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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舞厅外,车夫排成队等待客人,见人出来纷纷聚上前来拉生意,我摇头谢绝。夜晚冷清的街道,宿醉男子晃晃荡荡,夜色中穿梭的电车,和营业至午夜的小铺子。我拢实了领子,想着明早来碗牛肉面犒劳自己,打鸡血一般冲进浑浊的黑暗中。
      舞厅到茉莉居住的院子颇有些脚程,我专挑灯火通明的路段走。快到时,我瞧见院子外杂货店门口有个高个子身材壮实的男人在抽烟,那一点红色火光在他一吸一吐下闪烁着。我本想绕道避过他,奈何杂货店正位于通往院子那条巷子的入口处,想着就在院子外面了,我也就放宽心大胆往前走了。
      越过男人五步后我悄然松了口气,心想看来是我多心了。论劫财,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手里提着的一盒盒饭;论劫色,就这打扮,黑灯瞎火的难道有人认得出我是个女人不成!
      正暗自想着,背后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未反应,就被人以压倒性的力道从身后掩住了口鼻,在一股刺鼻的味道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双手双脚被绳索束缚着,昏暗的房间里唯有门缝中透出一丝亮光,茫然,无措压迫着我,发自内心的恐惧令我丝毫无法动弹。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门被推开,背光下我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他像对待一只濒临死亡的耗子一般粗鲁地拖着我离开房间,双眼一时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睁也睁不开。
      双手双脚被缚,那人一撒手我就摔到了地板上,加上许久无法动弹,整个人有种濒临散架的错觉。更可恶的是我无法直起腰板,只能蜷缩在地上仰视周围的人。
      两个男人,一个毕恭毕敬地站着,身形和杂货店门口抽烟的人极像,也是他一路把我从黑屋子拎到这里,另一个惬意地坐着,衬衣背带西装裤,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语毕,站着的男人推门离开。
      坐着的男人冷不丁俯身打量我,眼睛眯着,高低眉骤现,让我联想到观摩猎物的老虎。我心中有气,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
      那人一侧嘴角微扬,不是笑,是危险信号。随即伸手钳住我的下颌,那力道似乎快要把我捏碎了,我疼得整张脸扭曲,拼命挣扎。
      “我看你是真人不露相,在我面前也敢横。”他咧嘴,语气森森的。
      “今晚在上海出尽了风头,感觉如何?”
      我始终没能开口说话,假若此时此刻不是被他攥着下颌,我发誓我会毫不犹豫破口大骂;假使双手还由我控制,我说不定毫不心软给他一嘴巴。十九年来从没受过这等虐待,也从未见过一个年轻男人可以为所欲为到这种地步,这绝不是前十几年能出现在我认知里的场景。
      “这么不禁折腾,一开始就不要摆一张臭脸,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走。”一声嘲弄的轻笑,放开我,他冷冷说道。
      我看见他食指上粘了点水渍,才幡然醒悟自己刚才懦弱地掉眼泪了。我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你和欧阳在谋划什么?”
      “欧阳是谁?”我本想着任他问什么都保持沉默的,但一想到这人下手那么狠,还是没骨气地妥协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会儿,眼底透露出一丝不悦。
      “百合。”
      “我和她?认识而已。”就算她们谋划过什么,从我变成茉莉的那一刻,谋划也落空了。而我对茉莉尚存记忆仅存的一点信心,同时消失殆尽。我只好就自己所知,尽可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倾身过来,拎着我的衣领,我于是借力坐起来,与他对视不再费力。他蹲在我面前,打量我。
      “对不听话的人,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昂着头,坦荡荡地回答。对于他的问题我可谓无可奉告,他会做出什么事,动了杀心?那么我在劫难逃。
      前一秒我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强装镇定,希冀眼前这个男人仍保留一点人性,后一秒他单手掐住我的喉咙试图杀了我的时候——之前那个我彻底消失殆尽,恶魔!
      挣扎起不到一点作用,我开始想,死或许会带我回去,从这个噩梦中苏醒。如是想着,逐渐放弃了无济于事的挣扎。我就像一个被日料厨师捏在手心的柠檬,当他的五指慢慢收紧,我的灵魂像柠檬酸甜的汁液,从这具鲜活饱满的身体里被榨出。
      “该死!”
      男人咒骂的声音在我的天灵盖萦绕。
      感官离我远去,听不见,看不见,触不到,我想,大约只剩下属于我的灵魂在思考了吧。

      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看清眼前场景后不知该失落还是该庆幸,我没死,生活也没回到正轨。一想到被人掐着脖子逼问,受到非人的待遇,而显然如今自己还处在危险地带,我泛起一阵鼻酸。
      掀开被子爬起来,仰头深呼吸。没想到经过濒临死亡的境地之后还有席梦思睡,明明气得恨不得杀了我的,当下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男人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茉莉身上有他需要的情报,这东西于他重要性可见一斑,在信息未得手之前,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现实是他试图以我的生命要挟,我真怕接下来有无数的逼供酷刑在等着我。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冒险逃走!”
      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来到窗边,从窗户往外眺望,可见附近房屋林立,低矮的居多,我所处的这栋是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之一。一条蜿蜒的大路横在楼下铁门外,将周围的建筑隔开,好似划分界限一般。我探出窗户察看,一楼门口站着一个布衣男子,他看似专注地守着门,我抓紧窗沿,壮着胆子探出半个身子拿眼睛扫描了一遍建筑表面,发现下面墙上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世界级的攀岩选手也下不去的,我沮丧地想。余光里一辆黑色老爷车正在驶近,我连忙往窗子里一闪,伸手扯过窗帘做遮挡,双眼追随着车子的身影,不一会儿车子稳稳当当停在铁门外,守门的布艺男子忙不迭上前开门。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不是那个想置我于死地的男人是谁?!我的心跳顿时急促如擂鼓,被人扼住喉咙的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火速扯开房间紧闭的房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能跑多远是多远!”,当我从最角落的房间来到楼梯口时,一串皮鞋与实木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如魔音传来,天哪,我该如何是好!
      “要是你从窗户跳下去,我倒是很乐意替你收尸。”
      我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听到这番戏谑轻蔑的话语,不觉攥紧床单暗自咬牙。他看见我站在窗口了,不然何出此言——也不知是我太迟钝还是这人观察力太敏锐。
      他跨步进门,惬意地坐在对面的绒面椅子上。
      “把手里的东西丢掉。”他说。
      自从他进来,我就一门心思低着头装沉默,大约十秒钟,我能肯定他在看我,低气压令我头皮发麻,听到他说话,我咬着下唇,头愈发低,都快低到胸口,最终松手,掌心里一截铅笔滚落在地。这是我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在这几乎空无一物的卧室里所能找到的算得上武器的东西,可惜连塞在枕头底下都来不及。
      “给你一个机会,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并且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大门。”
      我的胸腔震了震,垂着头发出一声嗤笑。
      “你就这么不怕死?”他如闪电一般出现在我身前,钳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眼见他自腰间掏出一把枪,强硬地抵在我的脑门上,我盯着眼前这张脸,用目光死死地抓住他不放,我要记住这张脸,人们常说怀恨死去的人会变成厉鬼,如果我回不到自己的世界,那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我意识到他要杀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对生命之脆弱的理解近乎醍醐灌顶。
      “不怕死?”活着是一切的前提!我惯以为除了意外事故、自然灾害、疾病,对生命造成威胁的存在少之又少,活着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
      “我自己的命比任何东西重要!早知如此我绝不会托欧阳帮我找事做!”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做出悔不当初的模样。
      “还在说谎。大学修的建筑学,这双手钢琴弹得竟比乐师溜?”他用抵在我额头上的枪推了推我的脑门。
      原本明亮清晰的思维“嗡”地一声熄灭了,自作聪明走了一步险棋,聪明反被聪明误。假设这是个游戏,那我就是那个连人物介绍都来不及看完的倒霉玩家,还傻呵呵地根据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推断茉莉是音乐系高材生。
      “你回去告诉欧阳,她要淌这趟混水,我不会再干涉,不过不要玩得太过火,”他收回枪“那些人不好惹,到时候只怕连我都救不了她。”
      我狠松了口气。
      “你是忠心的狗还是一无所知,我不想深究。今天心情不错好心提点你一句,你这条狗命一文不值,跟着她干蠢事早晚送命,她的事有我担着,至于你,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二话不说穿上鞋子就跑,出门挑了条大道一股脑儿跑了很久,久到回头只能看到那栋建筑的房顶我才放慢脚步。一路上见人就问路,也不晓得绕了多少弯路,天黑之前总算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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