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欢》蔺月笙

32、第三十二章

　　因为闹出这样的事，临清让教书的先生停课了一天，于是这天早上小宝睡了个大大的懒觉才醒来。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喃喃喊蜀蜀的名字。
　　王焯殷已经起床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听到小宝在卧房叫他，于是放下书走了过去。
　　“蜀蜀，你去哪里了？”小宝含糊不清地问，还没有醒得很彻底。
　　王焯殷帮他穿衣服，“我就在隔壁的书房看书啊。”
　　小宝把脸贴到他的腰上撒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穿好衣服爬下床。王焯殷打来热水给他洗脸，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才牵他去吃早饭。
　　不用上课让小宝一起床就心情十分的好，早饭时候胃口大开，吃得肚子鼓鼓的才放下筷子。
　　临清看到儿子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宽慰了许多。
　　他替小宝擦嘴，刚准备让他吃完了便同自己回房，不要吵蜀蜀看书，下人走过来恭声道：“二老爷，方少爷带着方小少爷拜帖求见。”
　　临清一怔，笑容慢慢收回去。
　　“二老爷？”下人出声提醒。
　　临清再不愿，也不能在待客之道上显出小气来，“请他们到客堂吧，先看茶，我这就过去。”
　　“是。”下人应声下去了。
　　临清坐在桌边，却没有动。
　　王焯殷犹豫道：“师娘，我同你一道去吧。”
　　临清抬眼望他，叹了口气，“走吧。”
　　方晏修在王焯殷负气离去后懊恼不已，返回房里，弟弟又哭个不停。他按捺下自己的脾气，耐心哄得弟弟平静了，终于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弟弟想和小宝做朋友，小宝却只惦记着王焯殷，晏明想要小宝把注意力分到自己身上来一点，于是带他出来结识朋友，但朋友们误会了晏明的意思，以为他是特意把小宝骗出来欺负的。
　　晏明好心办了坏事，还被王焯殷误会是坏孩子，委屈得哭了一晚上。
　　方晏修真是好气又好笑，早知道弟弟别扭，原想着只是小孩，顺其自然才是最好，却没料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连带着自己一起被王焯殷冷脸相对。
　　晏明丢了面子，呜呜嚷嚷说着气话，再不肯和小宝玩耍了。但方晏修却是个大人了，尽管眼下的境况让他感到难堪，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着手处理。
　　今日一早，他便开始游说弟弟，同他说了许多道理，勉强哄得他同意与自己一道来沈府拜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下人看了茶，告诉他们沈老爷片刻就到。
　　晏明坐不住，几次打退堂鼓，不想面对让他感到无颜面的局面。
　　方晏修按着他的肩膀，不准他逃跑。其实方晏修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几次三番为了弟弟的事情登门造访，似乎显得这个长兄如父的家庭疏于管教，实在愧对父亲大人在天之灵。然而他不愿就这样与王焯殷不欢而散，心里对于少年的渴望胜过了为此所要承受的羞赧。
　　坐了一会儿，临清与王焯殷一起过来了。
　　方晏修立刻站起来，有些激动地道：“沈老爷早。”目光转向王焯殷，顿了一顿，“明诚。”
　　“都坐吧，用过早饭了吗？”临清问二人。
　　方晏修恭敬道：“用过了。”
　　王焯殷从他身边经过，神色复杂地点了下头，“温循兄。”语气里还有些迟疑不定。
　　临清在主位上坐定，看到方家小少爷怯怯站在自家哥哥身边，十分不安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有心摆出严肃的样子，却终究不忍心为难一个孩子。
　　“沈老爷，”方晏修拱手道：“学生是为昨日之事而来。舍弟年幼无知，贸贸然带沈少爷出府，闹出事端让沈少爷受了诸多委屈，实在是学生管教不严之过，特来登门道歉，望老爷责罚。”
　　说罢，他推推弟弟。
　　晏明微微扭了扭身子，祈求地看向哥哥，然而哥哥眼里坚决的目光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
　　晏明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话尾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临清看了两兄弟片刻，叹气道：“晏明，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把小宝关起来吓唬他，是谁起的意。倘若不是你的主意，你在师娘心里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孩子。”
　　晏明艰难纠结着，许久才轻轻摇摇头，“我没有欺负小宝，我想带他玩，可是别人以为我要欺负他……”他的眼睛慢慢红了，害怕师娘会问他为什么别人会这样以为。
　　临清深深看着他。
　　过去的事情再来责备也是无用，自己的放任也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晏明，你过来。”临清向他招招手。
　　晏明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临清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腿边，摸了摸他的头。
　　“晏明，”他说，“师娘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以前和小宝有误会，师娘都不问了。从这以后，你如果还想和小宝做朋友，师娘依然欢迎，只是师娘希望你有什么打算，都与小宝商量一下，不要瞒着他，好心办错事。”他握了晏明的手，真诚地注视他的眼睛，“愿意答应师娘吗？”
　　晏明看着临清，嘴巴慢慢瘪起来，哽咽着点点头：“嗯。”
　　“乖孩子。”临清抱了抱他。
　　晏明的眼泪流出来，师娘这样大方地原谅了他，让他感到又高兴又愧疚。
　　方晏修动容道：“老爷仁厚，温循惭愧。”
　　临清摆摆手，“本是一桩小事，只是为人父母，难免会感情用事。罢了罢了，误会说清了便好，此事就当过去了，勿再提了。”
　　方晏修感激不已。
　　临清牵了晏明的手，站起来对他道：“要找小宝吗？”
　　晏明想了想，点了点头。
　　“今日临时放假，他在屋里偷懒，我带你过去找他吧。”临清道，转过头问王焯殷，“你替我招待下温循罢。”
　　“是。”
　　临清牵着晏明走了，留下二人相顾无言。
　　方晏修方才从临清那里松了一口气，对了王焯殷微蹙的眉头，又重新提起来。
　　“明诚。”他上前一步，屏气道：“可还在生我的气？”
　　王焯殷心情难免复杂，一面尽管师娘已按下不提，他心里依然义愤难平，可另一面他又不愿因为这样的小事失去方晏修这位友人。
　　半晌，他垂下肩膀，轻声道：“罢了，师娘都不计较了，我生气做什么。“
　　方晏修眼中一暗，“明诚你这样说，便还是在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