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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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晟贤再次睁眼是在第二天上午。
日上三竿，横躺在榻上的韩大公子悠悠转醒，头却还是疼得厉害。韩晟贤揉着自己的头，一觉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发生的事似乎都记不真切。好久都没喝这么醉过了，韩晟贤感叹道。
——昨天是自己生辰——韩公子开始慢慢回忆——收了很多礼物……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而且还办到很晚……芙蓉娘子的技艺似是更精进了……可惜蓉儿没有眼福……啊对了，芫儿说蓉儿生病了，今天得瞧瞧他去……
——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不起来了……韩晟贤忽然发觉脱得赤条条的自己盖在薄被中，目瞪口呆了半晌，拍了一下脑门道：“是了！昨夜那老板确是送了我一份大礼的！莫非……我真的收了人？还……”韩晟贤没有勇气回忆下去了，恨不得捂在被子里再不出去。
韩晟贤也不是少年人了，风月之事必然是懂得的，之前陪那班公子哥去青楼楚馆见识得也很多了，姑娘小子全都试过，个中滋味已咂摸了个遍。可巧这韩晟贤倒真是难得的冷情之人，床笫之事尝试之后也不十分迷恋，花样什么的更是提不起兴趣，纵然是有娈童艳女时不时地勾引，韩晟贤也只是礼貌拒绝，却更让那班风月场中的老手心痒难耐。旁人看着韩晟贤身边没个美艳侍妾，也没有风流小子，倒是与林铭珏出双入对，便有坊间传言那冷情的韩公子倒成为林将军的入幕之宾了。这话有些难听，当事人却全然不知，只成了勾栏里面眼巴巴望着韩晟贤却求而不得的人调笑的话了。
事实上，韩晟贤自打远远地见了上官蓉那面以后，一颗心只扑在了他身上，喜怒哀乐千种心思也只因着那一人而生，根本没有闲心想着别的什么人。想他想得紧了，也只是自己动手解决，万不敢找别人的。没想到自己今次竟也栽在这“酒后乱性”上面，韩晟贤懊悔不及。
虽说是酒后乱“性”，可如今却不见了另一个人，这算什么事，韩晟贤纳罕道。又看看床另一边的被褥竟是连条褶子也没有，枕头也硬挺着，不像是有人枕过的样子。
——说不定我昨夜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清醒，及时把人赶了出去，并没有实际发生什么。韩晟贤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解释，只好自我开解着。
他这样想着，纠结后悔的心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唉，倒是可惜了她。别人将她当作礼物送与我，她定是不愿的，偏又遇上我昨日醉酒脾气也不大好，将她赶出去言辞间必定会严厉些，准是伤了她的心了。这几天还是少见她的好。”不再纠结于自己的事情上，韩晟贤一颗热心肠似乎又要惦念着别人了。
“蓉儿那里才是顶顶要紧的事儿，今儿说什么也要瞧瞧他去。”
韩晟贤长吁一口气。马上叫来侍女梳洗打扮一番，也顾不得头疼，也不计较着自己昨夜是否轻薄了人家了，一颗心全都扑在上官蓉身上，急急忙忙地看他去了。
到了上官宅，考虑到他大哥上官蔷在家的缘故，韩晟贤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放肆地敲门进屋，还是象征性地让下人通报了一下。轻车熟路地来到上官蓉卧房外朝里望去，原来蓉儿刚醒，这会子还没起呢！一想到蓉儿起得这么晚，整个人也一股病恹恹的样子，韩晟贤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一推门帘进了屋，看着婢女服侍着上官蓉起床。只见蓉儿脸色苍白，深陷的眼窝隐隐透着青紫，人也无精打采。韩晟贤心一抽，什么也不顾，径直坐在上官蓉的床边，取代了婢女原先的位置。上官蓉抬眼一看原来是韩晟贤，也不甚避讳，哑着嗓子道：“韩兄，我口渴。”
一旁的侍女早端了水来，韩晟贤一把接过，端着杯子一点一点给他喂起水来。
看着怀里病西施一般的心上人，韩晟贤心下十分急躁，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外。原来上官蔷上午过来想瞧瞧自家弟弟，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只停在门口，向里张望，也不急着进去，片刻之后，又悄然走开，韩晟贤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喝饱了水的上官蓉又沉沉睡去。韩晟贤为他掖好背角，轻声轻脚地出了屋，把上官蓉的几个贴身小厮也一并叫了出来。
“你们二爷是怎么回事？瞧了大夫没有？”
其中一个收了韩晟贤不少好处的的下人抢先说道：“二爷本来就体弱，生病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像这次病得这么严重还真不多见。方才少爷还睡着的时候大夫来过一次，说是劳累过度，心情波动大，外加受了寒。少爷也不曾完全醒来，也没法煎药给他喝。”
“他前天夜里就害了风寒，怎么你们一直都没给他吃药么？”
另一个下人道：“之前大夫倒是来了一回，说没什么大碍，便没开药方。昨天晚上二少爷的病看着好像还没多么厉害，给二少爷送的饭少爷全吃了，似乎食欲还不错的样子。”
——不对，韩晟贤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上官蓉生病的时间似乎和上官芫说的对不上，身为商人的多疑浮现了出来，可韩晟贤不愿怀疑上官家的人，便感叹自己是多心了，芫儿肯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才说看了大夫吃了药的。
韩晟贤拍拍自己因为宿醉仍旧胀痛的额头。看着床上还在生病的上官蓉，便决定先不去计较他生病的原因，病好了才是正经事。
本来是打算瞧瞧上官蓉的病情，顺便同他说说话开解一下，可谁曾想上官蓉已经虚弱成了这个样子，这一睡就是小半天。韩晟贤只能干巴巴的等，等的不耐烦了就在屋外面踱步。下人们也看不下去了，其中挺机灵的一个小厮道：“韩少爷，瞧今个天色也不早了，二少爷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您先回去，明儿再来？”韩晟贤本身并不想走，可是一想到自己在这呆的久了还是给人家添了麻烦，自己府上还有事情等着去处理，最重要的是自己应该回去找些补身体的药材给蓉儿送来，要知道自家府里的好东西外面是买不到的，还不如先差人给上官宅送来！想到这，韩晟贤便打定主意，道：“天色的确不早了，我也不好再叨扰。你们替我照顾好你家二少爷，一有消息立马派人通知我。”随手向怀中一套，又是一把碎银子。
“你们好好伺候他，我自然看在眼里。”说罢就在小厮们的簇拥之下上了轿子回了韩府。
韩晟贤刚出门，在床上躺了许久的上官蓉慢慢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忧伤、抑郁之色。
就在韩晟贤送来了成箱成箱的药材补品之后，在上官芫和众侍女的谨慎呵护之中，在差点急坏了上官蔷之前，上官蓉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听到这一消息最高兴的人自然是韩晟贤。
天气似乎也随着上官蓉的病有所好转。河开，燕来，柳叶满枝头，又是一年春来到，莺歌燕舞，杏雨梨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韩晟贤正在着手准备制定这一整年的计划，看着这美好的景色，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朝着侍奉在侧的管家说道：“今年春天格外寒冷，竟下了这么大的雪。现在好不容易暖和起来，挑个清闲日子，给下人们放一天假，让他们玩耍去，也好享受享受这动人的春意。”
管家点头附和，在心里一个劲地称赞自家主子的好处。
“还有件事，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咱们这地方都下了雪，想必北方的雪下得更大！想来今年肯定是大丰收，今年的粮价应该会压得很低，仓里的粮食早些出手，也可挽回些损失，正巧可以清空谷仓，赶着今年粮食便宜的时候多进一些，说不定还能小赚上一笔。”
管家将少爷的吩咐记在纸上，和下面的人一起安排去了。
转眼间到了惊蛰。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似乎是在夜里下了雨，睡醒时只觉空气分外清新，又暖和了些。凛冬时节的西北风吹得尘土飞扬，到处都灰蒙蒙的，一声惊雷，一阵春雨，似乎给这天地间略微洗了个澡，人的心里都跟着明净起来了。起初还没深切体会到惊蛰的含义，几日之后，开始发现扑簌着翅膀的飞虫，才惊觉已是惊蛰了！
这日，韩晟贤来看大病痊愈的上官蓉，看着他又红润起来的白皙面孔，不禁感谢起回暖的天气来。在床上躺惯了，上官蓉仍缩在被子里不愿出来，韩晟贤无法，又不舍得把他拽出来，只得一点点闹他，不让他睡着便是了。用手细细摩挲尖得似乎能切豆腐的下巴，韩晟贤有点心疼。手指逆着方向缓慢移动，从下巴移到脸颊，停了下来，韩晟贤注视着上官蓉脸颊上的小红点，似乎是被虫子咬的？上官蓉终于有了动作，别过脸去，一边道：“别摸了，痒。”
“若是你再呆在被窝里不活动，就等着被蚊子咬成烂桃子吧，到时候痒不死你！”
上官蓉哼了一声，道：“才不是蚊子呢，那是小虫子！”
“是是是！不管是小虫子还是蚊子，咬了你，心疼的可是我啊。”说完竟一把扯开被子，自己翻身横着躺上了床。
“看你在被窝里呆得这么慵懒，我都跟着困了。被窝里这么好，不妨也让我享受享受吧！”韩晟贤厚着脸皮将头枕在了上官蓉的大腿上。
上官蓉拿他没办法，只得支起上身靠在床边枕头上，看着他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躺在自己腿上，渐渐进入梦乡。
上官蓉知道，韩晟贤给自己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补品，全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奇玩意儿；还亲自找名医寻来了什么健体良方；明知他什么也帮不上忙却还是一趟一趟地跑到自家来照顾自己。他对自己的好，上官蓉都看在眼里。
上官蓉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已经沦陷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