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欢》蔺月笙

24、第二十四章

　　王焯殷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方晏修亦感到尴尬，勉强道：“你无事给我这个做什么？”
　　阿白的声音懒懒传来：“这本比之前的画得好，你看蝉附式那一页，连手指蜷起的纹络都画得入木三分，光看一眼便能体会其中销魂。”
　　方晏修未料阿白竟会随意至此，忙转头去看王焯殷的表情，只见他满脸通红，目光闪躲，看都不敢看这边了。
　　他怕吓着单纯的少年，连忙打断道：“白日宣淫，真是罔读了你的圣贤书。”
　　阿白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方晏修拉起王焯殷的手，匆匆带他离开。
　　一路快步，直至出了巷子，二人才缓下脚步。面面站着，脸上皆是一片尴尬之色。
　　方晏修微叹气，知道再遮掩也是徒生虚假，索性决定敞开心扉，好生与他谈一谈。
　　他将王焯殷带至河道边的长廊坐下，酝酿一番语言，道：“明诚从前可曾看过这类书？”
　　王焯殷闻言，原本褪去了七八分的羞赧一瞬间又涌到脸上，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慌张摇头，一双眸子写满了惊惶。
　　方晏修原本尴尬的心情因为他这样饶有趣味的反应，而变得兴致盎然起来。
　　他握了王焯殷的手，将他带得离自己近了些，伏在他耳边轻问：“食色性也，寻常男子到了你我这般大的年纪，有些春情绮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莫觉得不好意思。”
　　王焯殷如何能好意思？不是没有过桃花春|梦，只是这样私密的话题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交流，实在叫人脸皮发烫。
　　白日堂堂，行人攘攘，脚边的河道里不时经过轻舟画舫。
　　王焯殷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偏偏方晏修还不放过他，见他不做声，便贴得更近了些，温柔的气息吞吐在他的耳尖上，“明诚夜里可曾历过泄阳？”
　　王焯殷几乎是一下子绷直了身体，脸烧得快要起火了。
　　方晏修贪婪地欣赏着他通红的耳垂，想要伸手捏一捏。他抬起手，但最终只落在对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明诚不喜说这些，我们便聊些别的吧。”
　　许久，方晏修才感到手掌下的肩膀稍稍松了劲。
　　王焯殷艰难道：“你怎会看这样的书……”
　　方晏修坦然道：“清心寡欲那是庙里的和尚才有的境界，我虽也读圣贤书，但到底俗人一个，自然避不了俗人的欲望。”
　　“……不，我是说你怎会看龙阳一类的东西……”
　　方晏修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道：“明诚是问我为何不看春|宫，却要看断袖？”
　　王焯殷：“……”
　　方晏修笑道：“春|宫有春|宫的滋味，断袖有断袖的滋味，明诚若不也翻阅一二，便知其中的妙处了。”
　　王焯殷慌不迭地推拒着他塞过来的书。
　　方晏修大笑，终于放过了他。
　　回到家中，方晏修回想着白日王焯殷的种种反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深知少年天真羞怯，平日从不敢沾染些荤腥吓着对方。却没料到，今日这样唐突的意外，反倒叫他收获了绝美的风景。
　　王焯殷羞涩的模样在方晏修心里漾成散不去的波纹，那样可爱的反应叫他心尖发痒，恨不得再逗到他眼角沾泪花才好。
　　或许他是不反感的，方晏修想，原本害怕这样私密|淫|靡之事叫人惊慌退却，如今看来或许尚有很大希望。
　　这样浮躁冲动的年纪，谁不对巫山云雨闺房秘话存着好奇与渴盼。只要哄着诱着，许能叫他跃跃欲试。或许再叫人尝到其中的快乐，食髓知味，便能做成一对戏水鸳鸯。
　　想到哪一日可以尽情占有少年，方晏修便有些急不可待，眸子里浮上一丝攫取的光芒，恨不得那一日早早到来。
　　王焯殷一路惊惶小跑，气喘吁吁地回到沈府。
　　老管家替他开门，奇道：“表少爷今日怎回得这样早？”
　　王焯殷来不及答他，径直跑回自己的院子。
　　从前与方晏修只是君子之交，所谈所议皆与学识相关。今日倏然谈及内帷私话，王焯殷只觉那一层薄薄的道貌岸然被陡然揭去，全余了满心羞臊与一颗乱动的心。
　　这或许便是苏州城与陆山村的不同之处，在这样一座朱门绮户遍地的城池里，不论何种话题都能被侃侃而谈，连兴云播雨这样本该遮掩的事情，都能坦然议论、著书传教。
　　王焯殷心里充斥着矛盾的情绪，一面为此而羞赧，一面又忍不住渴望了解更多。他对方晏修能在文人风骨与浪子风流的气质间游刃有余地变换感到歆羡，又为自身不够坦荡大方而感到自卑。
　　久住山村，读惯了孔孟之道，人性里最腌臜却也是最真实的欲望总被重重伦理道德堪堪压制。
　　王焯殷忍不住浮想联翩，那一本龙阳秘传里究竟有着怎样销魂噬骨的秘辛，断袖分桃又究竟是何滋味，连方晏修这样儒雅翩翩的才子也放下身段，遵从本心探究个中奥秘。
　　他被自己的遐想羞红了脸，匆忙打开窗户，叫北风吹了许久，才睡散脸上的灼热。
　　小宝下了课，迫不及待地奔去蜀蜀的院子里，他听老管家说蜀蜀已经回来了。
　　“蜀蜀，蜀蜀！”
　　小宝奔进院子里，后面跟着晏明小尾巴。
　　王焯殷打开门，迎他进来。
　　小宝眨着明亮的眼睛，伸手道：“小糖人呢？”
　　王焯殷一愣，歉疚道：“对不起，小宝，我忘记了。”
　　小宝瘪了下嘴，不过很快又摇摇头，大方地原谅了他：“好吧，那我不要了，蜀蜀你陪我玩躲迷藏好不好？”
　　王焯殷从来都愿意与他游戏，欣然道：“好啊，小宝先躲。”
　　小宝欢呼着，跑走去找躲的地方了。
　　王焯殷微笑，转过头，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方晏明。
　　“晏明？”王焯殷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进来？”
　　方晏明看了一眼他，又把目光移开，抿着嘴不说话。
　　王焯殷只有第一次见他时，感受过这个孩子的不善与尖刻，然而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方晏明在他面前总是沉默，沉默的方式又时时有变，有时是端来糕点闷不吭声地示好，有时则是揪着眉头摆出不高兴的模样。
　　而眼下，恰好正是不甚欢喜的表情。
　　王焯殷不善猜测人心，相较而言，小宝那样透明如水的孩子更合他的心意。然而方晏明是小宝的朋友，亦是方晏修的弟弟，王焯殷还是希望能与他友好相处。
　　他走过去，把方晏明牵进屋里，温声问他：“晏明也玩吗？和小宝一起躲，躲好了我来找你们。”
　　方晏明抬起小脸，那双如他哥哥一样深邃的眼眸直直望进王焯殷的眼底。
　　他说：“我不和你玩。”然后甩开王焯殷的手，跑掉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忆木小天使的投雷~~~乃真是太客气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收到留言我就很开心了~~~
这一章快写完的时候，手贱点了个不保存，然后心都碎了……一气之下本来想不更了的，后来想到周末我又要飞外地笔试，于是又默默挤出一章来……
话说我都有点想拆cp了，越来越觉得方晏修和王焯殷这一对好萌啊……