柜子下面的存折，就剩下几千块了，不知道爸爸妈妈下个月还会不会给她打钱，在这个一线城市里，吃饭要花钱，房租要花钱，追星更是要花钱......
　　当初骗了爸爸妈妈说是要出来闯一闯，让他们投资，其实只是因为这个城市是他的家乡，他肯定会回来。
　　而她也肯定会见到他。

　　她抱着存折躺到了地上。
　　现在的她糟透了，真的已经烂到了淤泥里。

　　出门扔了垃圾，去了趟超市，掂着两大兜泡面零食往回走。
　　“造梦控制机！圆您所有梦想！了结所有未了结的心愿！新品推出大减价！”
　　“喂！美女！来看看吗？”
　　女孩听声扭过头去，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美女！来看看！帮我一个忙！”
　　也许那个小哥笑的挺可爱，女孩走了过去。
　　“我先说好，我没钱买的。”
　　“不买可以！先看看嘛！就当帮我凑个人气了，我们主管在这儿看着呢！”
　　女孩欣然接受。
　　“我们的造梦控制机，你只要打开这个红色的按钮，带着它入眠，它就会控制你的脑电波，让你做梦，然而这个机器会在你进入梦境的时候向你发射信号，让你意识到你在做梦，这样你的梦境就会由你控制了！在梦境里你可以见你见不到的人，可以做你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做主宰一切的神！怎么样？心动吗？”
　　见到你见不到的人......
　　她突然想到了柳明瑜，脸腾一下就红了。
　　推销的小哥一看有戏，推销的更是起劲。
　　“美女有喜欢的人吧！是不是不敢表白啊？没关系，你只要有了这个机器你就可以在梦中与他结婚生子！只要两千三！”
　　小哥说的太假，女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小哥却一把拉住了她。
　　“好好好！不买不买，你试试可以吧？我们这里有试用的地方，就在里面有按摩躺椅，你拿着这个试一试就知道真假。”
　　见她有些犹豫，小哥小声哀求，“拜托，帮我一个忙。”
　　她终于点头。
　　小哥拉着她，帮她设置好机器，戴在她头上。
　　“你躺下就好，我拿的这个是新拆开的，第一个就让你用了。”
　　她有些半信半疑的躺下，这个头盔样子的造梦机器的确有些用处，躺下不过两分钟，她就有了些困意，有些半梦半醒之际，她入梦了。
　　机场，人山人海的粉丝，她被挤到了最外层，她穿着新买的衣服新买的鞋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带着相机专门来看他，可是她踮着脚都无法看到他，不禁有些泄气。
　　粉丝们太过热情，到处都是挤来挤去的，她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就被挤倒下了。
　　她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明星接机粉丝太过热情发生了踩踏事件。
　　没担心自己反而有些担心他会受到波及。
　　谁知前方的粉丝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个人快步走来，修长白皙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柳明瑜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她的手颤抖着就要触碰到他的手的时候。
　　“滴滴！”
　　梦断了。
　　她睁开双眼，眼前出现咪咪笑着的推销小哥。
　　“五分钟试用已过，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她有些怔楞，交过手里的头盔，拿起放在柜台上的泡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躺在床上，脑子还在用力记住刚刚一刻的美好，梦境太过虚幻美好，也太容易忘记。
　　此刻，她除了柳明瑜向她伸过来一只手的画面竟然前前后后的梦境差不多都忘记了。
　　真好啊。
　　如果她有了那个造梦控制机，她是不是也可以和他相恋相知结婚生子......
　　很心动......
　　能和他亲近就能让她付出一切了......
　　可是太贵了。
　　她存折里只有四千多，买了造梦机，她就没法生活了。
　　可是......爸妈也不能看着她饿死在异乡啊......
　　打定了主意，拨出了她很少会拨出的号码。
　　“喂......妈妈对不起......我准备去找工作了，现在还少一套工作套装......嗯，你给我打钱来吧......哎呀，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花钱的......好的妈妈，爱你。”
　　呼......
　　她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些自得的想，别人挣钱都说很难很难，可她动动嘴皮子钱就来了。
　　叮叮！手机来短信了，银行通知她账户里有人打入了一万块钱。
　　没想到妈妈能给她打这么多钱，看来妈妈也挺心疼她的嘛。
　　心里有一丝骗人的愧疚瞬间就被巨大的期待淹没了。
　　她可以去买机器了......

　　她再赶过去的时候，小哥刚好收拾好东西要下班了。
　　“哎！你等一下！”
　　小哥看见她，依旧笑眯眯的，“怎么了？你改注意要买了吗？”
　　她点了点头，“可是你......要下班了？”
　　“哦，没关系，今天你帮我了我就帮你一个忙，我晚点下班，做完你的生意。”
　　“咱们两个有缘，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宜你三百块，给你个内部价，咱们算个整数，这个机器，两千块你拿走！”
　　她连声道谢，痛快的付了钱，小哥给了她一本说明书。
　　“你拿着这个保修卡，三年内保修，对了，我忘记提醒你，造梦机虽好可是用的时间不能过长，用一段时间还是要给大脑休息的时间的，不然后果很严重的......”
　　她只顾着看着使用说明书，头也不抬的跟小哥道了别。
　　赶紧回家试用。
　　她已经等不及见到活生生会动会和她说话互动的柳明瑜了！
　　依照说明书设置了做梦时间，想到了那个五分钟的梦，她干脆设置了三个小时，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带着头盔样式的造梦机，躺在了床上，旁边搂着柳明瑜的等身抱枕亲了一口，带着笑意进入了梦境。
　　依旧是机场，她接着上次断掉的地方开始。
　　她终于牵到了他的手，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暖干净。
　　“要小心啊！”他叮嘱她，扶稳了他，然后走掉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太过于美好了，心脏就快要跳了出来。
　　他......他要走了......
　　“明瑜！你等一等！”她下意识喊住了他。
　　等柳明瑜回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她的回话。
　　“我是七七！我是网上的七七！”
　　她的手比着数字七，“记住了！我是七七！”
　　柳明瑜笑着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头，好像在说，我记得是你。
　　她捧着自己的心口，以免心脏不小心跳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还奢望着他能粉她吗？真是有些丢人啊。
　　可是还是不后悔，如果能跟他说上话，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像飘着一样回了家，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想把相机里接机的照片传到网上，一打开微博就炸了。
　　第一次接到这么多的艾特和评论。
　　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心里隐约有些想法，但还是被自己压制住了。
　　点开评论。
　　“七七大大！你真厉害！聚聚都和你互粉了！饭圈都炸了！都在说以后见到了聚聚要学你先说自己网名呢！”
　　她张大了嘴，一脸惊讶，手抖着点开了聚聚的微博，那个无比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双箭头，那个令人疯狂的四个字，互相关注。
　　天啊......
　　我也要炸了......
　　她心想着。
　　我这辈子就算死了都无憾了......
　　下一秒她就点开了自己的微博，以后她发的微博都会出现在他的首页上了，她的状态他都会知道了......
　　她是他第一个互粉的粉丝，莫大的荣幸，莫大的惊喜。
　　好想跟所有人分享这种喜悦，好想跟父母倾诉这种激动，她不再是普通的她了，而是被他注视着的她，是被他第一个互粉的粉丝......
　　她激动的哭了出来，抱着有着他照片的抱枕幸福的转圈圈。
　　她把脸埋在了枕头里，一边哭着一边呜咽，“我爱你......我爱你......”
　　这真的像是美梦一样......

　　......
　　这可不就是美梦么......
　　她冷静的从枕头中抬起头来.....
　　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可是就算是她的臆想中，柳明瑜也是她至高无上的帝王，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勇气。
　　我还想要什么呢......
　　她思考着。
　　这是她的世界，她想要发生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她可是这个世界的神啊......

　　她刚动了念想，就看到了特别关注提醒更新了。
　　柳明瑜官方后援会贴出了柳明瑜的贴身助理招聘启事。
　　她看着简直是为她而制定的招聘条件，捂住嘴笑出声来。
　　她要给父母打电话！
　　刚按下了数字......
　　“滴滴！”
　　她闭着眼，但是眼皮下的眼珠确实骨碌碌的转着。
　　她十分不情愿的醒了。
　　一下爬起来拿起手机按了几下数字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里了......
　　她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糟糕透顶的人。
　　前后的差距太大，让她不敢相信，她像是要抓紧救命稻草一样快速打开了电脑，打开了微博，打开了柳明瑜的主页。
　　依旧是那个嘲讽的对勾，单向的已关注。
　　这不是真的......
　　她轻声说着，合上了电脑。
　　她拿起了造梦机，想要接着美梦做下去，却突然想起了说明书上用红字标注的，两次使用中间要相隔八个小时，每次使用时间最佳三个小时，五个小时耗神，六个小时会对大脑有不可逆转的影响，八个小时会危及生命。
　　表上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十分。
　　下一次使用是在七点十分。
　　既然做了那么美的一个梦，那么这剩下的漫漫长夜该怎么打发？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柳明瑜从开通到今天的微博，她见证了一个青涩的少年经历了打击各方面的抨击诋毁和公司的冷藏，一直撑到如今这个地位。
　　柳明瑜是超级巨星，可是他从来都是对得起这个名气的。
　　她就是他爱的粉丝中的一员，与其说是把他看做明星崇拜，还不如说她对他的熟悉早已更甚家人。
　　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衣服，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有什么小习惯，也知道他的所有经历，知道他的好友和死对头，也知道他的经纪人是怎样的人。
　　她对他太过于了解，一年中，他回不了家一趟，可是她却守着他过了三百六十五天。
　　可是她对于他来说除了粉丝这一个身份，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无比熟悉他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