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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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这里怎么有一条阶梯？”
午饭时分，在舞厅的厨房里，我指着厨房一角——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向下的通道，遥望过去尽头漆黑幽深，通道口的气温明显偏低，不禁令人想到丛林中潮湿阴暗的树洞。
“嗐，算是个地窖吧，有时蔬菜低价抛售，厨师长就吩咐多进些货，囤积得多了，就先放进里头，你们南方人见得少，在我们北方，这地窖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
“原来是个地窖啊。”话说我还真只在电视中见过，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影片，主角一家把蔬菜水果放进地窖储存，这么想着，再定睛一看，就不怎么吓人了。
“正好，我得下去拿些东西上来，你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还能给我搭把手。”
想到郭小昭还在等我手上的饭盒……花了不到一秒钟，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果断抛下两个沉甸甸的饭盒，跟着浩子下地窖去涨涨见识。
入口处看似幽暗，逐步踏入后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开灯时咔哒的一声轻响在小小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清脆悦耳，地窖里头像一个秘密基地，蔬菜水果应有尽有，我一个一个箩筐里帮浩子翻找生姜。
最边上的箩筐紧靠着一扇铁门，铁门上缠着粗铁链，铁链上落了把大锁，铁门是栅栏式的，透过栅栏之间的空隙可以看见后面还有一扇紧闭的木门。
重重加防的手法，令人感到一丝怪异。
“浩子，这扇门通到哪儿？”心下疑惑，便问道。
“那边是隔壁蛋糕房的，那个什么，罗曼蒂克蛋糕房你晓得吧。”他没抬头，从一个箩筐里拣土豆，脚边的袋子装得半满。
“据老员工说，初建时蛋糕房和舞厅这两栋建筑本是一体的，后来拆分为二分别别开了两家店以后才彻底隔断的。”
我走近看了看，灯光下那把锁发出的反光暗淡不失光泽，锁身没有什么锈迹。
“海上花舞厅开了多久了？”
“唔，少说有七八年了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他不大确定。
七八年吗，我有些疑虑，那这把锁未免保存得太好了。这种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当时的我并未准确捕捉，因为与此同时我终于找到了被压在一堆胡萝卜底下的生姜，喊来浩子，两人忙活起来。
从地窖上来后马不停蹄把午饭给郭小昭送去，两人一如往常窝在化妆间不起眼的角落，她
先是埋怨了几句我的磨磨蹭蹭，而后邀请我下班一道去梧桐美食街。今天晚上欧阳婧没有演出，如此一来我与郭小昭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下班后的行程。
“每天粗茶淡饭，好没意思，咱们明儿个得好好搓一顿！”
她眉飞色舞，对梧桐美食街的美食如数家珍，去倒剩菜剩饭的路上一路讲得唾沫横飞。
垃圾桶处于罗曼蒂克蛋糕店和舞厅之间的一条小巷，倒完剩菜出来，我们俩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视线粘在蛋糕房玻璃墙面那一头陈列着的精致蛋糕上。
“你看到那个榛子巧克力蛋糕没有，等月底发工资交完家用，有余钱的话，我一定要去买一个，你看到那些人了吗，我也要像他们一样用叉子一点点优雅地细嚼慢咽，昂贵的蛋糕就值得这般细致的对待，像我们平时吃饭那样狼吞虎咽是绝对不行的。”
郭小昭在我耳边碎碎念，我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到那个点缀着榛子看起来细腻绵软的蛋糕，正想说两句玩笑话调侃她，但却看到了欧阳婧。
她面向我，与一个背对我们的男人相谈甚欢，从容，友好，温和，愉悦，那是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对我，或对任何我所认识的人，比方说成修，她对成修永远板着一副面孔，或冷嘲热讽或一言不发；对眉姐，她表现出上下级之间恰如其分的礼貌，但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决断，她很聪明，懂得拿捏自己与这些人之间交情与利益交织的平衡点，关于这些，千真万确是我在这一刻突然才明白过来的。
这激发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流露出如此这般神态？
这么想着，我便把饭盒塞进郭小昭手里，找了个借口匆匆往马路对面跑去，远远地在欧阳婧的盲区窥探那个男人。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我只消一眼就认出了乔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欧阳婧第一次商演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当时乔木就对台上的欧阳婧流露出了欣赏之色，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挺斯文，追起女孩子来倒挺有一套的。
我觉得有点无趣，悻悻回了舞厅。
下午下班时欧阳婧在舞厅门口对我说，她化妆台上放的东西是乔木给我的，她甚至懒得假装一下自己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转交给我是因为忘记了，或者其他随便什么理由，至少就不显得那么高高在上，也可能她是故意的，轻易让自己看起来高人一等。
我懒得计较她的态度，撇下郭小昭回化妆间拿了东西出来。欧阳婧已经坐着黄包车绝尘而去。
“她还真是大小姐性格。”郭小昭说。
“是啊，彻头彻尾的大小姐。”我搭腔。
“舞厅里好多人看她不顺眼，眼高于顶的样子看了直叫人烦，在这里有谁还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呢，总归现在大家都是混一口饭吃，她有必要分个三六九等自视甚高吗。”
郭小昭还在嘀嘀咕咕，我从原木色的袋子中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蛋糕，这才留意袋子右上角印着罗曼蒂克蛋糕店的英文字母，这令袋子看起来透露着一股质朴的淡雅。
失落？失望？感觉到背叛？好吧，这么说多少有点夸大其词了，但我的确很不是滋味，就好比突然发现，一个与你百般套近乎的男生实际上是为了通过你接近你的朋友一样，我想起他向眉姐打听那天在台上唱歌的我，如今又与欧阳婧私交甚密，这个人只是纯粹对艺术有什么狂热的追求也说不定。
我把蛋糕塞了郭小昭满怀，她看清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蛋糕后，高兴得语无伦次，一会儿对无法如预想中那样坐在店里装模作样地进食而感到遗憾，一会儿又对那个蛋糕精美的包装赞不绝口。
我与她肩并肩走着，她的聒噪从我耳旁呼啸而过，也许我漏掉了什么细节，一如那部疾驰从耳边经过的汽车，只问其声不见其形。
郭小昭这个地地道道本地人赋予了梧桐美食街全新的诠释，透过琳琅满目准确抓住美食街的精华所在，这种事情只有一个长期混迹于此的人才能成功做到。相较之下，与其说我上次是来吃东西的，倒不如说是来瞧新鲜的呢。
这条街一路上有不下五家卖生煎包的，她带我径直走向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架的小摊，看起来是最不起眼的一家，实则十米开外就能嗅到阿婆做的生煎的香味。
平底锅上铺着一层金黄色的流动的热油，生煎包稳稳立在其中，两者之间迸发出水火不相容的噼啪声，进而催生出浴火般的色泽。
赶早不如赶巧，阿婆熟稔地铲起几只，将新鲜出炉的端给我们。
那生煎有一股令人忘乎所以的能力，咬一口，表皮酥脆，再嘬一口热乎乎的汤汁儿，最后与鲜嫩的馅料一起咀嚼，配上一碗咸豆花儿，能让人全身心投入到味觉的满足中去。
紧接着，我们又吃了软糯的擂沙圆和一些零嘴，最后还吃了一份拌面，我的胃几乎就要撑炸了，但再一想如今这副排骨身材，非但没有一丝暴饮暴食后应有的检讨，还拉着郭小昭买了老虎爪子和龙虾片。
回到家（我也逐渐开始称成修的房子叫家了，毕竟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唯一长期落脚的住所），美食将坏情绪一扫而空，我哼着歌进门，发现成修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
他抬头，我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呼，哼着不成调的口哨经过饭厅。
“你今天傍晚去哪儿了？”
直到耳朵里飘进一声凉飕飕的问话，我才发现成修正直勾勾盯着我，我瞬间如履薄冰，贱嗖嗖武装起一副标准假笑着，回答：“嘿嘿，我和一个朋友去吃东西，我跟小吴说了的。”
他一言不发，撇下碗筷餐具率先上楼去了。
对于他的喜怒无常我熟视无睹，扫了眼那一桌没动过几筷的饭菜，跟在他屁股后面上楼了。
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我学会了像新闻联播一样言简意赅地陈述一天的见闻，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至少省了很多时间。工作也没什么好汇报的，翻来覆去总是千篇一律，我都开始怀疑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意义。
有时他听得很仔细，会抓住小细节进行展开，比如我提及欧阳婧今天和一个男的吃了午餐，
他便敏锐问起这个男人。对此他一反常态地穷追不舍，话题从欧阳婧与林乔，再到我，最后变得似乎我与一个银行职员相识这种小事本身也是值得探讨的。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隐瞒了他最初向我打听词曲作者的环节，我担心即便是一句话带过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欧阳婧身边随便一个微不足道的爱慕者都能让他无法介怀了？要我说，他一定是感到在欧阳婧心目当中自己的前未婚夫之位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捕风捉影，无法释怀。
最后我只能一再向他保证，我和乔木的相识纯属偶然，我们之间绝无过多的交集，并且信誓旦旦保证从明天开始我会密切关注欧阳婧和乔木之间的往来，如此才打消他的疑虑。
临走之前我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将油纸包着的一袋老虎爪子递给他，由于捂在袄子里，这个状似幼虎肉垫的食物现在还残留着余温。
“喏，给你的，我听说胃疼的时候吃这东西挺有效的。”今天路过小吃摊子时记起第一次去美食街听人说起过这茬，加上近来我们作为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相处十分融洽，于是便斥资买下这块贡品。
“你不吃药，又不吃饭，长此以往胃要罢工的。”
按计划我应该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把东西丢下就走人，留下大发善心流芳百世的背影，但，我真是多管闲事啊，非要多嘴。
“我的车不是给你代步用的，不要到处乱跑，这种事下不为例。”
看他铁面无私的表情，我无可辩驳，虽然他话说得不中听，但是深层次的意思我明白，是警示我城南茶馆那群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劝我最好不要到处闲逛。
思及此处，我便放软了语调回了一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chapter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