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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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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甄城的局已解,并不代表兖州之局已解。事实上,这不过是夺回兖州的第一步而已。
而第二步,攻下濮阳,却困难的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若是之前还怀疑此人的勇猛是人云亦云,那么这次,当眼睁睁的看着仅凭吕布一人便可撕裂军队的阵列,大杀四方再扬长而去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盛名在外,自然有其因果。
更何况,吕布这名猛将背后,还有一个陈公台。
已过戌时,大帐中却仍被灯照的亮如白昼。郭嘉面前的小案上摆着濮阳周边的地形图,已拟画了的六条路线其中的五条已先后被打上了叉号,唯独剩下这最后西线,还不得而知。
又是换了一盏烛灯,帐外突是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本是双眉紧蹙的郭嘉猛得抬头,目光正对上同样抬起头的荀攸,二人不约而同苦笑一声,郭嘉拿起笔,将地形图上最后一条路用墨勾去。
刚搁下笔,大帐的帘子被掀开,曹操疾步走了进来,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他眉头紧皱,目色暗沉,铁甲有一块每一块狼狈的挂在身上,郭嘉与荀攸,只能彻底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主公,既然如此,这濮阳暂时别打了。”郭嘉与荀攸用眼神交流片刻,最终还是荀攸开口道,“按照之前的计划,转攻定陶,再下巨野,之后再回濮阳。”
曹操没有反对,但神情也绝不像是赞同。荀攸说的这个战略是他们之前便商讨好的,这次无法攻取濮阳亦不算意料之外。可终归,曹操还是有些不甘心。正中埋伏的紧张与窘迫还历历在目,若不是乐进典韦拼死相护,他几乎就要与所带的全部人马折在城里。他从来不知,当陈宫执意与他为敌时,竟会变成如此锋锐的一把刀。
此时陈宫所展现出的才能,远比他留在曹操军中所展现出来的要恐怖得多。
换言之,陈宫想要叛他,恐怕不仅起于边让之死。而是从一开始,陈宫便从未真心为曹操效力。
这个血淋淋的答案毫无疑问让曹操更加郁卒,然而这种情绪放到战场上却是不妥。所以到最后,曹操也不过犹豫片刻,便决定听从荀攸的建议,转攻定陶。
却是这时有人来报,说濮阳城方向有人骑马求见。帐中三人皆是一愣,待士兵领人进来,才知是濮阳城巨户田氏。
“吕布军暴虐,城中百姓皆遭其荼毒。老朽愿为内应,迎曹将军入濮阳。”
田氏颤颤巍巍的想跪下,曹操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起,先是夸赞了几句高义,又委婉的许了众多好处,而后亲自送人离开,约定下半夜率军至濮阳城下,由田氏偷开城门引军进城。
田氏的身影愈来愈远,与曹操嘴角的笑容,一同消融于夜色中。待曹操回到帐中时,脸上已不见半分刚才的笑意。
“公达,奉孝,田氏所说之事,你们怎么看?”
“主公,”荀攸的眉头自田氏开口起就没松开,“这田氏来的过于凑巧,怕又是陈宫的计谋。”
“只是,纵使是有诈,未尝不可以将计就计。”
荀攸一愣,他没想到郭嘉会突然这么说,刚要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曹操双眉微疏,显然是将郭嘉这话听了进去,并等着郭嘉继续往下说。
“而且,这未必是陈宫的陷阱。今日两军已经两次交战,要是再加上这田氏,便是三次。更深露重,将士们一夜未歇,都很疲乏,陈宫就算想要设下陷阱,也必须要考虑吕布军中将士们的士气。”
曹操转头看向荀攸:“公达,你怎么看?”
荀攸从郭嘉浅淡的笑容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微微颔首后,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沉声补充道:“但为了以防万一,除了随主公攻城的将士外,可以暗中再命一队士兵埋伏于濮阳城外。无论成功与否,都便于接应。”
三两句话间,便是定下了今晚的第三次攻袭,至于接下来的调兵遣将,到不必由荀攸和郭嘉费神。曹操本已死心,如今见有机会再拿下濮阳,疲惫一扫而空,风风火火离开了大帐,留下荀攸和郭嘉对视而坐,静候结果。
“奉孝,主公最近……没有惹过你吧。”
“没有啊,公达这是何意呢?”
这一次,两人都不再似之前那般紧张。荀攸倒了杯水小口啜饮,郭嘉则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小壶桂花酿,荀攸眼皮跳了跳,决定让自己忘记军中有禁酒令这回事。
“那莫非奉孝你是真信了田氏的话?”
“目光游移,声音发抖,这田氏一看就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嘉想信他他都没给机会。再说了,若这濮阳城真的是靠几个内应就能拿下的,我们哪里会在这耗了那么久。”
“那——”
郭嘉一摊手,无奈道:“有没有埋伏并不重要。关键是,主公还放不下这濮阳城。”
“所以你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主公再试一次,彻底死了心?”荀攸摇摇头,一脸不赞同,“太乱来了。”
“但你也没反对不是吗?再说,你我都也试过,想要正面真刀真枪的攻下濮阳根本不可能。现在打还是将来打都只能智取了,倒不如先让主公试试深浅,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奉孝,你还真是……”荀攸彻底无言以对。为了一个飘渺的转机,郭嘉却敢让主将以身犯险。而曹操应当是早看出郭嘉的心思,但又怎么也放不下濮阳这个心结,索性将计就计,再试一次,谋取转机。
太胡来了。荀攸不得不再感叹一句。曹操本来就够让人头痛的了,再加上个以为虎作伥为乐的郭嘉,以后这营中,恐怕是安生不得了。
“安心吧,主公这条蛟龙,哪是吕布能缚住得。出不了大事,顶多,记忆犹新些。”似是想到什么,郭嘉不禁低头一笑,“在这耗了这么久,不拿点报酬,别说主公了,嘉都不甘心呢。”
荀攸却是突然站起身,逼进到郭嘉的身前,趁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夺过酒杯,将最后一口花酿饮尽。
郭嘉差点从席上跳起来:“荀公达你干什么!!说好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呢?!!”
荀攸慢悠悠的把空酒杯推回郭嘉眼前,恰望见郭嘉眸中的醉意,只道:“奉孝你的酒量可是比以前差多了,不过是一点花酿,你竟是有些醉了。”
“开什么玩笑,嘉可是千杯不醉。恐怕是公达你酒量不行,头晕眼花了才是。”
荀攸失笑,郭嘉这话不是醉了又是什么。他记得郭嘉的酒量,着实比现在大许多,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故而不过是随口一提。
现下最关键的,还是曹操那边。看看这一场以主将为饵的豪赌,能带来多少转机。
“对了,那个田氏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信。此后为敌为友,尚且还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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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夜色,潜入了城内的蟏蛸,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寻找着猎物。
“南城已经搜查完毕,没有发现目标。”黑夜中,除了声音,谁也无法察觉蟏蛸身处何处,“会不会是——”
茶盖狠狠扣住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乾玖墨眉一挑,凌厉的目光准确的射向此名蟏蛸的位置:“你在质疑他的决策?”
“不敢。”蟏蛸卫立刻神色一紧。身为蟏蛸,无论统领者做出什么判断,他们都应该无条件服从。而他之前的动摇,毫无疑问是犯了忌讳。
“具体惩罚等濮阳事了再说,去西城继续搜查。”
“是。”
濮阳城内这座荒废多年的宅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乾玖一双冷眸不辨阴晴,手指无规律的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小案上。
田氏,濮阳城的大户,家赀丰厚,子嗣众多,不及世家大族显贵,也不是像升斗小民,在这乱世中食不果腹。田氏为人老实厚道,好仗义疏财,算是这濮阳城里有些名望的人。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必要因为钱财,更不可能是因为对吕布的仰慕而投诚。
不为财,不为义,那么这人唯一的弱点,就显而易见了。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啊。
想到郭嘉不久前交给自己的全盘计划,乾玖不禁失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吕布和陈宫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攻破濮阳城的关键,竟是由他们亲手选出来的。
“报告,城东的怀乡里发现目标,已经按照计划执行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